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出口,自己早已淚流滿麵,莫非裏麵真的是自己那可憐的忘川孩兒?莫非真的是那剛出生就與自己骨肉分離的親生兒子嗎?


    “忘川,我兒,我是楚翎羽,是你的親娘,你可曾看過娘留給你的書信了嗎?剛才是何人在殿內呼喚我的名字?你們可否出殿一見?”


    三知剛要製止,被楚翎羽一個眼神就給瞪了回去!


    楚翎羽進京陽皇宮一十七載,誰也沒見過她這樣的眼神!


    也可以說,楚翎羽這輩子就沒這樣瞪過任何人!


    三知這個君天境宗師居然被這個柔弱女子的眼神震懾住了,他默默的雙手合十,向後退去。


    磐岩峰壘陣,撤去了。殿內一眾八人走了出來,為首的正是文溪畔夫婦,楚聽雨,法生元,而秋忘川等人緊跟其後。


    楚翎羽一眼認出,全都是她熟識之人,她將孩子托付給的正是文溪畔夫婦,法生元乃是祁漢第一禦醫聖手,更不用說與自己朝夕相伴親如姐妹的楚聽雨了,這下她更加確定了,秋忘川一定是來了,她沒有絲毫顧忌的向眾人跑去,而深邃的夜空,此時下起了傾盆大雨。


    秋忘川見雨中一女子向他們跑來,楚聽雨回過頭,看著他,點了點頭,秋忘川知道,這定是自己的生母楚翎羽了。他往前上了兩步,迎著那女子,跪了下去。


    楚翎羽跑到近前,不顧身上雨水,不顧腳下泥濘,一下撲在了秋忘川身上,把他緊緊抱在懷裏,口中念著:


    “我的兒,娘還能見到你,娘真的沒想到還有能見到你這一天,我的兒,娘想你想得好苦…”


    隨即放聲痛哭,伴隨著陣陣響雷,楚翎羽哭了個撕心裂肺,這麽多年對兒子的相思,這麽多年在京陽皇宮忍辱偷生,這些委屈全都在這一刻傾瀉了出來。


    秋忘川抱著楚翎羽,任由她在自己肩頭大聲的哭著,這個他甚至都不知是何相貌的女子,他一點都不記得的人,卻給了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母親的懷抱原來是這樣的,跟柳嵐的懷抱也有區別,因為那種母子連心的感覺,不是別人能夠帶給他的。


    半晌,楚翎羽才漸漸止住悲聲,她雙手抱著秋忘川的頭,認真的仔細的看著他的臉,生怕遺落了每一寸似的,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邊看邊無聲的流眼淚,秋忘川這時才算看清了自己的母親。


    她麵龐清瘦,皮膚白皙,柳眉杏眼,一襲長發,歲月好像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楚翎羽看起來還像個雙十年華的少女一般,可她的眼裏,若不是對著自己的親生孩兒,那種溫柔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娘!兒來了,忘川來晚了,讓您受苦了!”


    楚翎羽笑著流淚,搖了搖頭,柔聲道:


    “今生還能見我兒一麵,就是天可憐我,對我不薄,娘知足了,一點點的遺憾都沒有了,尤其是看我兒現在,身體精壯,氣宇軒昂,為娘歡喜得很,真的歡喜得很呢。”


    “娘還記得你剛出生時,又瘦又小,柔柔弱弱的,我都不敢碰你,生怕你像個瓷娃娃一樣,碰一下會壞掉,你看你現在,又高又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文大俠一家,把你帶得這樣的好。”


    楚翎羽自顧自的說著,秋忘川一陣陣的心疼,看著精神都有些恍惚的親娘,不知說什麽是好,隻能默默的由著她一遍遍的撫摸自己的臉龐,聽著她一句句說著開心的話兒,讓她傾訴這十七年來的相思之苦。


    楚聽雨也跟著一直流淚,其他人都低著頭,雲生殿門口一片悲傷氣氛,可對麵的雲軍卻是肅殺森然。


    在大雨之中,有一人說了句話,所有人頓時都警覺起來。


    是雲慶,那個想征服天下的帝王。


    “翎羽,回來。”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意味,楚翎羽也沒聽過雲慶如此腔調與自己講話。


    “雲慶,十七年了,你對我百般討好,但我始終記得,你是那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惡鬼,祁漢朝所有戰死沙場將士的鮮血,秋家所有族人的鮮血,視你為知己好友,我夫秋寒山的鮮血。”


    “你可知無論你怎樣討好於我,我都會無數次被噩夢驚醒。每日裏,夢中的場景都在提醒我,不管你送的奇珍異寶有多晶瑩,也蓋不住你那已經滿是罪惡的肮髒內心。”


    “我不懂你們的世界,我不理會什麽權力紛爭,我也不會恃寵生嬌,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是為見我長大成人的兒子一麵。而今,我已然如願,你覺得本就沒聽從過你號令的我,今日可能會聽你的話麽?”


