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欣的大軍在當天夜裏攻陷了烏氏城,族長邙陽支被司馬翼梟首示眾。他的人頭懸掛在高高的城樓上,用以震懾那些投降的士卒。


    然而,司馬翼翻遍了整個烏氏城,也沒能翻出半顆糧食。塞王大軍攻陷烏氏的目的,最終還是落空了。所以司馬翼不敢妄動,他就駐紮在烏氏城裏,乖乖的等候翟王董翳的到來。


    直到三天過後,看著城外飛揚的塵土,焦灼不安的李必終於見到了翟王的大旗。


    胯下騎著寶馬良駒,腰間懸掛著七星寶刀,頭上帶著束發金冠,其麵生得寬額闊唇,下顎三縷短須,翟王董翳耀武揚威的跑在最前頭,一身著裝換了,整個人都感覺變了。唯一讓人惋惜的就是那一雙眉毛,雙眉太淡,短小如蟲,憑白的落下了許多的詬病。


    讓人放下吊橋,司馬翼與李必趕緊下了城牆,前去迎接董翳。董翳的大軍停在離城三百步遠的位置,司馬翼下馬拜見了董翳,告曰:“塞王因患小疾,所以未曾前來,還望翟王海涵。”


    董翳冷哼一聲,不看司馬翼,將目光轉向李必,朝李必問道:“見了本王為何不拜?”


    “吾非翟王之臣,為何要拜?”李必端坐在馬上,不卑不亢的說道。


    董翳仰頭哈哈大笑三聲,眯眼問道:“那如今你是何人之臣?”


    李必尋思了一會,才答道:“我為雍王求兵而來,自然是雍王之臣!”


    “哈哈哈,好!好一個雍王之臣。秦國義士,天下聞名,如今看來也不外如是。”董翳諷刺了李必兩句,心中突然感覺非常的痛快。


    “聲名在外,非我願也!雍王在隴西鏖戰,奈何兵微將寡,遲遲不能驅逐異族,所以懇求翟王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助以緩手。”李必甘願受辱,也不反駁,將此行的目的再一次向董翳提出。


    董翳眯眼瞪了李必一眼,鼻子裏冷哼道:“情分?當初若不是我勸章邯早些投降楚伯王,他哪還會有今天?別說在隴西稱王,就是能保全性命也不一定。看看同樣是秦國的上將軍,李信是怎麽死的?他又是怎麽活的?我如果再一次救他,你說這情分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李必埋頭說道:“翟王之情,雍王自知。還請翟王看在隴西百姓的份上,出兵援助!”


    董翳不看李必,轉頭看著司馬翼,朝他問道:“塞王的意思是?”


    司馬翼悶聲說道:“塞王已經答應雍王的請求,借道北地,發現此地的烏氏有不軌之心,特意幫翟王除之。”


    董翳冷笑了兩聲,擺手說道:“他司馬欣是什麽人我又不是不知道,烏氏有糧,所以大老遠的跑到這。說是要與我會晤,卻又隻是派了你來。我不管你們得了多少的好處,看在司馬欣的份上我也不多計較,但是糧食必須分我一半,不然休怪我翻臉無情!”


    “烏氏做得太絕了,他們將糧食全都燒了,死也不願落到我們手裏!”司馬翼道。


    董翳環視了二人一眼,嘴角牽動著露出不屑的笑容,他並未多說,將手一舉,身後大軍如狼奔而入。司馬翼看見已經進城的董翳,轉頭朝李必說道:“翟王為了防備你我,帶的部隊倒是挺多的。”


    “怕你我喧賓奪主罷!”李必搖頭,招呼被翟王衝散的隊伍,也跟著一起進了城。


    贏子嬰躲藏在離城還有數十裏的一處山坳之中,他每日派出探哨打聽消息,神情也是越來越憂慮。


    馮英一去不回,烏氏城發生大變,如今探哨又打聽到翟王董翳的部隊趕到了這,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吸引了這麽多的人馬,心中頗有些不安。


    蒯徹過得很好,每日裏有魚肉供著,除了行動有些不便外,他過得比誰都要自在。贏子嬰終究舍不得塞住他的嘴,所以他現在還能怡然自得的哼歌。雖然嗓子很難聽,但也能自得其樂。


    贏子嬰有些坐不住了,帶上檀燒和察哈爾,端著美酒和食物,跑來見蒯徹。蒯徹被綁在一個石凳子上麵,為了怕的屁股受涼,還特地的墊上一層衣裳。蒯徹眯眼盯著來人了,隨即鼻孔向天,嘴裏說道:“食者,欲也。秦王呐!你這種小手段我是不會上當的。我蒯徹走過千山萬水,什麽樣的美食沒見過?哼!”


    贏子嬰驚異道:“我並未說要與你分食啊!”


