不等宮祺反應過來文淩便兀自說道:“那禁製不僅會封住你的龍魂,更會桎梏你的修為,使你雖然可踏平定卻難以進軍近聖境界……”


    原來那女人的目的還不止是將他趕出蛟龍族,更是想毀了他,在妖界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修為難進就等同於是給一個妖修判了死刑,隻要他的仇家知道這個消息,那麽他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修為隻能止步於近聖以前的廢物還有誰會放在眼裏?就算是那炎魔族器重他的族長也會將他棄如敝履吧。


    看著宮祺臉上近乎淒然的笑文淩忽然一愣,他是才知道自己身體中有禁製嗎?


    “你不會是才知道自己身體裏有這樣的禁製吧?”文淩脫口而出道,話一出口她忽然有些後悔,看他那樣的臉色便知道了,幹什麽還要多此一舉說出來呢。


    宮祺咬唇不言,心中那沉寂多年的強烈恨意洶湧而來。


    “你也不要太絕望,隻要能突破近聖境界招來近聖境界的天劫,經天劫洗練還有什麽禁製是不能破的……”當然前提條件是要能突破近聖境界……然而後半句話文淩並沒有說出來,忽然間她有些驚異,為什麽她竟然會想要去安慰這個人?


    她看了看宮祺而後轉身向透明的屏障走了過去,又一揮手打開了一道縫隙,而後走了出去。


    “寨主不再嚴加拷問嗎?”藍夢詢問道。


    “看他現在這樣子也問不出什麽,改天再來吧。”文淩頭也不回的便向外走去,她方才對宮祺竟然有了一絲憐憫。


    另一邊山下,天一亮靈狐寨人便開始收拾行囊收起結界準備繼續前行,那個男子卻跪在靈狐寨人麵前哀求道:“各位留步,求各位垂憐幫助我救出我狼煙寨主。”


    小妡看著男子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她柔聲對寨主道:“要不,咱們就幫幫他吧……”


    寨主目光微閃,看著那個男子有些動容,男子雙目上的黑凰珠熠熠生輝卻也是另一種程度上的一種悲哀,但是為了整個靈狐寨她不能心軟,要知道現在還不是暴露他們的時候,萬一這個時候因為幫這個男子惹出什麽事,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寨主狠下心說道:“你快些離去吧,我們還要趕路。”若是換做多年前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幫助男子,但是現在她背負著整個靈狐寨,所以她不能似以前那般隨性而為了。


    男子身子一僵,明明就猜到眼前這些人雖然不會殺他但也一定不會幫他,他低頭沉吟了半晌而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道:“狼煙寨主是我的父親,我曲鴻答應你們若是你們幫我救回父親我狼煙寨願分一半領地給你們。”他懇切的望著寨主和雪顏,他看著他們拿著行李又是這麽多人便猜測他們一定是要找尋落腳的地方,所以他才提出這樣的條件。


    聞言眾人皆驚,寨主皺眉看著曲鴻,確實現在落腳的地方正是他們所迫切需要的,但是他們憑什麽相信一個不知底細而且還被他們傷了的人呢?


    看著寨主的表情曲鴻心知對方是不相信他,他深吸了一口氣而後仰起頭,伸手,彎指,一下子將嵌在左眼處的黑凰珠生生的摳了出來……頓時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那本黑亮的左眼此刻儼然成了一個血窟窿。


    眾人都駭得說不出話來,小妡更是被嚇白了臉驚恐無比的望著曲鴻顫聲道:“你……這是做什麽?你不疼麽?”


    疼?曲鴻臉上掛著笑,即使是剜目般的痛楚他也是笑著,絲毫沒有流露出痛苦之色。


    這點痛算什麽,他今日挖出的不過是嵌在皮肉上的寶珠,而多年前,被剜下的卻是他真真正正的眼睛,有血有肉的眼睛。


    就這一瞬雪顏和寨主都重新的審視了曲鴻一番,他們本以為這曲鴻不過是不成氣候的登徒浪子可是現在的行為卻一下子推翻了之前寨主和雪顏對他的印象。


    曲鴻雙手捧著那鮮血淋漓的黑凰珠,走到雪顏跟前,雙手舉過頭頂,而後屈膝跪了下去,道:“在下曲鴻現將此黑凰珠獻給閣下,求閣下相助。”


    黑凰珠雖然沾了血卻依然光輝不減,似乎還更加透亮了。


    這是曲鴻請雪顏他們相助的誠意,寨主斂目,她有些心軟了,雖然他明知道這隻是曲鴻為了取信他們的手段,她還是心軟了。


    雪顏望著眼前的那雙染血的手掌中央血色中那一顆圓潤的黑亮的珠子心裏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在下會竭力掩蓋諸位身份,事後如果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在下絕不姑息。”曲鴻雖低著頭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了眼前幾位有些動搖了,現在落腳的問題解決了那麽便隻有身份問題了,他暗自猜測眼前這些人一定是些不現世的高手,極有可能是原本居住在南方那座山附近的,由於南方那座山塌陷所以不得以遷徙。


