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算起來,火燒關已在幽州境內,但神奇的是,隔著這座號稱天下第一關的兩地,風景全不相同。


    火燒關南邊,便是豫州,作為皇城,就算用盡天下所有浮誇詞匯也不能表述其千分之一。而背麵,便是不毛之地的幽州,常年風雪,顆粒無收。


    火燒關在當年亂世之中,作為天下重鎮,是為四海國最後攻克的地方。天下一統之後,先帝直接另辟蹊徑,親自指了一條新挖掘的官道彎彎繞繞,供行人通行,而火燒關則用作糧食輸送,僅供朝廷使用。


    而這天,火燒關下大軍壓境,神威軍旗鼓風獵獵,洛塵籠著袖子,眯著眼,坐在一輛馬車之上,遙望著火燒關上。


    “神威奉旨清山河!”一個神威將士單槍匹馬,踏出隊伍五步。


    “蘇軍神親自遠征,有失遠迎。”火燒關上探出一個腦袋,正是太守。


    太守見那將士一言不發,直愣愣盯著自己,便有些為難。


    “照理來說,或者流程上來說...你們應該出示下令牌或者通行證這種...否則小的有些難辦。”太守一臉局促。


    “看到神威帥旗還不速速放行?”神威將士怒了,手腕一轉,槍尖閃著陽光,太守用手遮擋,滿頭大汗。


    “那我總要記錄下,是吧,軍爺稍等。”太守一路小跑,噔噔噔地跑下火燒關,招呼著士兵拉開城門。


    “麻煩軍爺告知下,此處過去多少爺?”太守彎著腰,掏出一個竹卷。


    “自己不會數嗎?讓開!”神威將士雙腿一夾,胯下駿馬直接踏上了城門,大軍隨之魚貫而入,太守慌亂地躲開。


    洛塵斜眼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太守,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扔給太守,“軍人嘛,粗人,不懂禮儀,這點薄禮,買點酒肉給兄弟們暖和暖和。”


    “嘿嘿。”太守雙手接過,眉開眼笑,擦了擦金子琤亮!心情頓時大好。


    神威大軍一直從早上走到日落,才算完全通過火燒關,太守在一邊等到腿都麻了,又不敢離開,待隊伍走遠,才扭著腿跑到一邊草叢中方便。


    “籲...”太守渾身一個激靈,舒暢無比,將那錠金子掏出,在月光下仔細端詳。


    “好一個買路錢。”太守笑了,“地獄無門你自投。”


    “他們過火燒關了,我們也動身罷。”薑悠麟起身。


    “他媽的,等死老子了。”周天化向外吼了一聲,帳篷外一個士兵立刻進來跪下,“通知三軍,即可開拔!”


    “周將軍鬥誌很高呀。”薑悠麟笑了笑。


    “那可不是,這幾年姓蘇的都快騎到我們頭上來了。”周天化罵罵咧咧,“薑兄一會坐鎮中軍,不必和我上前線。”


    “周將軍不要說笑了,在這裏紮營兩周,難道你忘了其他幾支軍隊是何人領銜?我何德何能坐鎮中軍?”薑悠麟換了一身行頭,羽扇綸巾,腰中懸一柄玉鞘長劍,“何況我現在的身份隻是個隨軍參謀,當然跟著周將軍走。”


    “反正現在就你我兩人,老哥哥幾句心裏話你要不要聽?”周天化神神秘秘地眨著眼。


    “一盞茶時間夠嗎?”其實薑悠麟已經猜到了周天化想說什麽作為三軍統帥,周天化的身份已經是萬人之上,隻可惜這次協同作戰的人物來頭太大,就算身披虎盔金甲,左側有八王爺的數千親衛軍,而右邊還有三王子的軍隊,可別說身後還有太子與四王子的大軍。


    自己算啥?在皇親國戚麵前,周天化仍隻是個莽夫。


    “我隻是一介武夫,猜不透女帝的意思。”周天化壓低聲音,“但我知道,女帝很喜歡你,並不是作為探花的喜歡,而是真正地作為兒子的喜歡。”


