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宗海晨連衣服都沒換便走入工作間。商夏百思不得其解,女為悅己者容,他不可能不明白。


    這時,座機響起,她馬上確定來電顯示上的號碼由宗家父母打來。不能錯過接近宗家長輩的好機會,但是冒然接聽又可能引起宗海晨的不滿,思來想去,她揚聲喊去:“宗海晨,快接電話啊。”


    工作間裏有分機,當宗海晨接起電話的同時,商夏小心翼翼地拿起聽筒。


    “你交女朋友了?”來電是宗母。


    “田莉莉說的?您別聽她瞎咧咧。”


    “你別管誰說的,媽就問你是真是假?”


    交談間出現短暫的沉默,商夏眼珠一動,將聽筒放回原位,沉了口氣,又一鼓作氣拿起聽筒撥打一串手機號碼。由此,母子雙方都能聽到第三人的存在。


    “小瓷兒!我這邊還沒說完。”他從工作間裏喊出來。


    “啊?對不起,你們聊……”她刻意地對著聽筒道歉。


    “等一下,請問你是哪位?”宗母急問。


    宗海晨唯恐小瓷兒說出居住此地的最初原因,所以重重地咳嗽一聲。


    “伯母您好,我叫商夏,我是宗海晨的……”


    “你好商小姐,你是我兒子的什麽人?”宗母亟不可待地追問。


    宗海晨奔出工作間來到她身旁,附耳說,保姆。


    聽罷,商夏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刀,原來她在宗海晨心裏什麽都不是。


    宗海晨見她遲遲不回答母親,索性從她手中奪過話筒,剛欲自行解答,又對上小瓷兒那雙含帶怒火的大眼睛。


    “媽,晚點跟您解釋。”他果斷地掛上電話,對她說,“我媽有高血壓,如果知道你因車禍住到這裏肯定會著急。”


    “那就說我是你的朋友怎麽了?”


    朋友的範圍很廣,老媽還是會刨根問底兒,宗海晨索性揚手起身,就在他即將關上房門時,商夏一把推開。


    “吃錯藥了?”


    “你是高官之子,我是村姑,所以你根本就瞧不上我對不對?”


    宗海晨眉頭緊蹙,索性扯起她來到穿衣鏡前,他指向鏡中的彼此:“我今年25,你才17歲,你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懂什麽?”


    “你以為自己很成熟嗎?!如果真成熟的話就不會躲在這麵鏡子後麵偷看我換衣服了!”商夏頓感人格受到侮辱,狠戳他的胸口,質問道,“你敢說你對我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原來猥瑣行跡已暴露,不過他馬上反映過味,一把攥住商夏的手腕:“你進過我的工作室?”沒有開門密碼不可能隨便出入。


    商夏猛力甩開:“當然沒有,三居室還是二居室我還分得清楚,而且電視上教過辨別真假鏡麵的方法,”她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低在鏡麵上,壓製著怒火解釋道,“如果鏡中反射的影像與實物毫無間距的話,便證明該麵鏡子可透視。現在真相大白,你少轉移話題。”


    “什麽時候知道的?”宗海晨忽然笑了。


    “住進來不久就知道了,別以為村姑好欺負。”商夏承認用身體勾引宗海晨的做法不入流,可她沒時間熬下去,何況用清白之軀換取與親人見麵的機會真的很過分嗎?


    宗海晨漸漸收斂笑容:“你還好欺負?三更半夜撞上我的車,又謊稱失憶霸占我的住所,因為你的出現,相識多年的女性友人險些跟我撕破臉,我管你吃住穿戴甚至連女性用品都幫你買過,我還要怎麽做才算不欺負你?”


    “你說得沒錯,可是你不願正視我的存在。”商夏雖然生在封閉的小村鎮,但傳承了家祖先的遺誌,低調卻不屈服。她希望哥哥也可以做到所無畏懼。


    “我為什麽非要重視你?就像你說的,喜歡新鮮事物喜歡冒險,沒準哪天就消失不見了,我把你放在心上純屬吃飽了撐的。”


    他從來都不否認小瓷兒是與眾不同的,仿佛庸脂俗粉中的一縷清香,渾身上下散發著獨特又神秘的氣質,耍得一手好飛刀,擁有一副宛若黃鶯的歌喉,以及紋在背部的河姆渡鳳凰與未能解開的甲骨文字。隻要願意挖掘,一定還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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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更清楚一點,她終究是一隻抓不住的瑞鳥。


    商夏見他神色凝重,驀地笑起來:“原來你怕我再次不告而別?”


    “誰怕了?愛去哪去哪,走了才清淨。”說他無情也好,冷血也罷,反正他屬於很難動真情的那種人,好比他熱愛的考古事業,不接觸則已,一旦著迷便會全身心投入。


    商夏見他蹲在音響挑選cd,躡手躡腳靠近,環住他的脖子撲了上去,側頭親了他臉頰一下。


    宗海晨情緒一頓,隨後繼續埋頭翻找:“你有沒有聽過這麽一句話,上趕著不是買賣。你越主動我越肝顫兒。”


    “你嫌我歲數小沒定性,可是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合適?即便合不來也是我吃虧,用得著你操心嗎?”


