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慶突然覺得一股寒意湧上心頭,他下意識的往後一仰頭,一股罡風擦著鼻尖飛了過去,他顧不得臉頰生疼,趕緊向龍座後麵躍了過去,隨後手足並用向旁邊爬去,哪還有一點兒帝王威嚴?


    縛在樊子修身上的牛筋繩索早被秋忘川的神識切斷,身上要穴在樊子修剛往前走時就已然被解開,天道神識無影無形,現在已經被秋忘川運用得收發自如。隻是雲慶也是久經沙場,本身又是陰狠之人,下意識的躲避讓他撿了一條性命。


    樊子修正要繼續追擊,隻聽一聲佛號,一個碩大掌印拍了過來,是那三知和尚前來救駕!


    樊子修不得不撤掌,以防禦三知這淩厲一擊,接下這一掌,翻身下了龍座前的台階,要想再追雲慶,已然是妄想了。


    三知一掌過後又接一拳,拳風剛勁,在殿內之人衣衫都被吹動,樊子修哪裏抵擋得住君境高手的全力出擊?節節後退,眼看要命喪當場。


    “三知,你回頭看!”


    就在三知大師那要命的一拳即將打出之時,背後傳來一聲斷喝!


    三知收拳回頭看去,隻見秋忘川左手掐住雲慶衣襟,右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住了雲慶胸口。那京陽帝雲慶,高高在上的天子,已經嚇得麵如死灰一般。這時那些殿上文官武將才反應過來,但沒人敢出聲,連呼吸都快要完全屏住了。


    秋忘川縱跳天道空間,瞬間就製住了京陽帝王雲慶。


    三知不敢再動了,主子的命現在就在別人手上。楚聽雨和文艾艾上前,攙扶樊子修,一起走到了秋忘川身側。


    秋忘川見他站立當場,也不再理會於他,先讓楚聽雨給樊子修輸入一道真氣,助他調養內息,然後對雲慶一字字說道:


    “我秋家做了如何悖逆天道之事,讓你非得對我們斬盡殺絕?說不出合理的緣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雲慶瞪大眼睛,張了張口,卻啞啞出不了聲音,他心中又是驚訝又是害怕,但莫名其妙的還有一種心安,也許是秋家遺孤的事一直壓在心頭,已經成了一塊心病,今日秋忘川出現,他終於可以不用提心吊膽的每夜噩夢連連了。但是雖說如此,現在自己的處境卻是危險至極,利刃架身,被人捉住還在逼問,一句答不對就要血濺當場。


    正在雲慶不知該如何作答之時,忽聽殿外一老者聲音傳來:


    “羽郎兒,看來你我師徒二人來晚了啊,哈哈哈!”


    話音未落,兩道殘影鬼魅般從殿外劃了進來,等人站定大家才看清楚,來者是一老一少兩個西域打扮之人,老者亂蓬蓬的頭發胡須好似雜草,青年英武挺拔,標槍般站得溜直。


    不是別人,正是蜃龍國歸來的法生元與文檀坪師徒二人。


    這些年檀坪一直跟法生元修行,隻可惜法生元的功法奇特,即便檀坪的底子很不錯,也是進境緩慢。從蜃龍到京陽每次都要橫跨大漠,艱辛無比,但法生元為了尋找文溪畔夫婦,為了得知祁漢太子的下落,幾年中又獨自來到京陽數次,皆盡失望而歸。不帶檀坪前往隻是因為他實力不足,未能達到法生元滿意的程度,帶上了也無非就是耽擱時間,如果真的打探到了文溪畔夫婦的下落,救人時檀坪也幫不上忙,於是就讓他留在蜃龍,專心修行了。


    就在上個月,檀坪終於將法生元傳授的內功練到了上成境界,以氣養氣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內功有成,加上法生元悉心傳授的一套屠魔刀法,一十八式衍出千變萬化,檀坪也盡得精髓。隻是師父的煉丹之術太過深奧,檀坪學來學去也隻是入了個門而已,總覺得不得其法,法生元也時常歎息,自己最得意的醫術沒能教會徒兒,也是一大遺憾。


    既然功法學得差不多了,這次出行尋人就可以帶檀坪前往了,六年光景,檀坪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了,一身精純武學修為,境界也已經達到了通宇初境,除了江湖閱曆尚淺,其實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師徒兩人頂著酷暑,穿過好似沒有盡頭般的沙漠,來到了京陽,又趕路到了雲都,本想直接來皇城內打探消息,沒想到宮內禁衛軍都向雲生殿方向湧去,師徒二人高縱跳躍,來到雲生殿頂,揭開琉璃瓦向下觀看,正見到秋忘川不知用何功夫,兔起鷹翻般便把雲慶拿為了人質。


    法生元也不知秋忘川是何人,隻知道他對付雲慶,那便與自己是友非敵,眼看包圍雲生殿的禁衛軍越來越多,他大喝一聲,帶著文檀坪就來到了大殿當中。


    兩人剛站定,就聽一個女子聲音驚呼道:


    “大哥?是你嗎?”


