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擱了幾日,在江沂城中再也沒有打探到任何消息,文艾艾收拾好行囊繼續南行,過了幾日,來到了伏堤城,此城為交通樞紐,往南有一座大橋,跨過大江隻達金粼灣,這橋也不知是何朝能工巧匠修築,又寬又長,騎馬都需要一整日才能通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橋中間竟有各式商販,甚至酒家客棧都有數家。文艾艾正是想在伏堤找找線索,若是沒有發現,便過橋去金粼灣再繼續找尋。


    伏堤雖然並非大城,但因道路四通八達,水陸交通都非常便利,因此街上人來人往顯得更加繁華,尤其春節將至,各種經商之人更是絡繹不絕,有些長年在外的人,此時也都往家中趕路,整個伏堤城熱鬧非凡。


    文艾艾停留兩日,卻毫無收獲,清晨起來便收拾好行囊包裹,準備騎馬過橋,天黑之前趕到金粼灣,若是再無所獲,便要回轉雲都,看看莫大等人是否有何發現。


    到驛站租了匹馬,剛想動身,轉頭卻發現一人,臉上戴的麵具正是自己送給秋忘川的其中一張,師門上官鬆柏的特殊手法製成,她一眼便能認出,絕不會錯。


    文艾艾欣喜若狂,趕緊跟上前去,在那人身後喊了聲:


    “二哥!”


    因心情激動,一時間竟忘了隱藏身份,嗓音也未控製,周圍人見一矮瘦漢子,墨眉大眼,一出口竟是清脆女子聲音,宛若黃鶯,都很詫異的看著她。


    戴麵具那人轉過身來,看見文艾艾,也是一愣,隨即趕緊兩步走了過來,一拉文艾艾衣袖,低聲道:


    “艾艾,我是你大哥!”


    “大哥!?”


    多年未見,文艾艾更是沒想到,這下聲音更大,周圍行人有些都停下了腳步,看這粗糙漢子怎麽說話像個小姑娘似的。


    文艾艾一陣臉紅,戴著麵具看不出來,趕緊扯了扯檀坪的衣襟,低聲道:


    “先走出去再說話。”


    檀坪點點頭,在頭前帶路,艾艾牽著馬在身後跟隨,眾人雖奇怪,但也不至於跟在身後,見兩人走了,便又各自趕路去了。


    檀坪引路,回到了伏堤城中,左轉右轉來到一家客棧,喚出小二將馬匹帶走,二人進了後院房間之內。


    剛一進門,文艾艾就忍不住發問:


    “大哥!你怎麽在這裏?這幾年你去哪了啊?娘和我們都惦記著你,你也不想法找找我們,托人帶個口信也好啊!”


    檀坪卸下麵具,示意艾艾也將麵具卸下,這才說道:


    “娘還好吧?”


    文艾艾見到親人,久別重逢之下,聽哥哥問起娘親,頓時紅了雙眼,低頭道:


    “娘很好,就是思念爹爹,再就是擔心你和二哥。”


    “你二哥呢?”


    “我和二哥在嶺上守孝三年,前段時間下山,他要去尋機緣修武道,回去找滿川和雲慶報仇。哦!對了,你可千萬不要去找滿川,我此行出來便是為了尋找你們,滿川已入化境,你們不是他的敵手,不要莽撞闖宮,白白搭了性命。”


    檀坪點了點頭,幾年未見,他留起了胡須,性格上沉穩了許多,文艾艾一時還不怎麽適應,自己那個暴脾氣易衝動的大哥,現在已經不再是毛頭小子了。


    “大哥,隨我回雲都看看二哥有沒有消息,然後我們回幽渭吧,娘雖然不說,但她每天心裏都在惦念著你們。”


    文檀坪說道:


    “我也想娘,想你們,我師父知道你們在幽渭的所在,臨行前他已說與我知,我也是剛從蜃龍國趕回來,本來確是打算進宮報仇,結果知道了滿川這廝已入化境,我自認非他敵手,這兩日正在思考對策,也是沒想出什麽好辦法,正要回幽渭去找你們,今天不遇到你的話,明天我也就上路了。”


    “那正好,現在辰時剛到,不然今日我們便出發吧,走到哪裏算哪裏,在這耽擱一天也是無用。”


    文檀坪想了想,道:


    “好,我去橋頭租馬,你易容準備,在這裏等我,我回來咱們便出發。”


    文艾艾點點頭,檀坪戴好麵具,出門去了,文艾艾女扮男裝,易容更加費力一些,收拾妥當之後片刻,文檀坪已回到屋內。


    結了店錢,兄妹同行,一路上縱馬疾馳,也不及交談,到了晚上住店,兩人才聊起了這些年各自經曆,文艾艾這才得知,文檀坪見父親死在眼前,一時難以接受,竟是氣走旁脈,險些入魔成了廢人,若不是法生元及時趕到,將他帶回蜃龍調養,文檀坪即便保住性命,這一身修為也要廢了。


