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雪狼獸出門沒看黃曆,倒了大黴。


    在法生元隨手殺了六七條雪狼獸之後,剩下的就都四散逃竄了。


    法生元也不等檀坪動手,拎起一頭剛殺死的雪狼獸,指尖一劃,就給破了膛,心肝脾肺腸嘩啦啦流了一地。法生元拾起,扔到了林中,然後拿起一根木棒把整條狼串上,架到火上開始烤。


    檀坪見他殺狼信手拈來,剖狼腹毫不費力,一眨眼的工夫狼群退去,他都已經開始烤肉了,心下十分佩服,趕快去又找了些幹枝,還運掌劈了一棵樹,弄了些硬木柴火填在火堆上。


    “文家小子,你那什麽勞什子名字咬文嚼字的我也記不住,為師給你起個名字吧,叫羽郎,先吃魚又吃狼,好記得很!”


    檀坪哭笑不得,這師父一轉頭一個主意,反正現下事已至此,愛叫什麽隨他去吧。


    熊熊大火把狼肉烤得油脂滴落,眼見烤得外焦裏嫩,已然熟了。檀坪拿出一把匕首遞給法生元,老頭兒接過,匕首在手中一轉,當即卸下兩條雪狼獸後腿,又掏出個小瓶子,把瓶裏的粉末倒在手心,往一條烤狼腿上撒了個均勻,遞給了檀坪。


    “吃!為師特製的佐料,香得很!”


    檀坪也不怕他做甚手腳,憑法生元的武學修為,想要自己的命還用得著下毒嗎?當下接過狼腿就吃,果然鹹中帶辣,清爽藥香撲鼻,檀坪本來吃魚已經不太饑餓,奈何這狼腿太香,霎時間風卷殘雲般啃了個幹幹淨淨。


    法生元也啃完了一條狼腿,又去切肉,檀坪卻是吃不下了。他去冰窟那裏掬了幾口水喝下去,想把燥熱的狼肉勁兒往下壓一壓,可越是喝越覺得體內燥熱難耐,腹部就像有一團火在一直往上燒,燒他的腸胃,燒他的胸口,燒他的咽喉。


    莫非這老頭兒還真的下了毒?


    “混小子,還懷疑我下毒?”


    檀坪一愣,自己沒出聲,這老頭兒怎麽聽見的?


    “丹田聚氣,運至懸樞,分至四肢,聚至百會,沉回丹田。”


    老頭兒邊吃狼肉邊嘟囔著。


    檀坪聽在耳中記在心裏,馬上回到岸邊,坐在地上,按法生元傳授的那般開始聚氣。說也奇怪,體內的燥熱仿似被緩緩流動的真氣帶到各個要穴,而後又化為了純陽之力,運了三四個循環之後,身上的不適感全都消失了,而且暖洋洋的,驅走了這冰天雪地裏的寒氣。


    “剛才狼腿上撒的藥粉是補氣散,這隻是為師研製的最低級丹藥而已,你小子有得學了。”


    檀坪從地上一躍而起,覺得神清氣爽,這麽多天的疲憊都仿似一消而空,不由感慨這補氣散效果非凡。法生元還說這是他研製的最低級丹藥,那高級的吃了難道能飛天遁地,起死回生不成?


    法生元見檀坪運功完畢,便俯身在雪地上抓了把雪,蹭了蹭手上的油,說道:


    “走吧,我本是聽說這邊有凶獸出現,想來看看能不能弄些丹藥材料,現在收了你這徒兒,這邊又起了戰事,我們還是回蜃龍國去吧!”


    檀坪知道自己學藝不是三五個月的事,可心裏還是放不下親人,聽說要去蜃龍國,便有些猶豫。


    法生元看了個清清楚楚,勸道:


    “不要婆婆媽媽,我都說了,現在讓你去也是送死,你有這猶豫的時間,還不如隨我早早離去,若是爭戰愈演愈烈,你我恐怕想回去也沒那麽容易了,就這樣我們也不能從赤弓關走了,隨為師來吧!”


    檀坪一跺腳!走就走吧!大不了自己不眠不休,也要盡快學成,回來再保護家人,心中才有底氣。


    檀坪跟著法生元,過了冰封的渭河,一直向著山嶺之下走去,卻是穿林而過,並未在路上行走。北地風疾雪驟,夜間在林中行走,每步踩的雪坑都深及小腿,可謂步步艱難,法生元卻似沒有重量一般,還是一步幾丈,雪地上連個痕跡都沒留下,隻有檀坪的一串腳印在林間顯得孤單清冷。


    好不容易走到了嶺下,抬頭看去,高聳的懸崖峭壁上積了好多冰雪。檀坪納悶,這還哪裏有路可走?莫非是要在這崖下躲避風雪,天明繼續趕路麽?


    他還沒等想明白,隻見法生元一步踏在雪地之上,身形飄飄而起,還隨風在空中打了個盤旋,雙腳踩在峭壁突起的一塊冰上,向地上站著的檀坪說道:


    “上來,再不走就要誤了早飯了。”


    檀坪目瞪口呆,他怎會想到法生元另辟蹊徑,居然要在這風雪之夜攀崖而上!這要怎麽上?峭壁上冰雪覆蓋,無處落足,這樣攀爬就算是能上去,半路一個失手掉下來也就粉身碎骨了。


    抬頭眯著眼望去,隻見法生元須發被寒風吹得亂擺,一改嬉笑麵孔,朗聲說道:


    “做我徒兒,這關都過不得,那你便回去吧,看你今生救得了誰!”


