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舒歎氣說道:“王爺,你要喝茶招呼一聲下人就是了,怎麽能自己起來喝茶呢?”


    修子瑾憋著一股氣,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呢。


    他的尊嚴仿佛被她踐踏了。


    就算他張口要杯水沒什麽,放在平時沒什麽,但是現在,他開不了口。


    很難以啟齒。


    寧舒一點都不著急,慢慢來,慢.慢調教唄。


    修子瑾背對著寧舒,他現在已經無力發泄怒火了。


    他一直都無法接受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樣,他發泄了,絕望了,可是依舊改變不了。


    他等著寧安霜出現,哪怕現在寧安霜猙獰無比地存在,他心裏都是期待的。


    可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寧安霜就再也沒有露一次麵。


    如果不是腿上肚子上的傷痕和痛癢提醒他,他一直都覺得這是一場噩夢。


    寧安霜出現在了她的夢中。


    可是不是夢啊。


    修子瑾覺得這樣痛苦,還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舍不得死,不敢死,沒有勇氣死。


    哪怕寧安霜變成鬼魂之後那麽厲害,但是修子瑾依舊不敢死。


    現在他在這個王府沒有什麽威嚴了。


    因為誰都知道他沒有將來了,這輩子撐死了也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廢物王爺。


    因為受傷了,現在後院都是王妃在打理。


    他現在這種情況算什麽?


    修子瑾惡狠狠對寧舒說道:“本王要見弘兒。”


    弘兒會是王府的希望。


    寧舒沒說什麽,讓下人抱著弘兒過來。


    弘兒現在能走路了,可是走得很慢,搖搖晃晃的,口齒不清能吐字了。


    但是說不清楚,流著口水能喊著一聲娘。


    這個娘可不是寧舒教的,估計是帶弘兒的下人,為了討好人,故意教的吧。


    寧舒也沒有糾正,現在這麽大點的孩子懂個啥。


    奶娘把弘兒抱了過來,弘兒看到寧舒,立刻露出了四顆小米牙,上下兩顆,咧開嘴笑著,口水順著嘴角流出來,伸出手要寧舒抱。


    寧舒從奶娘手裏接過弘兒,對床上的修子瑾說道:“王爺,弘兒來了。”


    修子瑾艱難坐了起來,看著寧舒懷裏的孩子,伸出手要抱弘兒。


    但是弘兒緊緊環著寧舒的脖子不撒手。


    “弘兒,這是爹爹,讓爹爹抱抱。”寧舒說道。


    弘兒看了一眼修子瑾,別過臉埋在寧舒懷裏,不肯給修子瑾抱。


    修子瑾臉色難看無比,弘兒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埋在寧舒懷裏。


    修子瑾伸出手硬拽寧舒懷裏的弘兒,弘兒嚇得哇的一聲哭來了,使勁掙紮。


    修子瑾沒想到這才沒多長時間,孩子都不跟自己親近,難道是這個女人教的。


    寧舒拍著弘兒的背,說道:“弘兒,這是爹爹,以前爹爹對弘兒可好了,讓爹爹抱抱。”


    弘兒依舊不願意,嚎啕大哭。


    寧舒無奈地看著修子瑾,“王爺,弘兒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了,陌生了,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寧舒把哭得打嗝的弘兒交到奶娘的手裏,讓她抱走。


    修子瑾不能看了,現在這算怎麽回事,他難道在府裏就一點地位和價值都沒有了嗎?


    現在連孩子都不親近他了。


    “王爺好好休息,臣妾先走了。”寧舒匆忙走了,顯然是去哄孩子了。


    之後,寧舒麵對發脾氣的修子瑾都是以不變應萬變。


    你說不,那就不。


    想要什麽直接說,想要說反話,讓人猜你心裏想什麽,亦或者非要人求你,對不起,沒這個功夫。


    但是修子瑾死撐著,用這種方式來保全自己的尊嚴。


    不能決堤了,一旦決堤了,他的威嚴就盡失了。


    所以,對於這種情況,你不想吃飯,那好,撤了。


    不想喝水,那好不喝。


    不想擦拭身體,那好,不擦,十天半個月,半年都可以,隨你。


    但是寧舒的態度恭順,完全是按照對方的要求來。


    想吃想喝,說!


    在這樣一次次的對抗中,修子瑾漸漸明白了。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什麽,就隻有開口說,但是這種開口又帶著一種哀求的性質。


    對於現在敏感又要守住自己尊嚴的修子瑾,比殺了他還難受。


    但是不開口,亦或者說反話,對方真的按照他說的做,恭敬無比,卻憋屈得要死。


    修子瑾恨死了自己的腿,恨死了身上的傷,恨死了老虎,恨死了寧安霜,恨死了麵前這個寧安宜。


    恨死了一切。


    再熬過了一段時間,修子瑾幸苦得很,自己腿腳不方便,平常很容易辦到的事情,現在很難辦到了。


    就算上恭桶都需要人攙扶著,方便的時候,旁邊有一個人看著。


    總之現在修子瑾直接開口了,拋棄了那一份高傲和自尊。


    “本王要喝水。”


    “本王要吃飯。”


    “本王要出去。”


    “本王……”


    這種話對於修子瑾來說,跟乞討沒什麽兩樣了。


    如果是身體完好,是高高在上的王爺,這些話當然沒問題。


    現在敏感的修子瑾,絕對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修子瑾覺得自己像乞丐,乞討一頓飯一杯水。


    寧舒當然給他飯,你說給你,你不說就不給你。


    如果有一頓你忘了說,那就沒有。


    像修子瑾這種身份,又不能虐待他。


    凡事都依著他,按照他的心情來,沒事絕對不打擾他。


    都這樣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挑出理來。


    啥,對他好的要硬來,不知道病人的心情很重要嗎?


    病人生氣了,對身體沒什麽好處。


    在這樣的對峙下,修子瑾節節敗退,逐漸養成有什麽話就直說的好習慣。


    寧舒對此表示相當滿意,修子瑾一擺臉色說反話,不吃飯什麽,那就是真的沒有。


    寧舒沒事抱著弘兒到修子瑾的麵前,修子瑾都是冷著臉,弘兒根本就不願意親近他,一靠近他就哇哇大哭。


    更加黏寧舒。


    寧舒作為一個賢惠的妻子,當然要讓父子親近起來,於是哄著弘兒。


    寧舒沒想過不讓弘兒見自己的父親,那不就是做賊心虛了嗎?


    等以後弘兒長大了懂事了,不知道修子瑾還會不會一臉追憶深情地對兒子說起自己的亡妻。


    別說深情了,不痛恨已經很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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