    雪顏似是詢問的望了寨主一眼,寨主歎了口氣而後點了點頭。


    雪顏彎下腰扶起了曲鴻,而後拿過曲鴻掌心滿是鮮血的黑凰珠,說道:“全天下黑凰珠隻有四顆,其它兩顆早就被人收走。而最後兩顆便是你這裏的兩顆,也就是說,除了你這兩顆以外這世上再沒有黑凰珠。現在我暫時替你保存這一顆,若日後你背信棄義,我不僅會讓這顆黑凰珠將永遠消失在這世界上而且還會來取走你另外一顆……”


    雪顏不會殺了他,而是會讓他飽受失明的痛苦,讓他永遠陷入黑暗。


    除了黑凰珠以外沒有任何寶物可以代替妖修的眼睛,曲鴻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以黑凰珠來取信雪顏他們,此舉等同將自己一隻眼睛押在了對方手中。而此刻聽到雪顏的話後他非但沒有害怕而是欣喜道:“是是是……我曲鴻絕不是那等小人。請諸位先隨我回寨吧。”


    曲鴻從自己衣擺上撕下一段布條而後斜係在腦後,恰好蒙住了那失去黑凰珠的左眼。小妡掏出手絹上前遞給曲鴻怯怯的說:“你的臉上都是血,擦擦吧……”


    曲鴻接過手絹一邊擦拭著臉上的血漬一邊轉身走去,為靈狐寨眾人帶路。


    剛步入狼煙寨的地界便有人接連向曲鴻行禮:“恭迎少主回寨。”曲鴻點了點頭而後直接往裏麵走,而靈狐寨的人一邊打量著狼煙寨一邊跟著曲鴻向寨中走去。


    狼煙寨正門口兩邊立著兩座高大的狼雕像,那雕像呈深灰色十分逼真,那長而窄的嘴微張露出那尖利的獠牙,眼角微微上挑仿佛不將任何事物看在眼裏,倨傲無比。


    再往裏走,每一麵牆壁上都繪著狼頭圖案。


    曲鴻將他們帶到一個偏僻的別院道:“諸位先在此地歇息吧,晚上我會來找各位商議營救的相關事宜。”而後便走了出去,寨主讓幾個靈狐去將行李放到了房間裏,而後她和雪顏並肩站在別院門口望著院外那片寸草不生的荒涼的土地道:“這裏可真荒涼啊……”


    “這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吧。”雪顏道。


    “唉……沒想到我們再次現世竟要這般躲躲藏藏。”寨主臉上浮起了一抹蒼涼之色。


    “寨主不必憂心,早晚有一日我們會讓那孔雀妖宮付出代價。”雪顏咬牙切齒道。一直以來他想的不止是想重建千狐宮那樣簡單,他想的是要徹徹底底的將孔雀妖宮磨滅!


    “雪顏……”寨主望著雪顏因恨意而有些猙獰的麵龐忽然有些心酸,孔雀妖宮而今已然不是他們可以對抗的,她不想因為那遠去的過往仇恨而賠上雪顏,賠上這個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


    我隻要你一直在我身邊就好。寨主心中暗暗道,其實她早已不再那樣的執著於仇恨,最起碼在她心裏那仇恨永遠也不及眼前的這個人。


    多年前雪顏本可以對千狐宮的覆滅袖手旁觀,然而卻因為她而出手幹預,牽涉其中,最後不得已與她一同避世,當年她怕雪顏中途棄她們不顧,於是便封了雪顏為大祭司,使他必須與她們站在統一戰線,然而對於這些雪顏從未有過怨言,甚至與多年如一日的聽命與她。


    “雪顏,這些年你可曾後悔?”寨主眸光微閃,隱隱似乎還有淚光浮現。


    她虧欠他太多了。


    “雪顏從未後悔過。”雪顏深深的望著寨主道。


    寨主望著雪顏欣慰的笑了。


    日落漸黃昏,文淩坐在南院的屋頂上望著那如血的夕陽勾了勾唇而後將手中一柄紅色的玉笛橫至唇邊。


    殘陽如血,遠方雲缺。


    遍地霞光,暗影斑駁。


    可惜光明,轉瞬染血。


    可惜白晝,將近黑暗。


    可歎紅衣,遺世獨立。


    可歎紅衣,無所可依。


    轉瞬微風,枝葉顫動。


    飄零孤葉,宛轉支離。


    笛曲幽幽,似哀似怨。


    美目輕闔,唇啟笛歌。


    輾轉衣袂,刺目鮮紅。


    隻是傲然,隻是孤單。


    屋下不遠處藍夢望著獨坐在屋簷上紅衣如血的文淩,靜靜的聽著文淩吹奏的笛曲,心下不禁也有些淒然。


    一直以來她見慣了那個心狠手辣運籌帷幄的文淩,卻從未見過這般滿是孤寂落寞的文淩,她的脆弱從來便不示人,然而今日是怎麽了?竟然會這般感傷?


    文淩安然的輕闔雙目,整個人都沉浸在笛聲給她營造的悲情世界中。


    是的,因為宮祺她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一些與宮祺相似的經曆。


    那麽苦痛,那麽不堪回首。


    即使她現在得到了寨主的位置,即使她把那個人廢了修為囚在暗室日日折辱但是她還是不開心,因為她所失去的遠遠比她現在得到的要多,所以她才會答應和景安妖宮一同對付旭峰和狼煙兩寨,為的隻是得到更多的權力和更徹底的複仇。


    她早就想好了,等她滅了其它兩寨後便倒戈直指景安妖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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