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川暴跳如雷,三知垂首不語,官兵們陸續的站起了身,有幾個已經被震得耳鼻出血,起身都是別人攙起來的,完全不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隻見名震天下的侍衛統帥魔王滿川雷霆震怒,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文溪畔去了哪裏?自然是向林中跑去,剛才借琉璃閃之威得以喘息之機,若再往北奔跑,又無樹林遮擋,以他現在身受重傷,最多不出半個時辰便要被兩大高手趕上。他又怕柳嵐在前方候他,若是帶了滿川和三知過去,到頭來沒保護得了妻兒,反而要把他們送入虎口。轉瞬間拿定主意,回身便鑽進了樹林,向山上跑去。


    柳嵐帶著兩個孩子騎在馬上,一路向北跑去,她幾次想勒住韁繩回去找自己的丈夫,但看著哭喊著的一雙兒女,她終是狠下了心沒有停住,一邊告訴孩子們不許哭,一邊默默祈願文溪畔平安無恙。其實她心裏知道,天下高手登峰造極的人物現身兩位,都入了天月,是君境宗師,文溪畔恐怕凶多吉少,自己回去又能如何?搭上自己的命無關緊要,兩個孩子怎麽辦?旺運以後又該如何?柳嵐思緒萬千,還是決定先把孩子送到幽渭,安置好以後再回來找文溪畔,隻要孩子安穩,到那時哪怕死在一起,也無甚牽掛了,想到這,強忍傷悲,催戰馬一刻也不停地朝北奔去。


    一路坎坎坷坷,身旁少了文溪畔,更是要小心官兵,還有一些追蹤者的暗算,她一人帶著兩個孩子,吃不能在客店,住不能在驛站,隻有偷偷買了餐食,趕路途中偏僻之處停下吃幾口,住在野外樹洞或荒屋之中。好在離赤弓關路途並不太遠,中間也無關卡阻隔,兩日又半,就到了關隘城牆處。


    三人還是易容後的樣子,文艾艾又重新給幾人都整理了一下,都換了個新的模樣,免得這兩日他們易容的麵貌又被畫了像。


    也不知這赤弓關口有沒有暹靈獸在此看守,若有此獸,易容也是白費工夫,幾個人的氣味已被牢牢記住,即便容貌大改,又有偽造路引,隻要這氣味改變不了,想過赤弓去幽渭不被發現,除非這暹靈獸嗅覺失靈,否則定然暴露。


    在這關隘附近,也無法調製什麽味道刺激的藥劑能夠瞞過此獸,柳嵐思來想去,除了硬闖實在別無他法,再耽擱時日,也許後方追兵就要趕到,若是三知或滿川又至,那就算徹底走不了了。


    柳嵐將馬兒放走,戰馬若是騎到關口,還用什麽暹靈獸?直接就暴露了。


    她手牽著兩個孩子,很快便到了關口,當時戰事未起,赤弓關雖為邊境要塞,但隻要有關憑路引,進出還是沒有問題的。


    官兵攔住三人,柳嵐拿出偽造的三人的路引牌,官兵看了看,他們也沒什麽大件行李物品,便要放行。


    “慢!”


    柳嵐三人剛要過關,卻被身後一人出聲喝止,回頭一看,是一個瘦高的中年人,這人瘦得皮包骨,兩隻眼卻又大得出奇,活像一隻螳螂似的,好巧不巧又穿了一身綠衣。


    艾艾和檀坪終是少年心性,看這人長得奇怪,一時沒忍住竟笑出聲來,柳嵐趕忙用眼神製止,向那人施了一禮,問道:


    “請恕家奴年少少教,請問閣下有何事?”


    那人沒開口,旁邊的官兵道:


    “這是我們雲州特派使,蝴蝶刀遲惑遲大人,查通緝要犯的,問你們什麽答什麽,不得隱瞞。”


    艾艾很是納悶,不知道這人叫什麽,但是官兵說他是吃貨?吃什麽貨吃成這麽瘦的?


    隻聽他問道:


    “你們三人從何而來?去幽渭何事?”


    柳嵐答道:


    “稟這位老爺,我們是從淩霜城而來,去幽渭我兄長家探親,這是我家兩個下人,不懂禮數,望老爺您見諒。”


    柳嵐故意把話往旁引,好讓這遲惑分散些注意力。這人她是知道的,武極榜上排名十三,一手雙刀絕技出神入化,別看長成這個鬼樣子,武道修為可是一點都不弱。


    “未見你們乘車騎馬,從淩霜至此莫非是走來的嗎?”


    “老爺說笑了,我們走來還不得走個三五個月啊?我們是雇了車,坐車來的。”


    “哦,路上可曾見過可疑之人?”


    “回老爺的話,沒什麽可疑之人。”


    “可是我看你們就很可疑。來人,把他們身上包裹取下,細細檢查!”


