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前。


    路遠寒跪在空中,看著自己的雙手,隻覺得異常無力,帶著夏依從空中緩緩降下,將她平躺在地麵上,自己則看著這殘破不堪的一切,無比絕望。但在這個時候路葉生站了起來,極為艱難地走向路遠寒,與此同時枯人也走到了路遠寒身邊。


    “站起來!去戰鬥!”路葉生喝道,“你還在等什麽!”


    路遠寒眼神空洞,一臉茫然地抬起頭看著路葉生,搖搖頭,一語不發,又低下頭了。半晌路遠寒才緩緩開口道:“不可能……不可能贏的,你們也都看見了。還有誰可以打敗他?贏不了的,贏不了的……”


    枯人用黯淡的眼神看著跪坐在地上一臉絕望的路遠寒,輕輕歎了口氣。同時扭頭看向魄區,心中想道:看來……她已經知道了,她也要過來了……


    “別管他了,月界根本不需要這樣的一個小鬼頭來拯救,要靠的是我們自己。”說話的人是淩魂,他竟然再度站了起來,用月劍撐著地麵避免自己會摔倒,他看著東北方向,幽幽道,“界道已經被毀了……第十三月閣裏發生了什麽?我管不著,無論如何,我也要守護月界。”


    路遠寒抬起頭,困惑地看著淩魂。已經全部毀滅了,還有什麽可以阻止白葉?


    “真肉麻。但是……”初八一身傷極為吃力地站了起來,滿臉凶相始終處於狂熱狀態的他聲音此時也竟如此平靜,“我還是不能看著梁獨那樣子死掉而釋懷啊。我說過要教他和深雪學會終生的。我還沒完呢,接著戰鬥!”


    “看來沒辦法了,我還想偷懶呢。”舞婧艱難地爬著,卻站不起來,“這回是傷的真不輕啊……但是,不能……”


    這時忽然有個人溫柔地扶著舞婧起來了,雖然那人也顯得格外虛弱。“不止是你呢,還有我。”是淚水波光粼粼的水無夢,她還在樓靈慘死的悲痛中,隻不過水無夢的眼神異常堅定,“這是我們全部人的榮耀,我們全部人要守護的家,怎麽能這樣放棄呢?對吧,舞婧閣主?”


    舞婧心領神會地笑了笑,柯景航一如往常沉默地站了起來,沒有說話,但他高大的身軀給了所有人寬慰。


    “你們就這樣急著送死嗎?”雙心坐在地上,表情恢複了往日的淡然,但沒有人察覺他手心裏握著兩塊布料,分別是添定和魔星閣主大衣上“十”和“十二”,“都不知道怎麽去第十三月閣了,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真是笑死人了……但是啊,別再去送死了,我們是為了活下來而戰鬥,不是為了死而戰鬥啊。”


    金敏俊歎了口氣,走到雙心麵前,伸出手,說道:“你一直是個很討人厭的家夥,但是……這次,是賭上我們全員性命也要贏的戰鬥,不能沒有你。”


    雙心愣了愣神,看了眼金敏俊,打開他的手,自己站起來,說道:“不用你幫忙,你隻要保證自己能活著就行了。”


    誓天也慢悠悠地站了起來,這時唯一沒有戰鬥所以沒受傷的孟夢立刻上前扶住了他。不僅僅是他們……單雪艱難地又一次從三月閣魄行回來了,高清揚和魯自奕也無視身上的傷站了起來,還有張馨潔和添芷藍,她們擦幹眼淚又一次握緊了劍,李若婍和吳櫻的眼神也開始堅定了起來,林可兒、艾雨濛也都站在自己閣主身邊,即便難以站立,但還是一臉堅毅。


    餘鐵鈞看見站在路遠寒旁的枯人又像是有了力氣一樣爬了起來,與他一起的還有蕭淩,蕭淩冷眼打量了眼路遠寒,似乎像是再說:當初你毫不猶豫打倒我的那個氣勢去哪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還能戰鬥啊!明明知道這樣會死的,明明都已經遍體鱗傷了,連走路都困難了,為何你們還能這樣毫不猶豫地舉起劍!路遠寒瞪大眼睛身體顫抖著,看著這些閣主與副閣主們,完全無法理解。


    就在這時霜俊傑大步地走向路遠寒,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在一片驚訝的眼神中他毫不猶豫地衝路遠寒吼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麽來曆,也不管你有多害怕!我隻要你知道,為了你一個人,多少人死去了,你清楚嗎!?你居然還在這裏悠然自得地跪著,你不是做好覺悟了嗎!看看你身邊的夏依!就這樣的你可以救她嗎!”