    楚翎羽此刻不卑不亢,遙遙對著雲慶,風雨飄搖中,瘦弱的身軀堅定的站立著,麵對帝王,麵對無數雲軍,麵對護衛高手,眼神中毫無畏懼,牢牢把秋忘川等人護在了自己身後。


    隻能聽到雨水砸在地麵上,那遠端的帝王,看不清是何表情。過了良久,才聽見他一聲歎息。


    “你們走吧。”


    雲慶留下這一句話,轉身走了。


    雲軍聽得皇帝親口說出放人,當下收回兵刃,周圍的弓箭手放下了弓箭,所有人向兩旁退散,將出宮的通道讓了出來。


    三知也已退到一旁,滿川猙獰的臉上盡是忿忿不平之色,氣哼哼一甩衣袖,也向雲慶離去的方向走去了。


    楚翎羽轉過身,拉著楚聽雨和秋忘川的手,說道:


    “你們快些離去吧,忘川,記住娘給你留下的書信上麵的話,去耕作也好,去捕魚也罷,不要再走江湖路了,娘每天都在跪天為你祈福,願你福壽康健,無病無疾,無災無難,你就這樣開心的生活,這輩子娘是對不起你,希望你不要責怪為娘,下輩子,娘一定好好的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點兒的委屈。”


    秋忘川哭得淚人一般,說道:


    “娘,你隨我走,以後我照顧你,兒不委屈,娘才委屈,以後我護著你,就如娘所願,我們走得遠遠的,耕作捕魚度此餘生,讓兒能在你身前盡孝,什麽恩怨仇恨,我不管,不理了!”


    楚翎羽微笑著,用手輕拭著秋忘川的眼淚,柔聲道:


    “兒,娘現在不能出去,你盡快離去,別再回來了,娘還有事未盡,等娘將事情辦妥,自會去尋你。”


    說罷,從腰間取出一個香囊,遞給了秋忘川。


    “這是娘親手繡的香囊,裏麵裝的是我最愛的寒星花,以前你爹爹給我種了滿院的寒星花,可是現在很少見了。你帶在身上,這花香可安神,等娘去尋你時,我們一起種花,可好?”


    秋忘川見勸說不動,便望向了楚聽雨,期盼她能幫忙說說,可楚聽雨卻對他輕輕搖了搖頭,她最了解楚翎羽,這看似柔弱的女子,一旦做了決定,就誰也勸說不了了。


    無奈之下,秋忘川唯有遵從娘親的想法,先趕快撤出這個是非之地,身邊畢竟還有文溪畔一家,也不能將其餘人等一直置於險境之中。他隻好無奈的向楚翎羽點了點頭,說道:


    “娘,孩兒先走,可你事情辦妥後如何去找孩兒?”


    “這個為娘自有計較,你們快些出宮去罷。”


    說罷轉身對著文溪畔和楚聽雨,跪拜了下去,兩人大驚,連忙伸手相扶,卻被楚翎羽製止了。


    “文大俠,聽雨妹妹,為了我家忘川兒,你們受苦了,此等大恩大德,翎羽沒齒難忘,此生無以為報,來生定結草銜環,報兩位大恩。”


    文溪畔與楚聽雨雙雙跪倒,齊聲道:


    “娘娘言重了!”


    三人相互攙扶起身,楚翎羽點了點頭,讓他們快快離去,眾人知她是擔憂秋忘川的安危,此時此地也確實不宜多言,也就不再囉嗦,拉著秋忘川便往外走去。


    秋忘川被文溪畔拉著往外走去,一步三回頭,見楚翎羽站在原地,微笑著向他揮手,他知道娘親心意已決,不會跟自己走,隻好強忍悲傷,隨眾人向外走去。


    兩旁雲軍注視著八人向外走去,有了京陽帝一句話,誰也不敢再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向外走去。


    從雲生殿外,走到內務府,甘氏兄弟二人又驚又喜,他二人剛才已經被拿住,現在卻又莫名其妙被鬆了綁繩。眼看一眾人完好無損走了出來,還多了幾人一同前來,看樣子是要離開這裏了。


    楚聽雨見甘氏兄弟無事,也是暗暗鬆了口氣,她本是善良之人,這幾日生怕兩人有什麽閃失,現在看他們無事,終於放下心來。


    一行十人聚到一起,沿著宮內通道向宮門走去,雖然通道兩旁還是站著兩排雲軍守衛,但已經看不到任何影衛的影蹤,三知和滿川也沒有跟來,等會出了宮門,就暫時可以安心些,找個地方靜靜等著楚翎羽出宮那天就好。


    一行人不多時便到了宮門,守衛打開兩扇又厚又重的大門,眾人陸續走了出去,甘氏兄弟打頭,文溪畔與秋忘川走在了最後。


    秋忘川一腳踏出宮門,突然覺得背後一股大力,將自己推飛了出去,趕緊運輕身功法在空中扭轉身形,平穩的落在宮門之外。回頭再看時,隻見文溪畔好像提線木偶一般,居然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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