    檀坪一股火起,直衝腦門,死就死了吧!抬手就攀住了峭壁上的縫隙,往上看了看,單臂一較勁,另一隻手也插進了上麵的縫隙當中,手指扣緊,用腳踏了踏,一步步的攀了上去。


    法生元見檀坪隨後而來,也不等他,足尖輕點,人似雪花一片,又飛上去一大截。檀坪咬緊牙關,步履維艱,慢慢跟了上去。


    就這樣,老的縱跳自如,少的步步驚心,在風雪之夜攀上了赤弓嶺的峭壁。法生元在檀坪上方,被凜冽北風吹得忽左忽右,卻每次都是緊貼在峭壁之上,直把這萬丈冰雪寒崖當成平地一般。而檀坪則是筆直向上,一步一停,手指也被凍僵,摳在石縫中,鮮血長流,但他目光一直看著上方,沒有一絲猶豫。


    攀了快兩個時辰,上方還是看不到盡頭,檀坪不問,法生元也不語。但這天險豈是如此容易過得的?越到高處風雪越大,風向不定,吹得檀坪身形亂擺,腳下一塊凸起的石塊禁不住檀坪的踩踏,突然崩裂,檀坪一腳踩空,身子急往崖下滑落!他心中雖慌但手上仍是用盡全力,彎曲著凍得毫無知覺的手指死死摳在石縫之間!還好下方峭壁縫隙較寬,檀坪憑著指頭的力量才好不容易吊住了身子,他趕緊踏住峭壁,抬頭看去,隻見法生元始終在他不遠處,向下看著,但一直沒有出手相救。


    檀坪咬緊牙關,繼續一步步的攀了上去,這次他更加小心謹慎,卻是比之前的速度又快了許多。終於,黎明將至,師徒二人總算攀到了崖頂。


    檀坪撲在地上,臉貼著地上的冰雪,卻感覺不到冰冷,他的臉已經凍得與冰雪溫度無異,大口喘著氣,一動也不想動。


    “羽郎徒兒,轉過身來。”


    聽見法生元叫自己,檀坪強行掙紮著轉了個身,用手肘支地,起了幾次卻始終沒能站起來。


    “不必起身,你看。”


    檀坪向前看去,風雪已漸弱,隻見薄雲淡霧縈繞,遠處白茫茫的山頭上,一輪紅日正噴薄而出,陽光照處,衝散了薄霧,映照著崖下那雄偉的冰封渭河,像金綢錦緞般閃耀非常。


    檀坪一時看得呆了。


    他沒想到的是,半年後,他的弟弟旺運也看到了這壯麗的景色,檀坪是從崖下冒死攀上峭壁,而旺運卻是觸景生情,一時不察被人偷襲得手,摔下崖去。


    看了良久,法生元出聲道:


    “我若用繩索縛於你身,不出半個時辰就可將你帶到崖上,即使那時你也能看到如此風景,卻沒了現在這般心境。徒兒記住,為師教你的首課,便是恒與毅。我未出手助你分毫,但你也憑著自己的恒毅攀了上來,現在你眼裏的風景,才是真正屬於你的。”


    檀坪思索良久,爬起身,雙膝跪倒,以額觸地,說道:


    “謝師父教誨!”


    法生元笑了,打心底由衷的開心,他沒看錯,檀坪確是一顆好苗。扶起檀坪,手搭在他腕脈之上,一股渾厚真氣送了過去,隨後讓檀坪按照他教的運氣法,一點點一絲絲的將這真氣盡數收為己用。


    檀坪覺得師父這股真氣似滾滾氣海一般,他用了很久才徹底將這股真氣散布全身,閉著眼忽然聞到一股香氣,睜眼一看,法生元不知何時捉了一頭雪鹿,烤得香氣撲鼻。


    檀坪忙起身,接過師父手中粗木,繼續在柴架上轉動,法生元卻是早已等不得了,也不怕燙,一把扯下一條鹿腿,大嚼起來。


    這裏已是京陽境內,且已離赤弓關口有很遠的距離,因此也不怕烤肉的煙將官兵引來,師徒倆吃了個溝滿壕平,躺在地上拍著肚子不願起身。


    “羽郎,你爹爹是落入何人之手?這幾年沒見,也不知他入沒入得君境,不過憑他的身手,一般人可是困他不住啊。”


    “回師父,我不知爹爹是否被困,但我知道攔住我們的是誰。”


    “是何人?”


    “三知大師和殺神穀滿川!”


    法生元嘶的吸了口氣,道:


    “這老禿驢和那死矮子,兩個打一個,還要不要麵皮了!”


    “他們說爹爹是朝廷通緝要犯,誓要捉拿歸案,生死勿論的。”


    “你爹犯了什麽罪?至於京陽皇帝這樣大費周章,出動了兩個君境宗師來對付你們?”


    “我不太清楚,隻聽那三知大師對我爹說,天已易主,他卻還護著前朝遺孤。”


    “前朝遺孤?你沒聽錯嗎?”


    “正是,徒兒絕對沒聽錯。”


    法生元皺起了眉,站起身來回的踱步,直走了頓飯工夫,才停了下來,對檀坪道:


    “跟我回蜃龍,收拾一下,我要回來救你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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