    休養好之後,文檀坪也是一日不願休息,法生元一心想將自己醫術盡數相傳,文檀坪始終執拗不肯學,法生元費盡口舌,一日大發雷霆,問檀坪為何不學他這一身最得意的本領,檀坪隻說了一句:


    “師父,醫術再高,也救不得我父性命了。”


    法生元聽後怔怔無語,自那以後,再也沒在檀坪麵前提過學醫二字。


    往後幾年中,文檀坪幾乎將修武當成了唯一要做的事,每日隻食一餐,飯量大得驚人,有時甚至幾日一餐,就是不想浪費時日。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通宇境巔峰時他出外曆練,再回來時,法生元發現,自己的愛徒已然進境天月,成了君境宗師。


    又過了幾月,檀坪向法生元辭行,法生元知道他日以繼夜拚命修武,便是為了回去報仇,心中萬般不舍,也有無限擔憂,但怎奈自己年歲已高,有心陪他同去,但此一去便再難回得來。法生元沉默不語,檀坪一眼看出師父心內掙紮,便安慰他,說無論如何也會留得性命,回來見他。千說萬說之下,法生元才終於勉強同意讓他回轉京陽,但定要幾日便傳書回來一次,報個平安。


    文檀坪臨行前,法生元又將他見到跟前,塞給他幾大摞銀票,並將檀坪帶到他從未去過的一個密室當中,裏麵是自己一生攢下的極品丹藥和丹方,還有大量財物。他獨行一生,憑著自己高超的醫術,一顆丹藥便能換得幾百上千金銀,這滿滿一屋子的丹藥丹方,價值幾何,可想而知。


    檀坪越看越不對勁,覺得師父好似在交代後事一般,便賴著不肯走。法生元跟他說這也是怕他此去不知何時回轉,萬一有什麽變故,自己這一生的心血就要暗藏於地下不見天日,提前告訴他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檀坪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法生元給了他一個藥盒,裏麵是幾粒大還丹,重傷可服下保住命,另外還給了他一柄刀,這柄刀可謂傳世之寶。檀坪來到院中,抽刀出鞘,隻見凜凜刀光閃,森森耀膽寒,吹毛斷發的利刃薄如柳葉,檀坪不由得使了一套法生元所授的屠魔刀法,君境宗師這一趟刀耍開,隻見滿院盡是刀光影,落葉飛沙讓人難以睜眼,法生元暗自點頭,自己徒兒這套刀法已然盡得精髓。


    一十八式刀法練罷,檀坪不禁一句“好刀!”出口,拿著寶刀愛不釋手。法生元道:


    “屠魔刀法,配上這寶刀萬月,羽郎兒,為師贈你此刀,望你以後江湖路一番坦途,不可忘記初心,也絕對不能為惡,切記啊!”


    檀坪收刀歸鞘,跪地,磕頭謝師,法生元揮了揮手,飄然而去,遠處傳來一句:


    “保重。”


    檀坪長跪當院,淚灑黃土,師父於自己之恩,猶如再造,今生再也難以報答,自己心內暗想,報得仇後,定要盡快回來,給師父養老送終。


    收拾了一下包裹行囊,帶足了清水幹糧,文檀坪踏進了落日烏禾大沙漠,走上了去往京陽的複仇之路。


    文艾艾聽後也是感歎不已,自己哥哥能遇到法生元這樣的恩師,也真的是足夠幸運,兩人談至夜深,艾艾這才回房中,兩人各自修行,直至天明。


    清晨起來後,用罷早飯,兩人繼續上路,一連幾日,曉行夜宿,來到了雲都城。


    來到莫大等人置辦的宅院,從莫大口中聽到了已然找到秋忘川的消息,得知他已和一個同伴一起去了天府山,此時帝王前去敬拜神樹,看來秋忘川是要做個了斷。二人急忙上路,往天府山而去,沒想到剛至半路,卻有驚天消息傳來,雲慶帝駕崩,向淵帝登基,國號由京陽改為神威!


    兩人震驚不已,待得知新帝下了通緝令,全國秋姓之人殺無赦,便已確定雲慶之死定然與秋忘川脫不開幹係。


    兩人再往天府山去也是毫無意義,隻能掉轉方向,向北而去,先回幽渭,若是秋忘川平安,定也會回幽渭與眾人相見。


    越走天氣越冷,越走風雪越大,好在二人內功深厚,隻是馬兒越跑越慢。過了瓦岩關後,二人幹脆棄馬,用輕身功法趕路,隻兩日便到了赤弓關。


    關口又是嚴查,為避免麻煩,文檀坪悄悄給守軍兵士塞了幾片金葉子,雖是國號新成,但這些苦寒之地的守軍見錢眼開,拿了金子便笑臉相送,讓兩人順利進到了幽渭境內。


    看著嶺下冰封的渭河,文檀坪唏噓不已,多年前在這裏和爹娘失散,自己和妹妹還未來得及去找那柳枝垂釣之人,結果又被師父法生元帶走,一晃多年,又回到此地,而自己的爹爹卻再也無法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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