    “周將軍有話直說。”薑悠麟用扇子擋住嘴,眯著眼睛看著周天化。


    “太子殺伐果斷,三王子優柔寡斷,四王子過於狠戾,我倒覺得天下若交給他們,之後百姓會民不聊生。”周天化沒有猶豫,直接脫口而出。


    “周將軍慎言!”薑悠麟心裏已經懂了,不過表麵上還是裝作驚訝。


    “我話就說到這裏。”周天化衝薑悠麟眨了眨眼睛,“希望這次立下大功,這樣往後女帝也有理由再次提拔你。”


    “我盡我所能輔佐周將軍旗開得勝!”薑悠麟深深地行了一個禮,卻被周天化一把拉住,“使不得,往後還不知道誰拜誰呢。”周天化爽朗地笑著,掀開門簾,鑽出帳篷。


    這次行事,主要有兩個選擇。若進火燒關的隊伍中沒有蘇曉白,則直接揮師南下,圍堵璿璣閣,捉拿蘇曉白。若蘇曉白進了火燒關,那麽女帝的意思就是他不用再回來了。


    前方探子來報,神威軍中有一輛馬車甚是威嚴,那一猜便是蘇曉白親征。但薑悠麟卻不這麽想,因為帶信回來的可是陳子非。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過臉。”陳子非隻要換一身衣服,便是一個隨處可見的老農。


    “照理說,拜關就算沒有通行證,作為主帥的他,在如此風口浪尖還不出麵倒是奇怪。”薑悠麟送走了周天化,在帳篷裏踱步。


    “所以他在璿璣閣並沒有親自出征?”陳子非現在是一身士兵打扮,臉上蒙著麵紗,倒是不起眼。


    “你信我嗎?”薑悠麟突然說。


    “你說呢少爺。”陳子非輕輕笑了笑。


    “過去了幾萬人。”薑悠麟問道。


    “五萬。”陳子非回答。


    “這麽大陣仗?”薑悠麟咂舌,“鬼城那邊有什麽消息?”


    “什麽消息都沒有,鼎還在西邊。”陳子非答道。


    “好,我知道了。”薑悠麟長籲一口氣,湊近陳子非耳朵,“之後該當如此...”


    “真假?”陳子非驚訝。


    “你不是說信我的嗎。”薑悠麟一臉玩味。


    “老奴立刻去辦。”陳子非轉身出了帳篷,留下薑悠麟一人。


    “十年了。”薑悠麟自言自語著,“是時候飛龍在天了。”


    火燒關北部十裏不到,便是一處戰場遺跡,據生活在這裏的百姓說著,此處才是真正的火燒關舊址,在前朝被毀之後,在南方又重建了一個火燒關,而這裏一字排開數千人,身著衣服不同,一看就是江湖各路好漢聚集在一起,響應風雷山莊的英雄令。


    所謂唇亡齒寒,而神威這幾年甚至已經動搖了武林的根基,眾好漢雖知道自己與神威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語,但在獨孤蒼雲的號召下,還是遠赴極寒之北,和天下誌同道合著站在同一條戰線。


    “他們來了。”


    一眼望去,荒蕪的土地上隱隱閃著連綿不斷的火光,根本看不到頭,而神威誇張的軍旗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可怖。


    “現在逃還來得及。”獨孤蒼雲哈哈一笑。


    “既來之則安之!”身前好漢呐喊著給自己壯膽,“今日之戰若再逃離,那隻能坐以待斃!”


    “不如豁出去拚了!”


    “好歹傳出去,也是一樁美事!”


    “你這個算激將法嗎?”謝慕白瞅了一眼獨孤蒼雲。


    “沒辦法,他們就吃這一套。”獨孤蒼雲聳了聳肩。


    “老匹夫。”謝慕白笑著說道,“那我也不能落後是吧,第一陣我來起頭如何?”


