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被爹爹從夢中叫醒,還有些恍惚,爹爹身上傳來陣陣寒氣,好像剛從外麵回來。旺運眨眨眼睛,發現外麵還是風雪深夜,身邊的兄妹也睡夢正酣,娘站在爹爹身後,兩人都是一臉嚴肅。小旺運想起剛才的夢,突地又想起了林先生,又覺得難過起來,低頭不語。也不知劉武是看出了旺運的心思還是在想該如何開口,這個漢子也是微低著頭遲遲沒有出聲,三娘也就那樣立在丈夫身後,屋裏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小旺運緩和了自己的情緒,抬起頭問道:


    “爹,娘,怎麽這個時候了還沒歇息?”


    劉武這才抬頭,說道:


    “乖孩子,你穿好衣服,爹爹要帶你出去一趟,隻你我二人。”


    說罷轉身出屋。小旺運雖是滿心疑惑,但一直就聽話的他也沒多問半句,輕輕地起身穿衣穿鞋,怕吵到兄妹二人。穿戴完畢,娘從旁邊拿出一件黑色毛皮氅,低聲對旺運道:


    “兒,這是娘給你做的玄狐氅,夜裏風雪大,披上它不會覺得冷。”


    旺運接過衣服,隻覺得入手光滑柔順又不覺沉重,披上玄狐氅,既貼身又暖烘烘的,抬頭笑著說了聲謝謝娘親,三娘寵溺地摸了摸旺運的頭,又把外氅的扣帶係了係緊,說道:


    “有些大了,可以多穿幾年。快去吧,爹爹在門外等你。”


    旺運點點頭,轉身出屋。


    開屋門到院中,一股風雪寒氣讓小旺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劉武見旺運出來,低聲對他說道:


    “去尿過再走,爹可不想被你尿到背上。”


    旺運也不知爹說的是什麽意思,自己怎麽還能尿到爹的背上?看爹好似又沒有在玩笑,於是也不多問,跑去茅廁痛痛快快放了水,整理好衣服回到院中,來到爹爹身邊。


    劉武正色說道:


    “旺運,定要牢記,今夜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出聲詢問,也不要害怕,你隻需把今夜見聞記在心中,其他爹爹自會跟你說清楚,好嗎?”


    旺運用力點了點頭,自己爹爹吩咐的話,哪有不從的道理?隻見爹爹單手提住自己腰帶,向上一舉,直接把旺運放到了自己背後,旺運剛想張口說不用爹爹背,自己走就好,但想到剛剛爹說的話,就沒有出聲。劉武稍側頭,見兒子並未出聲言語,微微笑了笑,低聲說道:


    “抱緊爹爹脖頸,我們走。”


    旺運摟住爹爹脖頸,劉武又拿出一根巴掌寬的綁帶,圍著自己和旺運繞了幾圈,把旺運牢牢地縛在了自己背後,這才踏步出院,背著旺運往南走去。


    劉武走得急,卻聽不到什麽腳步聲,旺運知道爹爹在山中打獵,輕身功夫很是了得,所以有時才能悄無聲息地活捉到鳥雀小獸,帶回來給他們兄妹三人玩耍。


    不多時父子二人出了村,劉武仍是一直往南走,旺運辨別方向,突然想起往村南以外二十餘裏是去往那個人人都談之色變的三眼溝方向,村裏大人說那裏有神怪凶獸,常年雲霧繚繞,無人敢靠近,卻也不是隻為了嚇唬孩子。聽說前兩年有一些武道會的高手進三眼溝曆練,結果一隊三十餘人沒一個人出來,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武道會找官府,後來甚至驚動了雲軍,也沒給出個結果,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眾所周知,於是三眼溝成了一塊禁地,即便是無人把守,也沒人去靠近,倒是也沒聽說有什麽傳說中的凶獸跑出來傷人。他們哥倆也問過爹爹,爹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你倆若是去,就不要再指望回來。”


    嚇得哥倆血都差點凍住。在他們心裏,三眼溝裏的神怪凶獸,比這個從未打過他們,卻又讓他們又敬又怕的爹爹差得遠了。


    旺運趴在爹爹背上,正思緒連篇胡亂猜測此行的目的地,突然聽到爹爹說了一聲:


    “抱緊!”


    他下意識的又緊了緊手臂,下一瞬隻見爹爹一腳踏出,背著自己,整個人平地縱起四丈有餘,緊接著虛空中腳步輕點,借著風雪奔雷般向前飛去!