    說完也不看蒯徹,吩咐檀燒將桌凳擺好,將酒水倒進杯中,然後招呼察哈爾和檀燒,說道:“食物就是要用來分食的,既然蒯先生心中無食欲,我們就不要管他,你們倆也坐下,陪我小酌兩杯。”


    察哈爾身為羌人,心中也沒什麽禮節束縛,既然贏子嬰叫坐下,他便坐下了。檀燒低頭說道:“女子不便入坐,讓我為秦王斟酒吧!”


    贏子嬰哈哈一笑,也不強求。與察哈爾互碰一杯,贏子嬰問道:“與你們的奶酒相比,我們中原的酒又如何?”


    察哈爾咂了一口,搖頭歎道:“都是太淡!”


    贏子嬰也嚐了一口,說道:“確實稍淡了一點,不過我有一法可釀成烈酒,日後可邀你共品!”


    察哈爾點頭稱是,蒯徹在旁邊不屑道:“言不過其實,早晚自食其果。”


    贏子嬰轉頭向蒯徹問道:“蒯先生不信?”


    蒯徹一仰脖子,傲然道:“你以前被困居鹹陽,後又一直領兵作戰。哪能知道這麽多?我自然不信。”


    贏子嬰飲酒入腹,,淡淡的說道:“酒之由來,有傳聞為夏禹時期的儀狄所創,有傳聞為夏朝時的杜康是創。來曆我自然不知,但我知道不管是儀狄還是杜康,或者是現在的釀酒之法,都不外乎用以發酵,過五齊,即泛齊、醴齊、盎齊、醍齊、沉齊。吾有“九醞酒法”,能根據酒醅放入不同的原料,補充酒醅裏的糖,使之發酵時能在糖中過渡,釀出的酒醇厚可口,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蒯徹卻聽得雲裏霧裏,他有點不信,但覺得贏子嬰說得也有點道理,他疑惑的朝贏子嬰問道:“看來秦王熟讀《呂氏春秋》,蒯徹佩服,不過這九釀之法可卻有其事?”


    贏子嬰傲然笑道:“出自吾口,自然非虛言!”他在心中暗笑,九釀之法他還真不知道,那是曹操當年向漢獻帝呈獻的釀酒技術,可我有高出這些不知道多少的酒曲釀酒之法,九釀之法算個屁啊!


    蒯徹見贏子嬰說得在理,頗有些將信將疑,點頭說道:“沒想到秦王涉獵真廣啊!連這個都知道!”


    贏子嬰淺笑道:“區區釀酒之法又何足道哉!吾涉獵極廣,不僅天文地理,人文百姓皆為通曉,而且諸子百家,論義經文也曾熟讀,雖有些不求甚解,但也頗有些心得。”


    蒯徹聞言大怒,張口罵道:“我蒯徹熟讀百家,行千萬裏路,也不敢說自己通曉多少。你位雖尊,卻足不出戶,能知曉多少天下大事?”


    贏子嬰品酒笑道:“不信的話,先生可以試之!”


    蒯徹仰頭說道:“那好,我問你。你說你知道這麽多,那你可曾知道關外百姓一日所食多少升米?能否飽肚?”


    贏子嬰瞥了蒯徹一眼,知道這是他故意欺負自己不了解民生,所以問出這種問題。不過贏子嬰雖然曆史學得不怎麽樣,但這問題還真難不倒他,他說道:“關中百姓一日不過兩餐,兩餐不過四升米。縱觀天下,關中百姓過得已經頗為富足,兩相比下,關外的百姓一日所食絕不會超過三升。秦國之兵,還尚有不少人不能飽腹,又何況普通的百姓。能活下去已為不易了。”(注:漢朝的六升差不多一斤半。以此類推,秦朝的四升也就八兩米,關外的吃六兩,話說一天吃得真的很少。俺一頓都不了吃這點。)


    蒯徹點頭道:“你說的還是戰亂之前的事,那你可知二世皇帝登基後,關外百姓一日又吃多少糧食嗎?”


    贏子嬰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不知。”


    蒯徹道:“一日所食不過兩升,隻能吃一頓米飯,另外一頓也就隻能用些野菜根莖飽腹。項羽之兵,素來悍勇,所依仗著,無外乎一日能食六升米,精神充沛,力氣見長。其餘各國都不能比之,也就是這一點。你出函穀關的時候,所帶之兵,一日不過四升米,士兵無力,又怎能不敗呢?”


    贏子嬰黯然道:“關中無糧,如之奈何?”


    蒯徹哈哈大笑,手指贏子嬰道:“你何其愚也?天下皆亂,唯有關中未曾遭受戰火,你卻說關中無糧?”


    贏子嬰急忙問道:“先生何解?”


    蒯徹答道:“非關中無糧,是你這個秦王無糧啊!糧食都在關中的世族大家手裏,他們又怎麽舍得拿出來!”


    贏子嬰恍然大悟,他腦海中終於想到那個讓他迷惑不解的問題,鹹陽為什麽會叛亂,那是因為贏子嬰下令讓各大世族籌備糧草,把這些世族大家逼迫得太急了,所以他們情願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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