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風吹枝條亂擺,積雪飄飄而落,鳥獸皆靜寂無聲。


    何人交手?


    柳嵐,通宇初境,武極榜排名十七。


    文溪畔,通宇光境大成,武極榜排名第六。


    三知大師,君天境大成,武極榜排名第二。


    這是何等氣勢?


    還未出手,三人氣場已彌漫數裏之遙,別說鳥鳴獸吼,便是金石幽草來個千百人,也得被這氣場壓得出聲不得。


    文溪畔先動了,出手便是絕學雪梅寒冰掌,掌風淩厲,又借風雪之勢,仿似片片被帶起的雪花都成了利器一般,頃刻間已將三知大師圍了起來。


    兩人終究實力相差懸殊,雖說文溪畔已是通宇光境大成,隻一步之遙便入天月,但這一步卻難同登天,他始終還是陸星魁首。但三知大師已入天月十數年,君天境大成者,在武道中人看來,飛天遁地,已無異於仙人一般。


    隻見三知大師隻收回豎於胸前的單掌,轉動手腕輕輕一撫,淩厲掌風夾著飄雪便化為旋風一陣,擦著三知大師身側吹了過去,三知大師身後數棵粗壯樹木被這旋風迎麵吹過,當即從中斷裂。


    “文檀越果真好掌法。”


    文溪畔冷哼一聲,心下暗驚,他知君境高手武學修為必是有那撕天裂地之能,但自己七成功力發出一掌,被三知如此輕描淡寫便化解掉,文溪畔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君天境的修為實力。


    文溪畔掌法連綿不絕,一掌接一掌的拍去,到後來竟看不見他雙手,隻見胸前一團光幕,掌印罡氣源源不斷,幾乎連成一片。


    三知大師不慌不忙,隻是站於原地,手腕翻轉變化,寒冰掌印沒有一個能近他五尺之內,後麵的樹木可遭了殃,哢擦之聲不絕於耳,一片片的倒下,激起雪花空中淩亂飛舞。


    三知大師確實未出全力,隻是起了愛才之意,從文溪畔出手至現在,三知大師隻是抵擋,並未還出一招半式,他不忍傷了文溪畔是其一,另外也想挫挫他的銳氣。


    其實文溪畔成名江湖已久,哪有什麽銳氣,他自知不敵三知大師,但人總有些事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了身後的妻女,為了旺運的安危,為了報答多年前的知遇之恩,拚死他也不能怯戰。


    兩人激戰正酣,文溪畔隻聽柳嵐在身後高喊:


    “退!”


    兩人多年恩愛夫妻,配合默契無間,話音未落,文溪畔突然收招暴退,三知大師也是一愣,剛想進步上前,卻見自己四周地底似有雷石火藥一般,猛然炸開,阻住了他的去路。


    柳嵐乃玄機門三小姐,機關秘術,陣法埋伏,玄機門是天下魁首,如果玄機門自認機關與陣法天下第二,那就別說第一了,敢出來認自己是第三的都沒有。


    方才文溪畔與三知爭鬥,柳嵐暗地裏以最快速度布下了防禦大陣—甲不通山陣,見文溪畔退出陣外,立即發動,阻住了三知大師。隨後夫婦倆一瞬也沒停留,帶著檀坪和艾艾飛速離去。


    雖然文溪畔的層層攻勢難以奈何三知,但他也不是就能輕鬆應對的,畢竟文溪畔離君境隻差一線,也是天下一等一高手,剛才他也分神去留意柳嵐,但見她護著孩子,也沒任何舉動,因此放鬆了警惕。如果柳嵐直接對他出招,那他也能攔得下來,但這個防禦陣真的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三知沒有馬上破陣,而是仰天一聲長嘯,隨後腳尖插入土內,揚起時便帶出一片土石碎塊,要知道已經到了京陽北域地帶,寒冬大雪天地,地麵土層都凍得堅如磐石一般,三知大師每一腳就像踢進棉花裏一樣,輕而易舉。每一片土石碎塊飛出,地底都會有成鱗甲狀的氣陣飛出,將那些碎塊全部攔下擊成粉末,竟沒有一塊碎石能飛進陣內!


    三知大師雖為天下高手武極榜排名第二,一時間也對這防禦大陣無可奈何,他若退去,這大陣又不是困陣,根本就沒攔著他,但他若想追擊,那就必須要破陣前行,左突右突,空中地下,竟都被這甲不通山陣包裹了個嚴嚴實實。


    三知破陣被阻,但那聲長嘯卻引來另一個煞星,殺神穀主滿川,提一柄黑黝黝的長斧,從樹林東邊徑直殺將過來。說是徑直,果然是一點彎路也不繞,路上的樹木還沒碰到他身體,就全都被一股無形之力連根拔起,甩在一旁。隻幾個眨眼的工夫,便來到了文溪畔一行人麵前。


    這滿川,身形如球,矮得出奇,手中提著的那柄長斧,足有他身高兩倍有餘。年少時滿川也不是這般模樣,隻是後來修武誤入歧途,險些將一身修為毀於一旦,終於將逆行之真氣順轉過來,身形卻被壓得極矮,全身骨骼變形,乍看如同肉球一般模樣。


