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沒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傳了出去,沒幾日整個江湖都知道了雲城覆滅的消息。好事者圍到渝州,爭先恐後地出海,終於是尋到了那一方傳說中的仙境。


    而現在的所謂仙境,焦土遍地,哪有傳說中桃花成林,不勝風流的模樣?焦黑的屍體滿地都是,渝州百姓不忍,就地掩埋。風頭過去,漸漸地,這一方鳥語花香的地方,成了一座鬼島。


    渝州城內作為雲城眼線的幾個探子索性也關了鋪子,滿大陸瘋狂一般尋找逃出去的四個雲城弟子,雖然他們不是雲城中人,但畢竟常年受到李家的恩惠,早就把雲城當成親人。


    其實誰都不知道這個消息第一個獲曉得是誰,也不知道是如何傳出,總之一夜之間,大街小巷都知道了這個慘劇。經過渝州一鬧,眼見為實,這個消息才被證實。於是眾口紛紜,基本也就猜測下來是之前肅殺四方的神威、離雲城最近的昆侖、和遠在西北的鬼城午門三家其中某家幹的。而其中關於昆侖的吞並擴張版圖,和向來捉摸不定的鬼城午門莫須有的一時興起,百姓們還是更偏向於神威的又一次清山河。


    畢竟之前已經有很多剛興起的小門派就被滅門的消息已經滿城風雨,而始作俑者當然被大家認為是有前科的神威。時隔十餘年,天下太平,為何神威要又一次興起風浪,屠殺江湖?一時間,這個話題甚至都成了百姓茶餘飯後討論的餘興節目。


    閑茶最近有些憂愁,也不知道京華是怎麽想的,江湖上那麽大的風波,不管怎麽算多情樓勢必就是下一個挨刀的。經過靖州一戰後閑茶已經明顯感受到實力的差距。多情樓的頂尖戰力也隻有京華,而自己和小樓聯手都對陸潛龍束手無策。


    這其實也不怨多情樓,畢竟多情樓的戰力是明顯的斷層。上一代的都折在十幾年前,而京華能帶著小樓、閑茶和素衣能將多情樓維護至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閑茶心裏明白,如果一直停滯不前,多情樓到時候麵臨和雲城一樣的局麵,那是一點勝算都沒有。她已經不止一次勸姐姐出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偷一個是一個,京華每次都是笑得樂不可支,一邊讓自己稍安毋躁。


    她後來去過一次神劍穀,畢竟靖州一戰,多情樓也牽涉其中。關羽謝譽和白祁的重傷,自己總歸要過去打個招呼。而也正是去了一次神劍穀,得知了關飛虎他們的行程。算算日子,他們應該已經在不周山相見,之後肯定去尋找雲城逃離的弟子了吧。不過茫茫神洲大陸,該去往何處尋找,也不知那些小家夥們現在還好不好。想想關飛虎和柳絮雲,年紀輕輕,就受如此打擊,閑茶更加想盡自己一份力。


    京華一直說等一個人,不過到底在等誰?京華總是不說,幾個姐妹也並不知情。閑茶自己推斷下來也覺得罪魁禍首就是神威,她已經暗暗下定決心,再等三日,大姐再沒有計劃,自己就悄悄出樓,先去渝州探點消息。其實整個多情樓裏,並不是隻有她有這個想法,包括小樓,甚至連素衣都有相同的想法。


    “師傅,為什麽我們還不行動。”一個看上去古靈精怪的少女在欄杆上晃著她的長腿,看著一邊正在梳妝的清秀女子。那女子生得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麵,俊眼修眉,顧盼神飛,見之忘俗。卻身著一身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衣裳,正是多情樓最後一位苑主,素衣。


    素衣在四姐妹中年紀最小,實力卻與京華比肩。當時靈犀對著這四個女娃娃,一個個看著都出落地很是可愛,便愁著取名。蒹葭笑著在一邊輕輕地唱著: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塵歎,猶及清明可到家。


    於是這四個未來多情樓的主人,便分別以京華、小樓、閑茶、素衣為名。


    “不是我不想,姐姐不讓。”素衣歎了一口氣,“嫣兒,把腿放下來,成何體統。”