    “上來你就出手?你是真不給神威麵子。”獨孤蒼雲抖了抖雪白的胡子,“鬼知道他們想單挑還是群毆。”


    “我們加起來五千人有吧?五千打...說實話,黑漆漆一片,看著陣仗,說不定蘇曉白把所有兵力全投進來了。”謝慕白估計了下,少說四千人。


    “打唄,怕啥。”獨孤蒼雲若無其事。


    “獨孤蒼雲何在?”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吆喝,獨孤蒼雲見一神威將士提槍策馬而來,在自己麵前五十步左右停下腳步。


    “你說啥?我老了,耳背,走近點!”獨孤蒼雲彎著腰,裝出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


    神威將士哪料得那江湖人雲亦雲的大英雄,竟然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不由有些好笑,軍神這是多慮了吧?這領頭的都是這樣子,況且這群歪瓜裂棗的烏合之眾,出動五萬人馬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神威將士仗著身後人多,又策馬前行了十步有餘,很是自傲地將槍指向人群中的獨孤蒼雲。


    “老匹夫!見到軍神還不下跪!”


    “是女帝親征嗎?”獨孤蒼雲答非所問。


    “你是在愚弄本帥嗎?”神威將士大怒。


    “讓我仔細看看。”獨孤蒼雲撥開人群,走到最前方,眯著眼睛,“你也不帥呀。”


    “我仗你是老人家,也不計較你的無禮!軍神有令,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來得及啥呀?然後讓這些千裏迢迢來幫我的兄弟們各回各家,讓我們這些所謂的有頭有臉的人物把內力抽幹給你們是罷?”獨孤蒼雲顫顫悠悠往前走了幾步,一邊手往後按了下,讓自家子弟不要衝動。


    “你家老頭真會玩。”謝慕白走到獨孤彤霄邊上,看著前方,慢悠悠地說著。


    “這也算提升士氣的一部分。”獨孤彤霄並沒有詫異,說誇張點,甚至有些習以為常。


    “那還不如直接斬了提升士氣。”獨孤淵在一邊碎碎念。


    “沒見過世麵,你急啥?”獨孤淳一把捂住獨孤淵的嘴巴。


    “我發現我有點融不進你們的話題。”站在獨孤淳一邊,一個長發男子笑著說道。


    “我也是。”長發男子邊上還站著一個留著兩根小胡子的青年。


    “順哥,宮哥,不用睬他們。”獨孤彤霄笑著挽住兩人,“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們這些年閉關不出,到底精進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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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搶走你新亭侯的人在裏麵嗎?”獨孤順把長長的頭發挽起,一臉木然地看著前方。


    “應該在吧?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淳哥拉著我就跑,我都沒看清長什麽樣。”獨孤彤霄歪著腦袋想了又想,“反正順哥你看到朝廷有人帶著新亭侯,就殺了把刀搶回來罷。”


    “這是自然。”獨孤順沒有笑,眼裏全是殺氣,“竟然搶我妹妹的刀!活膩了!”


    “小姐!”杜宇追著薑無悔,“軍中不可亂跑!”


    “大軍開拔在即你們吵什麽吵!”八王爺怒喝道,他剛接到周天化的消息,即刻進軍火燒關,正忙得不可開交,看到薑無悔到處亂竄,很是頭疼。


    “完蛋,爺爺生氣了。”薑無悔吐著小舌頭,乖乖回帳篷收拾行李去了。


    “正好,杜宇你過來。”八王爺向杜宇招了招手,“一會你就一步不離守在無悔身邊,務必保證她安全!”


    “倘若小姐傷了分毫,我定拿頭謝罪。”杜宇認真地回答著,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腰間的新亭侯。


    “此戰小心,也關係到幾個皇子的立儲之爭。”八王爺歎了一口氣。


    “太子不是早就定下來了嗎?”杜宇不解。


    “皇宮內的事情哪有你想得那麽簡單。”八王爺一臉看笨蛋似的看著杜宇。


    “尤其這次多了一個薑悠麟,此子不簡單,你倒是可以認識下,說不定以後有好處。”八王爺拍了拍杜宇的肩膀,“去收拾罷!”


    “杜宇告退。”杜宇看了一眼天色,今晚月明星稀,想必很快就能穿過火燒關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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