    聲音竟略帶顫抖,顯然是內心激動至極。


    問話者自然就是文艾艾,雖然檀坪六年間變化很大,但是她從法生元說話的聲音就想起了,當初在鎮口,一陣狂風刮走了大哥,自己被甩到了樹林當中,而那狂風中傳來的那句“是男兒就當報效國家”,正是從這老者聲音。


    檀坪一愣,當下便聽出了艾艾的聲音,這聲大哥叫得他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向艾艾奔去。法生元暗中警惕,怕有人偷襲於他,心道這臭小子一點兒都不知防範!


    三知原地未動,雖然他聽出二人相識,但畢竟雲慶在人家手中,他即便是拿了新來的這個冒失小子,也抵不了皇上的命,暫時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法生元的眼神就沒離開過三知,若這和尚出手,自己想保住檀坪還是可以做到。


    檀坪剛抓到艾艾的手,就聽旁邊那個製住了雲慶的青年喊道:


    “大牛!”


    檀坪怔怔望去,忘了說話,隻見那青年滿眼激動神色,若是手中沒有京陽帝雲慶,那青年定會撲過來,這還能是誰?定是二弟小猴兒啊!


    “猴兒!你…你過得如何?”


    兄弟二人多年未見,兩人在這種場合下重逢,竟不知說些什麽是好,也就是一句普通的問候,卻夾雜了太多的情感。分別時還是頑童,轉眼十多年過去,兩人都已長成少年,不禁心中感慨時光似水,歲月如風。


    “哥,我很好,我們回頭再敘,現下先與這狗皇帝算算賬!”


    眾人目光又一同回到了雲慶身上。


    雲慶也是一代天子,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隻聽他幽幽道:


    “朝代更迭,由古至今,成者王,敗者寇,你問我這許多又有何意義?總之,奪天下改江山,腳下定然踏著成千上萬的屍體,你覺得我心狠手辣,我卻隻是應由天意而行事罷了,你秋家消亡,就像夏日要落雨,冬日要飄雪一樣,而以後京陽也會是如此,沒有永久留存的王朝,沒有永恒統治的帝王。”


    秋忘川冷笑一聲:


    “不要在此滔滔不絕,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你也沒有那個資格,你說的一切都與你滅我秋家一族毫無幹係,你把你喪心病狂的權力欲望說得如此清高,以為世人都是盲的嗎?”


    法生元卻是聽得呆住了,這是檀坪的弟弟?說自己是秋家人?莫非文溪畔的二兒子就是被藏匿起來的祁漢太子嗎?腦海內電光火石的飛轉,立刻就想明白了,文溪畔這是把太子帶在了身邊,隱姓埋名,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不知實情,從檀坪和他所說的一切就能判斷出來,他對此事也是一無所知。


    檀坪確實被秋忘川和雲慶的對話給攪糊塗了。艾艾把他拉到一旁,在他耳邊小聲的說了個大概,他這才知曉,原來從小就在一起長大的弟弟居然不是自己的親弟弟,而且爹娘帶著他們逃亡,遇險後,這些年又音訊皆無,也都是為了這個祁漢太子。


    他竟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雲生大殿上鴉雀無聲,隻聽撲通一聲,一人重重跪在地上。


    是那祁漢前朝太醫院正院使,祁漢第一禦醫聖手,法生元。


    眾人隻見這不修邊幅的邋遢老者,對著雲慶帝,跪在地上直磕響頭,泣不成聲,都一時摸不著頭腦,不知這是什麽意思?


    法生元難掩悲聲,更咽道:


    “祁漢太醫院法生元,參見太子,願我祁漢血脈萬世長存!”


    秋忘川聽得此言,連點雲慶周身十幾處要穴,隨手將他扔在眾人旁邊,趕緊過去攙扶。


    “您…您是祁漢禦醫?我哥哥是您救下的?”


    “正是!太子,小老兒尋你尋得好苦啊!”


    一直未發一言的楚聽雨出聲道:


    “法聖手,可還記得我?我是翎羽娘娘身旁侍女,楚聽雨。”


    祁漢滅國,在外漂泊十餘年,無根野草一般,甚至就要斷了再尋太子的念頭,沒想到今日竟在皇宮內得以相見,法生元悲喜交加,難以自拔,現在又見楚聽雨,那就更加確認了太子身份不假,一時語難成句,隻顧得拚命的點頭。


    秋忘川見他情真意切,這老人看來許多年來尋自己受了太多的苦,當下想起親生母親楚翎羽留給自己的書信,不由得悲從中來,扶著法生元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於他。


    此時誰也沒想到,三知動了!


    隻見他身形如電,一閃便繞過眾人,瞬間來到雲慶身邊,伸手一抓一揚,口中大喝:


    “影衛!”


    雲慶被他拋向殿外,也不知殿內何處出現的條條黑影。齊齊向半空中的雲慶飛去,托著他輕輕落在了地上。


    皇室貼身侍衛,影衛,配合三知大師,看準最佳時機,救出了生死一線的京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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