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長老見旺運駕車繼續北去,鐵青著臉色問張大膽:


    “他們怎麽製住你和少爺?你又是因何引少爺到車廂?”


    張大膽穴道未解,趴在地上,努力地仰頭抬眼看著南長老,說道:


    “稟長老大人,小的不是有意引少爺進埋伏,實在是被那少年利刃抵喉,迫不得已啊,您看我這拚命掙紮,脖子上還被他劃傷了。少爺也是被那少年一招擒住,他出手太快了,我看不清楚,隻是見到少爺一挑車簾,就被捉了進來。”


    南長老道:


    “混賬東西,以他那柄匕首若真想給你一刀你腦袋還能在嗎?要不是看你平日裏辦事還算牢靠,今日必讓你以死謝罪!滾去一旁!”


    說罷手指虛空中衝著張大膽一點,穴道立解。張大膽也是聽話,嘰裏咕嚕地滾到旁邊才爬起身來,灰溜溜地牽馬回隊伍中去了。


    南長老一揮手,眾人無精打采,完全沒了之前那種趾高氣昂的勁頭,跟著前方旺運的馬車,又不敢靠得太近。他們這隊人昨夜喝酒直喝到深夜,早上自然也沒早起。一心想著武道閣門前留了兩個眼線盯梢,那邊有動靜就會回報,結果天光大亮人都醒了也沒見那兩人回來。又差人去查看,結果卻得知那兩人已經被押送官府了,說是形跡可疑,疑似賊盜。


    羅驕陽也不是傻子,想一下便知這是範鍾文從中作梗,料想黎輕眉一定已經出發,氣急敗壞之下急急忙忙讓手下整隊,往赤弓關方向追去。追到午時,沒茶沒酒,無菜無飯,可算追到黎輕眉的馬車,沒想到自己卻落得個做人質的下場。


    此刻不但身中劇毒,還被捆了個結結實實丟在車廂之內,身旁三人視他為無物,更令這個平日裏眾人眼中的中心人物感到氣憤無比,就是使不出一點力氣。身上沒力氣,嘴裏倒是沒閑下來,自顧自地說道:


    “你這小子,算我走了眼,不過你雖嘴裏說著漂亮話,實際上也是個隻會偷襲的小賊罷了,小爺見這憨貨中了七巧定魂針卻還活著,一時分神,才著了你的道,等我毒消,將你們全都抽筋剁骨,一個也別想活著了!”


    旺運回過頭冷冷地看著他,突然離開趕車位置,走回到車廂以內,在羅驕陽身邊蹲下,側頭左邊右邊都看了看,伸手啪的一個大巴掌抽在了羅驕陽臉上!這力量大的!羅驕陽躺在那裏被抽得淩空轉了一圈又重重落下,頓時覺得這毒針都不算什麽了,自己想摸臉又摸不到,手都被捆著呢,他就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臉還在不在,太狠了這一巴掌!


    隻聽旺運說道:


    “你毒還沒解,還得服六次藥,我隨時都可以給你停掉,或者留個一兩次不喂你,讓你留點餘毒在體內解解悶。你先別喊殺不殺我們的事,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再嚷嚷的話,下次就是兩巴掌,繼續嚷嚷就是四巴掌,你有膽量可以試試自己能挺住幾下,是先被毒死還是先被抽死!”


    羅驕陽實在是沒力氣說話了,低頭看去,臉下的車廂地板上有一灘血,自己嘴裏掉出兩顆臼齒,在血泊中好像兩個璀璨明珠似的,那麽的光彩奪目。他閉緊了嘴巴,在心裏把旺運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好幾個來回,但真的是不敢出聲了。


    旺運見羅家少爺再也不敢出聲,耳畔得以清淨,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回到車廂外,繼續駕車。他初入江湖,用自己的實際經曆悟到了第一個真理,那就是:惡人還需惡人磨。


    黎輕眉和孔年兩人也沒覺得旺運做得有什麽不妥,畢竟若不是旺運拿出那粒神奇丹藥,現在車上的活人就要少一個了,現在羅驕陽受此折磨,也算咎由自取。


    三人現在也不急,就是邊閑談邊駕車慢慢趕路,無聊了就停下,到車廂外走走轉轉,倒是把後麵那一隊人折磨得夠嗆,那南長老更是憋了一肚子火,這次少爺去邊關曆練,老爺委派他親隨保護,還想著這美差完成以後,族裏又能獎勵些丹藥秘籍,自己又能在武道一途中更進一步。哪成想這一切都要被這個不知道哪裏蹦出來的古怪少年給毀了,他怎能不恨?邊慢慢跟著邊思考如何使出毒計了結了幾人,也好將功折罪。獎勵先不想了,別因為此事受了罰,那可真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如此前行,中途又有羅家仆從送來三次解藥,喂給羅驕陽服下,羅驕陽被抽完耳光之後倒是安靜得很。漸漸天色已晚,前方顯出一大片莊子,這便是融雪莊了。這莊子是依附於驛站所建,主要是為了來往過路之人餐食與住宿。邊關告急百姓人人自危,這莊子生意倒是越來越好。隻見莊口有多名小廝迎客,旁邊車場馬棚裏的車馬也停得快滿了。旺運剛趕車到莊口,就有小廝滿麵笑容過來牽馬招呼。幾人下車,小廝驅馬車去往馬場,孔年將羅驕陽去了蛇皮繩索,點了周身幾大穴道,攙扶著他讓他自己行走。羅驕陽體內蛇毒洶湧,又被點穴,雙腿無力也隻能咬牙強忍,心裏暗暗把剛才罵旺運祖宗的話又罵了一套給孔年的祖宗,而且他確實也沒搞明白為什麽孔年絲毫看不出有中毒受傷的跡象,不禁懷疑是不是南長老辦事不周,隻是回來哄騙於他。他自小被家人溺愛嬌慣,本就沒什麽善良心腸,到現在受了委屈,連自己的親隨都被他懷疑上了。


