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人至,正是羅驕陽身旁的那個黑衣老者。女子斂起嘴角輕笑,目光越來越冰冷,問道:


    “我家師兄被你用詭計騙到哪裏去了?”


    老者麵容始終如一,不苟言笑,說道:


    “對付一匹夫之勇的莽漢,還用得著使什麽詭計?”


    女子道:


    “看閣下也一把年紀,做些什麽不好?偏偏去做這種無良之徒的狗腿子,為虎作倀,知不知何為廉恥?”


    老者冷哼一聲,道:


    “黃毛丫頭,廢話連篇!你是自己過來陪我家小主,還是要老夫出手教訓過你再說?”


    旺運聽兩人對話,覺得這主仆真是蛇鼠一窩,少年心黑手辣,老者厚顏無恥,兩人均是武道中人,卻仗著家族勢力和自身武學去欺淩他人,不由得心中忿忿不平。


    隻見那女子再不答話,長劍立於麵前,擺好守勢,認真至極。畢竟老者已經是輕鴻光境大成武者,就算相互爭鬥的兩人為同階尚且勝負難料,現在女子感覺這老者明顯境界高於自己,與比自己境界高的武者打鬥,想要獲勝的希望簡直太過渺茫,不由得她不去認真對待。老者那邊雙手十指如鉤,緩慢聚氣,掌心隱隱有氣紋流動,一場惡鬥一觸即發。


    “兩位請住手!”


    人群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喝,圍觀的眾人都回頭看去,隻見一中年人分開眾人走到近前。此人一身青衣布褂,劍眉高挑,目光神采奕奕,三綹墨髯隨風飄動,倒像是個不拘俗禮的先生一般。旺運一瞧,此人他認得,正是馬王鎮武道閣守閣之人範鍾文。上次旺運還不會觀境,現在有了天道神識,一眼看破,這範鍾文居然已達鳴轉暗境,心裏暗道守閣人果然不簡單。


    老者與少女見有人前來喝止,來者氣度不凡,兩人也就沒有貿然出手,隻聽範鍾文說道:


    “在下武道閣守閣人範鍾文。同為武道中人,我想武道閣規矩兩位不會不知吧?城鎮內當街鬥武,武道會是會追究的。兩位如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在下做個和事佬,都請到閣中飲酒吃茶,化解了這段爭鬥可好?”語氣和緩,很是客氣得體。


    少女大方拱手道:


    “小女子黎輕眉,見過前輩。飲酒吃茶便不必了,在下羞於與此等敗類同坐。”


    雖為女子,這兩句話卻說得直接了當,羅驕陽哪裏能受得了這種言語侮辱?瞬時變了臉色,指著黎輕眉,對老者說道:


    “南長老,別留下這個臭小娘,盡管打殺,出了事由我擔待!”


    在場之人均是心頭一驚,這少年好大膽子!守閣人已然出麵,他還在口出狂言,也不知是家族勢大還是年少輕狂。範鍾文臉色也不好看,武道閣管製江湖中事,背後還有朝廷做後盾,更何況自己已達鳴轉境,這少年居然還如此口氣,簡直是目空一切!又見那老者聽少年說完話後,竟然又擺出攻擊的架勢,全然視他為無物一般,範鍾文此時也失了耐性,語氣冷冷地說道:


    “閣下莫非是失聰了麽?如今話已至此,我看誰敢動手?不要說在下失了武道禮數,醜話在先,若再當街武鬥,武道閣必下江湖令討個說法!”


    說罷走到黎輕眉和那位南長老之間站定,雙足隻輕輕踏到石板路上,卻在腳下留下一雙深深足印,立威之意甚是明顯。


    羅驕陽還不示弱,問道:


    “閣下這是要包庇這丫頭了?”


    範鍾文朗聲道:


    “非也。隻是事情未說明之前,你們誰若先出手,就先得過了在下這一關!”


    羅家少爺正要繼續講話,被南長老一個眼神製止,又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羅驕陽皺起眉頭,悻悻然說道:


    “罷了,算你這小娘皮運氣好,我們繼續喝酒去!”


    說完轉身上台階,又進了酒樓。南長老也沒抱拳,隻是冷冷看了一眼範鍾文和黎輕眉,跟著少主人身後也走了進去,那些隨從見主子沒有繼續叫鬧,也都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們不會觀境,但這武道閣守閣人怎會是好惹的人物?此時也都收了刀劍,陸陸續續跟著進了酒樓。


    範鍾文見爭端已休,也不在意那少年和老者是何態度,挪開一步,伸出右腳在地麵輕輕一抹,兩個深深足印瞬間消失,地麵平整如初。四周圍觀人群見他露這一手,都暗挑大指,不過誰也沒有喝彩,畢竟那少年看起來心胸不甚開闊,誰也不想讓這樣一個人盯上,無端端惹一身麻煩。


    黎輕眉上前拱手施禮,說道:


    “多謝前輩解圍,小女子記下了今日這份人情,日後武道閣隻要是範前輩召喚,隻要不違背武道德行,我芷湖黎家定隨傳隨到,絕不食言!”