    柳嵐也不在乎,上官鬆柏的易容術精妙之處在於可就地取材,因此他們包裹內除了一些盤纏和幾件衣物外,並無他物。當下放下包裹,任由官兵查驗。


    官兵翻了個遍也未看到可疑之物,心裏暗想這位特派使也是太過於小心了,三個普通百姓而已,放過去也就是了。起身對遲惑說道:


    “稟告特派使大人,並未有疑。”


    遲惑從柳嵐的眼神和氣息並未覺出有何不妥,可那兩個小仆從明顯是習武之人,而且他就是感覺不對,具體又說不出,仆從會武保護主家,也倒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既然查驗無礙,那就放他們過去吧。記得回來時也要在那邊官廳簽好路引,不要自找麻煩。”


    遲惑大手一揮,算是放行了。


    柳嵐應了聲是,施了一禮,心裏暗暗鬆了口氣,若真是被看出什麽破綻,隻有強行衝過關口了。


    收拾好包裹,三人出了赤弓關,對麵過一片平原草場,便是幽渭城牆。幽渭官兵照常查看路引憑證,放他們入關,三人離開京陽,腳步也輕快了些。站在嶺上往下望去,一眼白茫茫望不到邊際,冰封渭河,在陽光下反射光芒,似一條巨大金龍一般。


    柳嵐現在隻想快些找到那渭河下遊柳枝垂釣之人,安置好檀坪和艾艾,自己趕快回京陽去找文溪畔,也無心多看這壯麗風景,隻是運起輕身功夫,拉著兩個孩子疾步向嶺下走去。


    剛走出不遠,身後突然傳來輕輕一聲冷笑,柳嵐猛回頭!遲惑從一棵大樹背後轉了出來!


    “柳三娘,你扮得夠辛苦啊!趕緊束手就擒,別讓我再費事,一起回京陽,也好在文溪畔死前再見見他!”


    柳嵐隻覺手腳冰涼,緊緊抓住兩個孩子的手,問道:


    “你說什麽?文哥他怎麽了?”


    “哪來那麽多廢話!自己斷了經脈。跟我回京陽再說!”


    遲惑絲毫沒把眼前三人放在眼裏,柳嵐機關術再怎麽犀利,也終究是女流之輩,那兩個孩子他更不在意,沒帶一兵一卒前來,就是要活捉幾人,把追捕朝廷欽犯的獎賞獨攬懷中。


    柳嵐心亂如麻,但還是沒有亂了方寸,她微微轉身俯在兩個孩子耳旁,說道:


    “渭河下遊,柳枝垂釣,你們兩個找到這個人,他會給你們安排一切。快走!”


    話音剛落,檀坪和艾艾就要哭出聲,柳嵐厲聲道:“不準哭!”兩個孩子記事起就沒見娘這麽嚴厲過,當時嚇得不敢再哭。柳嵐道:


    “記住娘說的話,娘去尋了爹爹再回來找你們,快去!”


    遲惑哪裏肯放兩個孩子離去?腰間抽出蝴蝶雙刀,迎風便斬!柳嵐抽出長劍,上前攔阻,兩人身影在山坡之上帶起漫天白雪,似兩道銀河般,打成一團。


    檀坪和艾艾被逼無奈,娘讓自己走,不得不走,站在這裏讓娘擔憂分神,更是不妥。兩個孩子跌跌撞撞的向嶺下跑去,邊跑邊回頭看著娘親。


    再往下跑了一段,再也看不見嶺上的打鬥,檀坪牽著艾艾的手,兩人跑得氣喘籲籲。


    “妮子,我們沿著渭河跑嗎?娘說去下遊。”


    雖說用回了本來名字,但多年叫順了的稱呼一時還是改不過來。


    “哥,不能沿著河跑,嶺上一眼就看到我們兩個了,太顯眼。”


    “那怎麽辦?”


    “我們還是找道路前行,剛才娘說的話那個人也不知聽沒聽到。來,我們先改改容貌。”


    兩人快速簡單的改了下麵容裝扮,檀坪看起來就像個農戶少年,艾艾改成了醜陋的麻子臉,讓人不想多看一眼的扮相。


    兩人收拾妥當,找了道路,朝東北方向走了下去。


    這一走就是三天,後麵始終沒人追來,兩人又是擔心,又是慶幸。擔心的是娘與敵對戰不知結果如何,慶幸的是那人沒有追來,也許是被娘擊敗了。


    這三天裏幹糧也吃得差不多了,地勢越來越平坦,不能再住野外荒郊了,他們找到大路繼續行走,不多時隻見前方好像一個小鎮。天色也不早,兩人決定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差不多可以沿著渭河岸邊繼續往下遊找尋了。


    兩人剛到小鎮口,卻被守城官兵攔住。兩個官兵看檀坪時,上下左右認真的打量了一番,看了一眼艾艾,然後就再也不想看了。


    官兵問了兩人來曆,兩人說是西邊小村落的,冬天家裏沒有活計,吃不上飯,出來找些活做,掙些銀錢好活命。這是兩人商量好的,被問到就這樣說。


    沒想到,一個官兵聽他們說完,撫掌笑道:


    “這可巧了,京陽與我國開戰,你這黑小子正是當兵的好時候,快去我身後報名,到時候立了戰功,別說你吃飯穿衣,就是金銀珠寶也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這機會就來了!”


    兩人心中一驚,京陽幽渭要開戰?這可如何是好?


    見檀坪猶豫不決,有兩個官兵上前便抓,兄妹二人這幾年修煉,俱已入幽草光境,豈能束手就擒?檀坪一記掃腿,兩個官兵當時就被踢翻在地。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隻聽方才盤問二人的官兵一聲呼喝,身後湧出好幾十名官兵,將二人團團圍住,檀坪見狀忙拉開架勢,硬拚也要保住自己妹妹。官兵見二人眼神堅定,並未懼怕,一時間倒也不敢輕易上前,隻是圍住二人,讓他們脫身不得。


    正僵持間,城牆上突然傳來一陣爽朗大笑,隻聽一老者聲音說道:


    “那個男娃,此時不為國效力更待何時?隨老夫去罷!”


    狂風夾著積雪與碎石突然襲來,眾人皆睜不開眼,隻覺碎石不斷打在身上,疼痛難當。待風停歇,官兵圍著的圈裏,已不見了二人的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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