    從那以後滿川心性大變,嗜血嗜殺,最恨別人叫他矮子。據說剛變得這般模樣時,走路撞到一個大家族世家子弟,就因那人說了句“看著點兒路,矮子!”,就暗中跟隨回到那人府中,全府上下五百多口,連同雞鴨牛狗,屠了個幹幹淨淨。朝廷派人捉拿,他卻失去了行蹤,兩年後,江湖上出了個殺神穀,正是滿川自立門派。而那時風頭已過,雲帝派三知大師前去招納,兩人據說並未動武,五天後三知歸朝複命,稱滿川願受朝廷招安,自此後,殺神穀主滿川便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雲都帝王侍衛總統帥。


    今日為拿文溪畔,雲帝身側兩大高手齊齊現身,竟是必拿文溪畔一行歸案的架勢。


    文溪畔看眼前這個肉球,就知全天下此等人物隻有一個,定是滿川,心中暗暗叫苦。聞江湖人言這煞神陰狠暴戾,一身蠻力,且剛勁已修至神兵利器難飲其血的地步,現在後有三知,前有滿川,兩大高手夾擊之下豈有逃脫可能?


    拚了就拚了吧!


    文溪畔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這是文溪畔的隨身武器,軟劍青柳。此劍久未出鞘,此刻大敵當前,文溪畔不敢托大,一言不發,抽出武器上前便刺,要占得一記先手,給妻子兒女搶些時間趕快逃命。


    軟劍雷鳴閃電般直刺出去,文溪畔手腕輕抖,青柳似化為一尾長鞭,向滿川脖頸繞去。也就是文溪畔運劍已達劍隨心動的地步,不然想找準滿川的脖子著實是件難事。滿川提斧在手,不閃不避,任由軟劍繞頸。文溪畔見滿川如此托大,當下手下再不留力,十成功力盡出,真氣貫穿劍身,往後一收軟劍!


    隻聽倉啷聲響不絕於耳,青柳拉扯之下與滿川脖頸相接,竟發出金屬之音!文溪畔後撤幾步定睛望去,見滿川脖頸毫發無損,不由大驚!


    這一招柳繞春山文溪畔已是用出全力,對方竟然毫無招架之態,便輕鬆化解,還談何與之對抗,一招便已分了勝負。


    正躊躇間,滿川已原地單手舉起大斧,文溪畔眼一花,見那斧頭已經劈在了地上,隨即大地猛然開裂,一道深溝瞬間出現!


    單手一斧之威竟恐怖如斯!


    夫妻兩人抓著兒女向旁急縱兩丈,這才堪堪躲過。文溪畔當下一籌莫展,這莽漢滿懷殺心,不言不語,根本沒想活捉幾人,這可如何才能讓妻小得以脫身?


    正無計可施之時,忽聽林外不遠處一隊馬蹄聲響,來了十幾名官兵,想來也是被三知大師的長嘯引來此處。文溪畔再也不及多想,拉起柳嵐攬過兒女,縱身飛起,躍過滿川頭頂向那隊官兵撲去!


    滿川怎會讓他如願?那柄精鐵大斧,斧頭上黑黝黝的其實都是血汙,殺人如麻,鮮血一層層在斧頭上凝結而成。當下舉起,揮出一斧,直追半空中的文檀坪而去!


    殺人誅心!滿川竟然對孩童下手,為的是牽製文溪畔夫妻二人!


    文溪畔左護妻女,右護愛子,眼見斧光轉瞬極快到了檀坪背後,實在避無可避,身形猛地一扭,把檀坪摟在胸前,自己後背結結實實挨下了這一斧!


    “溪畔!”


    “爹爹!”


    文溪畔一口血半空中噴灑而出,身形卻未下墜,借這一斧之力直飛林外。


    一腳踹翻一個官兵,奪了他的馬匹,文溪畔壓下喉頭上湧的氣血,對柳嵐疾速低聲說道:


    “過赤弓關去幽渭,找渭河下遊柳枝垂釣之人,快去!”


    不等柳嵐答話,翻身而起,軟劍劍背啪的一聲拍在馬股之上,戰馬揚蹄嘶吼,絕塵而去!


    文溪畔竭盡全力,不顧自己重傷,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再看柳嵐帶著孩子的戰馬,早已遠去。其餘官兵欲前去追蹤阻攔,被文溪畔一記橫掃,斬斷了所有馬腿,戰馬悲嘶不斷,官兵一個個從馬上跌落,眼見柳嵐的戰馬遠去,再也追不上了。


    文溪畔耳邊還聽得遠處傳來檀坪和艾艾的哭喊,一聲聲爹爹叫得他肝腸寸斷,猛然轉身,滿川已經到了身前,滿川身後隨之而來的,正是京陽國師三知大師。


    文溪畔身後鮮血不住的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雪地映得鮮血分外紅豔,三知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怪滿川下手太重,還是在怪文溪畔執拗不悟。一陣淒厲北風刮過,文溪畔高高躍起,半空中一劍怒斬,軟劍青柳的劍罡繞出詭異弧度,直奔滿川三知斬去!


    兩人仍是不躲不避!


    卻沒想到,這一劍耀眼的光幕後,夾著常天蕩送予文溪畔的三顆琉璃閃!


    一陣撼天震地,林子居然被炸出了一個碩大豁口,滿天碎石木屑暴雨般落下,三知和滿川危機時刻聯手使出真氣化盾,被炸出十多丈遠,一時也是氣血翻騰。而那些官兵,全都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了。


    待場中恢複平靜,隻見地上隱隱有斑斑血跡,而文溪畔,卻是蹤影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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