    那少女正是關飛虎他們在靖州一亂中遇見的少女,嫣兒。後被素衣偶遇,折服在素衣那神出鬼沒的功夫下,便投入多情樓。


    “我知道嫣兒你著急,換作是我,我的朋友遇到這種事情,我也會坐立不安。”素衣感同身受。


    “那還不出發?莫非師傅是怕打不過?”嫣兒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素衣。


    “再等幾日,若姐姐還無動靜,我帶你悄悄出去。”素衣朝嫣兒眨眨眼。


    “好!我會保密的!”嫣兒拍著小小的胸脯,一臉大人模樣。


    “你們背著我計劃著什麽呀。”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出,素衣沒有回頭,就知道京華來了,忙對著嫣兒使著眼色。聰明伶俐的嫣兒當然知道師傅的意思,忙隨口亂說,“京華姐姐,師傅要教我那招回馬槍。”


    “就你這小身板能托得動槍?”京華掩嘴一笑。


    “姐姐我不小了!”嫣兒氣鼓鼓地說著。


    “好了,小孩子不要撒謊,你們的心思,做姐姐的何嚐不懂?”京華上前拉住素衣和嫣兒,“跟我來罷,小樓和閑茶已經等著了。”


    小樓知道,今日京華喚上幾個姐妹,肯定有大事宣布,而目前的大事也隻有目前江湖傳言的那件。


    “姐姐終於下了決定?”小樓看著一臉嚴肅的閑茶。


    “如果她不放我們走,你和我走不走?”閑茶小聲地問小樓。


    “走唄!四妹也有這個意思。”小樓回答。


    “看來姐姐也攔不住我們哈哈哈。”閑茶笑了,然後猛地收聲,眼角瞥到京華帶著素衣和嫣兒走來。


    “久等啦!”京華向兩人揮了揮手。


    “直接說正事吧!”小樓可沒心情開玩笑。


    “姐姐說的那個人來了沒有?”閑茶問道。


    “來了,又走了。”京華笑顏如花。


    “那麽神出鬼沒,看樣子姐姐是不打算讓我們知道那家夥是誰了。”素衣也懶得問,她隻要知道結果就行。


    “來來來,坐好。”京華將手一揮,四個人坐在亭中,“你們的心情我都知道,但是...”


    嫣兒一聽到但是兩個字,就跳了起來,“沒想到姐姐如此沒種!”作為她師傅的素衣倒也沒攔著,反正嫣兒的口無遮攔,整個多情樓都是有所耳聞。


    “我話還沒說完呢,這看孩子急的。”京華絲毫沒有惱怒,反而笑意更盛,“我得到消息,關飛虎他們正趕往風雪塔。”


    “果然被俘虜的雲城弟子都在風雪塔。”


    “正好加上師傅師伯的事情,一起找他們算清楚!”


    “上次在靖州半途而廢,實在可惜,也怪我技不如人。”閑茶黯然說道。


    “沒事,這次還有我在。”素衣一把攬住閑茶,拍了拍她的後背。


    “姐妹齊心!其利斷金!”嫣兒開心地笑了,卻招來四個姐姐很鄙夷的眼神。


    “那麽惡心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素衣你是怎麽教的?我剛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好了好了,先聽姐姐說下她那個但是。”素衣忙轉移話題,一邊瞪了嫣兒一眼。


    “我的那個但是呢,其實也沒什麽,我的意思其實是兵分兩路。”京華不緊不慢地說著。


    “一路去追關飛虎?還有一路呢?”眾人不解。


    “去神劍穀。”


    “難道下一個目標是神劍穀?”


    “原來不確定,所以我按兵不動。”京華攤了下手,“不過今天得到消息,之前我們感受到的那股非比尋常的劍氣,正是神劍穀徐瑋。而他的對手,正是神威蘇曉白。”


    “所以,我們就這樣確定屠殺雲城的是神威了?這未免也太牽強了罷。”


    “哎呀,也是線人和我說得啦。”京華開始耍無賴。


    “這個線人是誰,那麽神秘,靠譜嗎?”小樓問著。


    “靠譜,絕對靠譜,但他是誰,我不能說。”京華一臉壞笑,隨手揮了揮空中飄落的柳絮,接著說了下去。


    “誰想去風雪塔?誰想去神劍穀?”


