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先永被那中年貴婦緊緊的握著雙手,一時竟抽不出來。他大為尷尬的向下望著中年貴婦的臉,隻見她鵝蛋臉型,甚為圓潤,兩隻杏仁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眼睫毛上沾滿了淚水。


    喬先永的手用力抽出,向後退了一步,說道,“在下喬先永,拜謝夫人和小姐搭救之恩。”


    中年貴婦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掏出一張絲帕輕輕的拭了拭眼角,一雙杏眼反反複複打量著喬先永,似乎看都看不夠,隔了半晌才說道,“永兒,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娘啊!”


    這話一出口,那中年貴婦似乎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身體一歪就要向後暈倒。琪兒急忙上前一步攙住,又將她扶著在太師椅上緩緩坐下。


    浣香站在一旁,竟也開始輕聲啜泣著。


    喬先永聽到中年貴婦此語,大驚失色,猶如天雷劈下一般,腦子嗡嗡作響。


    娘?這中年貴婦到底在說什麽?娘不是早就在十幾年前燒死在隔壁村了嗎?那一具具焦黑的屍體燒的麵目全非,讓喬先永至今都膽戰心驚。這難道是自己的親娘?那這少女又是何人?如果是娘,她怎麽又會住在此等地方?這麽多年,為何沒有來與他相認?


    喬先永又想到了早上吃過的雞雜麵和各樣點心,最緊要的是那雞雜麵下麵藏著的兩個鹵蛋,確實在這世上隻有娘做的出來。


    喬先永沒有言語,仍然將信將疑的看著中年貴婦。


    丫鬟琪兒站在貴婦身後為她輕柔的按摩著太陽穴,隨後又為她輕捶著肩膀。貴婦緩了緩神之後似乎終於能說的出話。她長歎一口氣,眼角的淚水仍然漣漣落下,邊啜泣邊說道,“永兒,也不怪你不認得娘。這麽多年了,娘沒想到你還活著,還長這麽高了。娘真快不敢認了。”


    喬先永不知道該說什麽,仍然像尊鐵塔一般站著。


    浣香默默的走過來,一拉喬先永的袖子,向旁邊指到,“喬大哥,請先入座。”又轉頭向貴婦說道,“娘,你別著急,慢慢說給喬大哥聽吧。喬大哥心裏想必也存了許多疑問。”


    喬先永也沒推辭,怔怔的坐了下來。浣香沉默著坐在了他右手邊的太師椅上,隨手端起小幾上的玉壺為喬先永斟了一盞茶,又雙手遞給喬先永。喬先永接過來一飲而盡,亂跳的心髒似乎又鎮定了一些,終於鼓足勇氣說道,“夫人,在下確實叫做喬先永沒錯。但在下在幼年時就父母雙亡,想來夫人大概是認錯了人罷?”


    貴婦眼珠子一轉不轉的凝視著喬先永,歎道,“永兒,你錯了。浣香說的有理,這麽多年過去了,其中又發生如此多的變故,你無法相信確實很正常。聽娘與你細細說來。


    十幾年前,你爹喬老大接了那灰衣人的大生意,便開始專心煉劍。正好同村張家的要一起去附近齊村,也就是你外婆家那個村子辦事。娘當時大著杜子,就想同去看看你外婆,因為下次再看外婆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但你執意不與娘同去,非要留在家裏看你爹打劍。”


    喬先永對於這一段記憶異常清晰,這基本上就是喬家村給他留下的最後記憶了。聽到此處,他內心深處開始動搖,這一個小小喬家村,小小鐵匠的家事,如果不是當事人,又有誰能說的出來呢?


    貴婦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我到你外婆家之後,看你外婆身體很不好,便想著多住幾天。誰想到沒過幾日,村口白日裏突然起火,那黑煙燒的老高。我忙出門想要看看是發生了何事,沒想到遠遠的看到從村口方向驚慌失措的奔來幾個孩子,那幾個孩子神色極其驚慌,一邊大哭一邊喊叫道什麽,惡鬼來了,殺人放火什麽的。


    眼見著,從村口方向那火勢越來越大,黑煙似乎遍布了齊村上方的半個天空。你外婆家住在村子最深處的山坳之中,此時也忍不住,拖著病軀挪下床來。她看到這些情景,卻不驚慌,拉著你娘的手說道,兒啊,這土匪是幾十年都要來一遭,看來是又來了,你肚子裏還有喬家的骨血,趕緊跑吧,能跑的過是你的福氣,跑不過也是你的命了。


    你娘一個長居村中的婦道人家,又見過什麽世麵,當時便嚇得驚慌失措。


    誰知你外婆卻極其鎮定的帶著你娘繞到豬圈後麵,那裏就像這邊一樣,長滿了大片的毛竹林。你外婆挽著你娘的手,熟練的撥開十幾根擋在麵前的毛竹,其中竟然露出了一條小路!這小路一直向著大山之中通去。


    你外婆當時就不斷的催促娘快走,還說這是她和你外公當年為擋避戰亂,自己準備的後路,沒想到外公卻病死。你娘拉著你外婆要一起逃走,外婆卻說她年高力弱,又生著病,隻會拖累你娘。好說歹說了一陣,就聽到村子之中哭喊之聲越來越亂。你外婆毅然決然的扭頭回了屋子。


    娘當時心中又驚又怕,無奈之下,隻得順著那條道慌不擇路的連跑帶走的逃去。


    也不知道走了幾天幾夜,困累了就靠在樹邊歇息,渴了就喝山中的泉水,餓了隻能撿些野果子吃,但娘卻這麽活了下來。”


    中年貴婦一口氣說了這一大篇,似乎疲勞之極,靠在太師椅上,哀傷的看著喬先永。琪兒在她身後低著頭,咬著嘴唇,似乎也要被這悲慘的一段故事打動了心弦。


    喬先永剛開始聽時,還抱著懷疑的心思,但越聽越覺得這中年貴婦所說之事仿佛曆曆在目,儼然就是那日幼小的他在喬家村目睹的慘狀。從村口開始,第一家遭殃,被放火燒毀,被無端刺死的爹,與貴婦剛才所描述的齊村之景一模一樣。


    更何況,幼小的他也曾經去過幾次外婆家,他記得確實從村口要走許久才能走的到,而且外婆家一直養著一隻大黑豬,外婆還讓他拿井水給黑豬刷過身體。


    難道,這真的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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