    “這話兒怎麽說的?我若是隻貪圖那點事兒不如去找林月蟬。”宗海晨不喜歡存在太多不穩定因素的交集,說他是死腦筋也可以。


    “對了,我做了些鹵蛋,等你回家看你父母的時候帶過去吧。”她話鋒一轉。


    “喲,還學會討好我父母了?”宗海晨拍了她小腿一下,“滿腦子鬼主意的小丫頭片子,先去拿幾個給我嚐嚐。”


    商夏清脆地應了聲,順便炒了個青菜做了個湯,再將鹵蛋,白米飯一起端上桌。


    宗海晨自從上大學之後便開始獨立生活,這期間不是沒有女人主動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隻是他的居住地總是擺滿古玩字畫,所以寧可自己收拾。要說小瓷兒的出現確實是時候,他去年才搬進這裏,把喜愛的東西全部移到專屬空間。


    “你好像偏愛青花瓷。”商夏發現家中所使用的碗盤皆是青花紋飾。


    “隻要是瓷器我都喜歡,簡稱‘瓷器控’。” 宗海晨吃得津津有味,小瓷兒雖然不會做烹飪繁複的大菜,但是家常菜炒的相當地道。


    “瓷器之首當屬汝窯,青如天,麵如玉,蟬翼紋,晨星稀,芝麻支釘釉滿足。”商夏將汝窯的特點娓娓道來。


    “嗯是,物以稀為貴,全世界僅存67件半。”宗海晨扒了口飯,“上海大拍會你真的要去?”


    商夏知道他懷疑自己與霍大師的相遇頗有蹊蹺,索性放下筷子,鼓足勇氣坦白:“好吧,我承認我對古玩略懂一二。”


    宗海晨付之一笑,還記得她在潘家園拍賣會上,用翡翠雙魚掛件換龍紋扳指的事兒嗎?打死宗海晨一百次也不相信如她所說,隻是運氣好才碰巧花十塊錢買到真品的荒唐故事。


    “還有什麽我不知道不如一並交代了。”


    商夏指了下背部:“甲骨文的內容我真不知道,是我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紋上去的。”


    “這件事我相信。還有嗎?”指的是她的身世背景。


    商夏目前隻能講這麽多,否則就會暴露她此行的目的,如果連名帶姓告訴宗海晨,憑他對曆史文獻的掌握程度,保不齊會聯想到她家的淵源。


    “我最討厭騙子你是知道的。確定沒有了?”


    商夏篤定地搖搖頭:“唱歌跳舞山裏長大的娃都會,舞刀弄槍也沒什麽了不起,至於鑒別古玩的本領跟你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就這樣。”


    不值一提?無數人為了學習正確的鑒定方法,挖空心思揮金如土都沒能摸到門路。過分謙虛實在不太好。


    這時,座機再次響起,宗海晨以為又是老媽打來的,放下飯筷抓起聽筒,可剛說叫了聲“媽”,對方便說:“不好意思,我是霍亦侖,請讓商小姐接聽電話。”話語中透著壞笑。


    “……”宗海晨翻個白眼,揚聲說:“你大外甥找你。”


    商夏擦了擦手走上前,宗海晨向外蹭坐一點點,隻給她留出可入坐的縫隙。


    “霍爺爺病了?嚴重麽?……哦,雖然是小感冒還是要注意休息,嗯,我明天去看他。”說著,她仔細地記錄地址。


    掛上電話,商夏才發現宗海晨擠得她根本站不起來,她歪頭相望,又推了推他的肩膀,但他紋絲不動。


    “飯還沒吃完。”她說。


    “你住在我這裏,我得對你負責,每天去哪必須及時匯報。”


    商夏不相信他沒聽見,不過還是重複道:“霍爺爺病了,我明天會去探病。”


    “地址交出來。”


    寫有地址的字條拍在宗海晨掌心,他掃了一眼:“一看你就是歲數太小不懂人情世故,探病哪能空手?明天我送你過去的時候順便買個果籃。”語畢,他把地址揣進口袋,回桌邊吃飯。


    商夏怔怔地坐在原位,她什麽時候說過空手去了?


    電話再次響起,商夏剛要接,宗海晨以獵豹的速度衝過來,抓起聽筒便說:“還有什麽事跟我說,商夏給我暖被窩去了。”


    “喂喂,海晨?你說什麽?商小姐在你床上?你們到底什麽關係啊?!”宗母慌張地問。


    “…………”宗海晨一頭栽倒沙發背上,得!唱了出《時遷偷雞》,不打自招了。


    商夏聽到話筒那段傳來時高時低的動靜,似乎還夾雜著渾厚的男性聲音。


    “你小子出息了啊!同居這麽大的事都不和家裏人商量?!”宗父咆哮中。


    宗海晨幾欲解釋卻不得空,為求耳根子圖個清靜,索性認了。


    “好好好,周末我會把她帶回家,歡迎二老徹查。”


    戰火終於平息,他疲憊地掛上聽筒,反正爸媽一旦得知商夏的年紀肯定反對,倒時候他再順水推舟當個大孝子好了。


    商夏在旁聽得一清二楚,暗自打個響指,無心插柳柳成蔭,總算可以見到宗海晨的父親,故宮博物院的大院長。如果她以女朋友的身份便可輕易出入故宮博物院了吧?


    所以,一定不能搞砸。


    “還有心情撿樂兒?到時候別哭鼻子就好。”父親在家中的地位堪比玉皇大帝,宗海晨膽敢在他的正統教育下未婚先同居?必須是死罪一樁。


    商夏托腮笑眯眯,或許馬上就能與大哥相見了,謝謝你宗海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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