    範鍾文點頭微笑道:


    “黎姑娘言重了,阻止鎮中武道糾紛也乃是本人分內之事,不要太過在意。姑娘可隨在下到武道閣中一敘,看你風塵仆仆必是要去邊關,喝杯淡茶再趕路不遲。”


    黎輕眉道:


    “謝過範前輩,不過我得先去找我那個實心眼的師兄,他不知被那無德老頭騙到哪裏去了,好生不讓人省心。”


    範鍾文哈哈笑道:


    “無妨,馬王鎮不大,出鎮入鎮也隻一個城口,姑娘先去鎮內四處尋尋,在下回閣內,安排手下去幫著尋找就是。敢問令師兄有何特征?”


    黎輕眉道:


    “他叫孔年,二十二歲,生得一副憨厚相,背著一把風火斬馬刀,講話慢,和長相不符,偏南方口音。”


    範鍾文點頭道:


    “知曉了,黎姑娘也不必著急,在下這就回閣去帶人幫忙尋找,一個時辰後不管找沒找到,黎姑娘都到武道閣來,也許我們先尋到令師兄,就會讓他在武道閣等候。”


    黎輕眉微笑拱手,道:


    “多謝範前輩!”


    說罷轉身向臨街走去。圍觀人群也逐漸散去,範鍾文一轉身,看到旺運,當時愣了一下,低頭想了片刻,便抬頭微笑著走了過來,招呼道:


    “可是旺運小兄弟?”


    旺運忙拱手道:


    “晚輩旺運,沒想到範前輩還記得我!”


    範鍾文笑道:


    “即便是金石境已大成之人,扛著好幾十袋滿滿的大水囊,也不會像你那樣毫不費力,何況你又小小年紀,我怎會不記得啊?怎樣?找到你要尋之人了嗎?”


    旺運搖搖頭,道:


    “還沒有,這次我出來就是要繼續找尋他的下落。剛才聽那姑娘說要去找她師兄,在來鎮子的路上我和他們曾有一麵之緣,我也先去幫忙尋找尋找,晚些時候再到武道閣去向前輩請教。”


    範鍾文聽了忙點頭道:


    “對,你且去尋他,我也趕緊回去安排一下。”


    旺運點點頭,範鍾文自回武道閣,旺運向酒樓旁邊的胡同走去。左右四周查看一番,無人經過,旺運輕輕一縱,來到酒樓二層屋簷以上,同時也立刻閃念進入了天道空間。


    神識放出,二樓隻有羅家主仆這一桌食客。隻聽羅驕陽對老者說道:


    “南長老,那芷湖黎家有甚來頭?還用得著我們這樣窩囊的主動停手?”


    南長老道:


    “黎家倒是沒什麽,家主黎方鈞也隻是個老頑固罷了,雖然比較護短,但是他黎家也不敢輕易惹我們羅家,隻是那守閣人,比較棘手。”


    羅驕陽冷笑道:


    “小小一個地方上的守閣人也如此囂張麽?有什麽可怕的?南長老你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南長老搖搖頭道:


    “少爺,你有所不知,守閣人實力都是相當強勁,除武道會會長出塵子一直在雲都總部,兼任雲都武道閣守閣人以外,其餘各地守閣人均是兩年一輪轉,背後是朝廷在運作,實是不可草率行事。今日我感覺那守閣人範鍾文已達鳴轉境,即便真的計劃周全,我們也不是他的對手,看今天的樣子他是護定了那黎家丫頭。少爺,忍一時,等到出了鎮子,要做什麽還不是由得少爺嗎?”


    羅驕陽嘿嘿笑了兩聲,隨即問道:


    “那憨蛋被你怎生處置了?”


    南長老的嘴角罕見地露出一絲冷冷笑意,不笑不打緊,這一笑就仿似一個古怪的石頭表麵突然被重重敲了一錘子似的,變得更加古怪。隻聽他對羅驕陽說道:


    “乍一看憨得可以,實際上心思也細膩得很,看出我引他離開酒樓有詐,半路想回頭折返,被我七巧定魂針所傷,六個時辰內醒不過來,時辰到了醒來也是神仙難救。我將他塞在酒樓後院堆放雜物的閣樓之上,手腳上了繩索,口中塞了麻核桃,壞不了少爺的好事。等他屍體被人發現,他師妹那丫頭也早就在鎮外成了少爺的盤中之餐了。”


    羅驕陽哈哈大笑,舉杯與南長老對飲起來。旺運在天道空間中暗罵這兩個無道無義的齷齪敗類,真是什麽事都行得出來。再聽下去也無意義,神識一轉,念頭一動,人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酒樓後院。抬頭眼去,確有一堆放雜物的閣樓,微一邁步已然到了閣樓之上,輕推門向裏望去,屋內並無透光之處,甚是黑暗,但旺運早已修煉得目力超群,相比之下,這屋內可比那山洞明亮得多了。隻見雜物擺放無序,淩亂得很,厚厚的積塵和蛛網隨處可見。神識探出,隱約感到屋內西北角有人,走過去一看,幾隻大竹筐後癱坐著黎輕眉的師兄孔年。全身被綁了個結實,嘴巴上縛著布條,口內被塞了東西,兩腮鼓著,頭側向一邊,脖頸側麵皮膚之下有一道黑灰色傷痕,昏迷不醒,斬馬刀也不知去向。


    旺運也不猶豫,解開綁口的布條,取出口中麻核桃,提著這魁梧大漢搭在自己肩上,心道趕快把人送到武道閣再說。剛一轉頭,耳邊隻聽冷哼一聲,一道寒光直刺而來,轉眼間已到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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