    四人由其他小廝帶路,旺運直接叫了一間大客房,今夜有群狼在外伺機而動,幾人也沒想過能好好休息。跟小廝點了一桌酒菜,讓他送到客房之內,孔年點了羅驕陽睡穴,放於床榻之上,三人則圍桌而坐,低聲商議對策。不一會兒,小廝叫門,接著酒菜陸續端進屋來,黎輕眉吃虧後怕,拿出銀針把酒菜挨個試了個遍,這麽大的莊子每日人來人往,倒不怕是黑店,隻怕那緊隨其後的南長老又來無恥下毒。旺運自是不怕有毒,不過也是跟著等了半晌,銀針無恙,三人這才用飯。


    正吃著,隻聽外麵一陣喧鬧,旺運起身到門口推門看了看,見是南長老和三十多個羅家仆從也到了融雪莊,正在樓下廳堂中落座,等著吃飯。旺運轉身回到桌旁坐好,對兩人道:


    “黎姑娘,孔兄,今夜就按我們方才商議好的對策,飯後還把羅驕陽捆了,你們閉目養養精神,我來值守。”


    這兩日來,兩人都知道旺運年紀雖小,但行事穩重,所以也就不再推遲了。飯後兩人分坐屋內南北兩個角落,旺運就在床榻前椅子上坐好,等羅家仆從來送藥。


    果然,過了一會兒,有人在門外道:


    “少俠,我是張大膽,我來給我家少主送解藥。”


    旺運不由笑了笑,心道這張大膽現在還敢來見他,也算對得起這個名字了。起身到門旁把門打開,張大膽滿臉堆笑,彎著腰,雙手捧著一個小瓷瓶,遞到旺運麵前,說道:


    “少俠,這是我們少爺的第五次解藥,還有兩次一會兒我們也按時送來。我們長老托我問問您,解毒完畢以後如何打算,還請少俠明示。”


    旺運接過解藥,說道:


    “不要急,第七次送藥你讓你們長老親自來就是了,到時自有說法。”


    張大膽得了旺運的回答,躬身後退,回去稟報給南長老。南長老胸中這口惡氣出不來,隻想著再過兩個時辰怎麽才能把少爺搶回,然後用什麽手段讓這三人生不如死才好。這兩個時辰過的,在南長老這裏就仿似兩年那麽久,他幾乎是在屋內來回踱步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早已失去了以往的沉穩老練。


    終於,到了送最後一次解藥之時,南長老一瞬也不想再等,直接來到旺運房外,推門就進。


    門開後,隻見羅驕陽在榻上端坐,不再是全身無力的癱軟模樣,但是眼睛被蒙了塊黑布,手被縛在身後。被他在心底殺了百八十遍的三個人品字形站在房中,旺運在前,黎輕眉孔年在後。南長老冷哼一聲,一把扔過瓷瓶,旺運接過,也沒說話,遞給孔年。孔年轉身把藥給羅驕陽服下,然後單手提著羅驕陽衣衫前襟,從床榻上提了起來,單膀一運力就把人甩了出去,直奔南長老而來。


    南長老雖沒料到對方會如此輕易交出少爺,但少爺蒙眼縛手向他撞來,他又不得不接,使出一道柔勁,在空中化成氣盾,羅驕陽撞在上麵,把大部分的力全部化解掉了。然後南長老又伸手輕輕一扶,羅家少爺平穩落地,立於南長老身側。


    立刻有仆從上前,解開了繩索,揭下了黑布,羅驕陽眨眨眼,搖搖頭,皺著眉,雖然穴道已解,但剛服完藥,體內蛇毒還是未完全消散,身上還是使不出力氣。旁邊仆從馬上搬了把椅子,讓羅少爺坐下。


    南長老嘿嘿冷笑幾聲,道:


    “我以為能有什麽神仙妙計,可歎我還在苦想對策,看來真是高估了你們幾個!現在你們還想逃嗎?”


    旺運輕蔑一笑,說道:


    “逃?我勸你帶著你的少爺和手下,趕快回客房休息,他體內餘毒仍十分猛烈,不要誤了療傷。”


    南長老破天荒仰天長笑:


    “哈哈哈,你這是在求饒嗎?我怎麽聽不出?”


    緊接著笑容盡斂,瞬間變得麵目猙獰,枯瘦如柴的雙手呈鷹爪狀,疾速飛撲上前,口中說道:


    “全給我死在這吧!”


    對麵三人似被嚇傻,呆立當場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眼見南長老鷹爪當頭向旺運抓到,忽聽一聲慘叫!居然是南長老滾落在地,桌椅盡被撞翻,地中央,赫然是鮮血淋淋的兩截人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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