    路遠寒被衝動的霜俊傑搖的身體前後搖擺,他看著眼前的這個新晉閣主,忽然想起那個和他在平時冷淡性格上很是相像的伊小雨。


    小雨……她還活著嗎?和章一澤都還活著嗎?


    還有在魄區的媽媽……第十三月和羽界殿下們能救下她嗎?還有叔叔淩雨澤、江蕭蕭……他們現在在魄區都怎麽樣了?


    可是……我誰都救不了啊!路遠寒顫抖著,大腦一片混亂,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劍在哪裏。現在的他,可以說是在心理上已經全線崩潰了。


    “可惡!”霜俊傑大怒,氣急敗壞地舉起拳頭想要揍醒路遠寒,卻被人用手掌擋住了他的拳頭,霜俊傑錯愕地抬起頭,發現是枯人擋住的。


    枯人表情淡漠,輕輕地搖了搖頭,銀發上都沾滿了灰跡。雙心看向那邊,其實現在雙心也一籌莫展,隻不過他明白,隻要枯人沒有崩潰,事情都還會有轉機。


    “讓他自生自滅吧。”枯人幽幽說道,“什麽都無法承受的人……什麽也守護不了,這樣的路遠寒,就丟在這吧。”路遠寒心頭一怔,抬頭看向枯人,那張熟悉的臉,時而嬉皮時而冷漠的那張臉。霜俊傑看著枯人,又看了眼路遠寒,異常氣憤地轉身離去。


    原來……到頭來,我還是這樣一無是處啊。路遠寒抬起頭,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握著劍朝著東北方向魄行而去,最後站在他身邊的隻剩下自己的父親。


    連總閣主和雙心都判定我是沒用的嗎?路遠寒苦笑著,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這個曾以為死去卻意外發現還活著的男人。路遠寒準備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但閉眼的那瞬間發現了不對勁。


    不對……這個人……不是父親,是無劍!


    路遠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父親早就跟著誓天飛向了東北方向,眼前這個人正是握著最初淡紫色的無劍!


    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真讓我失望啊。”無劍幽幽道,口氣裏滿是不屑,“我居然就讓你領著這麽久。你應該知道的,月士不是月劍的主人,月劍才是月士的主人。抱歉,我已經無法忍受你這樣的家夥了。”


    無劍舉起劍,對著路遠寒。


    路遠寒卻淡然一笑,似乎已經釋懷了,死在自己的月劍手中,也是個不錯的歸屬吧。可是那劍的方向卻出乎路遠寒的意料,斬向的竟是躺在地麵上昏迷不醒的夏依。路遠寒下意識地舉起劍,擋住了無劍的攻擊,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了夏依。


    好險……再慢一點點,夏依就身首異處了。路遠寒猛然回過頭,瞪著樣貌和他父親路葉生一模一樣的無劍。


    “不是放棄了嗎?不是準備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然後和大家一起等死嗎!”無劍又一次砍向夏依,喝道,“那你還救她幹什麽!”


    “我不能看著她死!”路遠寒費力擋下無劍的攻擊,拉著他遠離夏依,狠狠拋出去,“總之,我不能讓她死在我的麵前!”


    路遠寒說完這句話自己都愣住了。那自己之前的決定不就等於讓夏依死在自己的麵前嗎?可是現在為何會憑著自己的直覺又一次揮起了手中的劍。


    “什麽都無法承受的人……什麽也守護不了。”枯人這句話忽然又一次在路遠寒腦中響起,路遠寒羞得麵紅耳赤,舉起手中的劍,心中想道的僅僅隻是保護夏依,沒有別的。


    等等!自己手中為何會有劍了!?不是在十一月閣的地底嗎!?路遠寒看著自己手中的劍,是非常普通的一把劍,每個月士最初始的那把月劍都是這種長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隻有丟棄掉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情感和人性,才能淩駕於一切之上。”無劍幽幽說道,“你手中的那把最初月劍就是讓你從零開始,你明白嗎?”


    路遠寒抖動著身體,緩緩問道:“那為何讓我學習終生?難道……我的終生不是用來殺……白葉的嗎?”


    “你確定終生加阱變的你打得過白葉嗎?”無劍麵無表情的說道,雖說和路葉生一模一樣的長相,但說話風格卻是完全不同,“終生……隻是讓你明白得到力量的不易罷了,那隻是你全部力量的一部分而已。”


    可以戰勝閣主級的終生力量,隻是一部分?路遠寒自己也不敢相信如今的自己擁有這樣的魄源和力量。


    “唯有舍棄一切,才能拯救一切。”無劍看著路遠寒,眼神凝重,“什麽都無法承受的人,什麽也守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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