    小旺運這下直驚了個目瞪口呆!張著嘴根本顧不得寒風獵獵,也不知吃了多少迎麵而來的雪片。扭頭向下看去,雪地上石頭矮叢飛快地向身後掠過,此刻自己的爹爹竟真的帶著自己像鳥兒一般在半空中向前疾飛。若不是冷風刺骨,小旺運真的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未醒!不過雖然這一幕始料未及,但他還是一直記著爹爹的囑咐,一聲未吭,隻是心跳加速,砰砰作響,一時難以平靜下來。


    劉武呼吸均勻綿長,每次鼻孔呼出的氣息如同兩條白鏈蛇般在空中飛舞,又被疾風吹散。時而虛空中輕抬腳向下一點,時而向後一點,劉武一直保持著飛行的高度和速度,很快來到三眼溝,未做停留,從神秘的三眼溝邊緣飛掠過,繼續向南而去。


    很快地,又飛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眼前出現一道關隘,劉武收起禦空之氣,在離關隘城牆大約不到一裏的地方緩緩落回到了地麵。旺運眯著眼睛望向關隘城門,隻見城門正上方三個威武的大字:瓦岩關。


    劉武微微側頭,對旺運道:


    “我兒,爹爹很欣慰你全程一語不發,你小小年紀,真的是難為你了。不過接下來的事也許你更會難以接受,爹爹給你先提個醒,還是不許出聲,等我們回家以後,我會告訴你一切。”


    小旺運在爹爹背上使勁地點頭,生怕自己點頭幅度太小爹爹感覺不到。隻見爹爹從懷中拿出一個兔兒臉的麵具,遞給自己,旺運接過,戴在頭上。劉武見兒子乖巧,便不再多說,一口氣提起,向城牆處奔去。雖然沒有禦空而行,但速度卻並不比飛來得慢。


    轉眼便到關隘城牆下,旺運見爹爹故意躲開一隊巡邏的雲軍,並未往城門方向去,看來爹爹沒想從城門進關。這瓦岩關是皇城雲都與北境間的一道大關卡,此地周邊村鎮百姓常言:


    瓦岩關瓦岩關,一年三季霜雪天。


    表麵上是說把這裏當成一個分水嶺地標,其實更是暗示著關外百姓生活環境的惡劣。


    城牆下,旺運想這城牆雖高,但按照爹爹剛才飛行時的高度來說,上這目測三丈左右的城牆輕而易舉。但劉武卻沒動用禦空之術,城牆上也有巡邏隊伍,還有哨崗,直接飛上去太過招搖。隻見他麵朝城牆,十指如鉤攀住城磚間小小的縫隙,發力向下一按,帶著小旺運向城牆上遊壁而去,轉瞬便已登頂,緊接著絲毫未做停留,在城牆另一麵翻身直接跳下,落地悄無聲息。一上一下,迅如閃電,還沒等旺運覺得緊張,兩人已經到了瓦岩關內。


    關內道路旁的斜坡已經被大片的平整過,兩旁分別駐紮著雲軍的三十多個棕褐色帳篷,雖然風吹得緊,但帳篷上還是殘留著一些積雪。城牆邊一杆雲字大旗隨風飄擺,小旺運側目看了看,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怎麽就從那邊到了這邊了?這飛來飛去神仙一樣的人還是自己朝夕相伴的爹爹嗎?


    劉武立直腰身,四處看了看,沒有任何猶豫的朝前方的帳篷掠去。小旺運發現不但聽不到爹爹踏雪的腳步聲,甚至他歪頭向下看去,那雪地上連一點踩過的痕跡都沒有,爹爹背著自己,兩人的重量在雪地上沒留下一丁點的痕跡,這簡直就是仙術!經過五六個帳篷後,劉武停在了一個帳篷後方,裏麵隱約有微弱的燈光,他側耳聽了聽,然後直接起身轉到帳篷門口,挑簾走了進去。


    帳篷內一人坐在書案前,臉瘦無肉,顴骨高突,眼神中戾氣盡顯,生得一副陰毒模樣。此時深夜並未穿戴盔甲,身著青袍,上紋雲豹獸,一盞油燈一卷書,腳旁一個炭火銅爐,正伏案夜讀。帳篷簾掀起冷風吹進,那人這才驚覺。抬頭看見門口閃進一清瘦漢子,黑袍黑褲,一雙黝黑獸皮雪地短靴,身後還背著一個矮小兔兒臉,猛地站起就要張口厲聲喝問。隻見劉武不急不躁,右手伸出,手背朝上,食指中指並攏指向那人,兩指帶掌略一翻轉,書案後那人竟好似被一隻無形鐵手扼住了咽喉一般,想發出半聲也難,眼中戾氣盡去,隻是驚恐地望著對麵黑無常一般的漢子。也沒見劉武有何動作,往前踏了一步,就來到了書案前。旺運在爹爹身後,看著爹爹不知用了什麽神通手法就控製住了對麵那個長相狠毒的人,現在又離那人這麽近,近到一伸手就能碰到的程度,近到可以看見那人滿眼的血絲,旺運的腿也不自主地打起了擺子,他怎麽繃緊自己,也是抖得厲害。可對麵那人比旺運更害怕,見那黑無常一步跨到自己身前,身後的兔兒臉還在抖腿恥笑他,心中更是慌亂得不行,可是卻像中邪似的想求饒都說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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