    眾人一時語塞,素衣看著眼巴巴盯著自己,攥著自己袖子搖來搖去的嫣兒,心中頓時有了答案,“我去風雪塔。”


    “你們兩個呢?”京華看著小樓和閑茶。


    “按照神劍穀的戰力,徐瑋應該已經離世,剩下的戰力也比雲城來得有優勢。”小樓分析著。


    “而關飛虎那邊卻前路未知,畢竟他的實力,雖說同輩中已是佼佼者,但是對於風雪塔和神威來說,還是小毛孩一個罷。畢竟相識一場,我去罷。”閑茶其實更擔憂柳絮雲,那丫頭,實力不濟,卻時時陪在關飛虎身邊,雖聽成欣和劉伊婧說柳絮雲的實力已經突飛猛進,不過自己還是放心不下。


    “那我也去罷。”小樓跟著說。


    “行,那我和四妹去神劍穀。”京華笑著站起身,“就這麽定了,四妹我們明日啟程,你們兩個隨意。”


    “半個時辰後見。”小樓和閑茶相視一笑,大步流星般離開。


    “姐姐,你不擔心神威先來多情樓嗎?”素衣有些憂慮。


    “這幾天我愁得也是這個,但從路程上來看,神劍穀離璿璣閣倒是近些,何況徐瑋鬧得這一出,直接把神劍穀和朝廷多年的紙麵關係攪得破碎。我也是賭一把。”京華收起她略顯狐媚的笑容,正色說道,“多情樓已經為天下滅過一次了,何懼第二次?”


    “女帝喚我何事?”蘇曉白一大早就被手下喚醒,說是宮裏的秘召入宮,其實他心裏早就做好準備,在那驚天一戰後,被女帝宣召入宮是遲早的事情。


    “這下官就不清楚了。”領路的公公如履薄冰,雖說身處皇宮,可是身後那位可是舉世無雙的軍神,前幾日還以一人之力擊碎那柄誇張的天外飛劍!萬一說錯話,那可是腦袋搬家的下場!


    “曉白,你來得真巧,你看這蓮花,開得多好。”蘇曉白剛路過一處庭院,就被一人喚住。


    “女帝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曉白微微鞠了一躬。


    “不必多禮。”庭院中正是四海君主,人稱女帝的威嚴女子不怒自威,也沒有穿著龍袍,倒是一身素雅打扮。但身上那無處不在的霸道氣場,卻讓人一點都親近不起來。


    “愛卿前幾日那絕世無雙的風姿讓孤家歎為觀止。”女帝上前挽著蘇曉白,蘇曉白也不畏怯,抬頭挺胸地跟著女帝往蓮花池走去,“好功夫,當賞!”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這怎麽行!”女帝笑著,在池邊一張躺椅上坐下,旁邊的仕女忙搖動翡翠蒲扇,生怕女帝出一滴汗。“愛卿想要什麽賞賜?”


    “微臣的,都是陛下給的,談何賞賜。”蘇曉白言語恭敬,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大膽點。”女帝撒了一把魚餌扔進池塘,卻並沒有任何一條魚浮上水麵。“除了江山,我都能給你。”女帝湊近蘇曉白,“包括孤家自己。”


    蘇曉白笑了笑,撩起白衣,半跪地下,“陛下說笑了,就當我為神威將士多求點軍餉,可好?”


    “這個愛卿不說,孤家也會叫人去辦。愛卿真的什麽都不要?”女帝的嘴角上揚,隱隱有些戲謔。


    “不用。若無要事,軍中還有小事要忙,容微臣先行告退。”蘇曉白起身,行了一個禮,見女帝沒有說話,便轉身離去。女帝看著蘇曉白離去的身影,依然保持著笑容,將魚餌傾盡蓮花池後,拍了拍手,對一邊的仕女命令著,“喚老陳進來。”


    可笑至極,連一尾魚都沒有的池子,還學人風雅,灑什麽魚餌?蘇曉白冷哼一聲,徑直出了皇宮,騎上靜候在外的神威將士牽著的駿馬,猛地一揚鞭,就往璿璣閣回了。


    “魚上鉤了。”女帝看著院外緩緩走進的陳子非,笑得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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