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撕裂開巨大的缺口,在那道傷疤似的裂縫之中,盤踞著暗紫色的漩渦。


    一刻鍾前,陰影王子以一把湧動滔天暗影與邪念的“陰影劍”形象,從漩渦之間降臨。


    此刻。


    漩渦之前籠罩著潑天濃霧,阻遏住從中顯露出的妖冶紫光。


    黛西正是以這種手段,阻止陰影王子從水源地逃離!


    她的身形已變作一道霧箭,試圖追逐上陰影劍,並將其中的神性吞噬。


    “你以前不還對人家死纏爛打嗎?怎麽現在怕起我來了?”黛西笑語盈盈,暗藏寒意。


    麵對已將部分‘潘神神性’消化的迷霧女神,陰影劍無心戀戰,一心追逐剛才那道劃破長空的虹光。


    智慧之魚。


    不論是陰影王子還是迷霧女神,乃至這場試煉之中的凡人,都渴望將其占據!


    黛西默念咒語,在陰影劍飛行的必經之路上,滾滾大霧迅速蔓延。


    旋即,大霧像是一頭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舉將陰影劍吞噬!


    霧中有紫色流電不斷亂竄,陰影劍試圖從濃霧中突破,卻硬生生被濃霧中的幻術困住。


    黛西後者居上,手掌穿破濃霧,向陰影劍的劍柄伸手。然而,陰影劍卻在她的手上斬開一條血痕,繼而迅速從濃霧中衝出!


    “別忘了,黛西,我也有詭術的權柄。”


    陰影王子優雅磁性、冰冷而高傲的聲音響起。


    黛西吮吸從手掌傷痕處湧出的濃霧,不急不惱,美目生輝,含笑道:


    “所以,現在到了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兩位神祇,以霧氣與紫光,再度展開追逐與交鋒。


    天幕劇烈震蕩,可怕的壓迫感籠罩在眾人的雙肩,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們…真、真要插手嗎?”


    茱恩的聲音幹澀,臉色蒼白。


    誰能想到,好端端參加魔法女神的試煉,竟然會被卷入到這種災難當中!


    這可是聖域之上的力量!


    雖然在各大聖日與儀式之中,茱恩也曾見過神跡。


    可是,如此近距離麵對雙神的紛爭,她感到靈魂都在驚懼!


    赫緹悶哼一聲,已經因承受不住威壓而昏迷過去。


    席琳將她摟住,輕柔放在樹旁,施法在她身邊召喚出一個聊勝於無的月光屏障。


    望向麵容嚴肅的銀發少年,席琳眼中那股漠然的神性退卻,呈現擔憂之色,道:


    “我想,我們應該不再理會智慧之魚,必須離開這裏,向外界求援!”


    葉芝搖了搖頭,冷靜分析,飛快道:


    “連那把陰影劍,都無法從這裏離開,其他的傳送手段更加無法生效。”


    “如果讓智慧之魚,落入到暗夜神祇的手中,我們的局勢隻會更加被動。”


    “趁著兩位神祇之間互相爭鬥,我們隻有找到智慧之魚,才能有一線生機!”


    茱恩畢竟不像葉芝與月光聖女,接觸過更高層麵的力量。


    恐懼已經將潮水般將茱恩環繞,她的牙關咯咯打顫,感到耳鳴與目眩,磕絆地道:


    “那、那怎麽辦?那魚都飛不見了。”


    葉芝目光微閃,轉頭對長發雪白的月光聖女道:


    “席琳,你剛受了傷,留在這裏,順帶照顧其他人,讓我和雪鴞去追!”


    葉芝的身軀飄起,張開無形的詩神之翼,絲絲縷縷的靈感在他背後仿佛流淌著的金銀絲縷。


    席琳目露驚異,但沒說什麽,默然點頭…以月光聖女的眼力,她認得出來,這是詩神之翼,是隻有身為藝術神選的葉芝,才能掌握的飛行技!


    一道銀色月光穿破雲層,照耀在快速飛行的銀發少年身上。


    葉芝側目,看向天際線盡頭,滾滾大霧之中,迷霧女神與陰影王子的爭鬥仍在持續。


    雙方本就是宿敵,權柄亦有相似之處,很難破招。


    黛西占據上風,隻要給她時間,就能將陰影王子闖入試煉地的這部分神性完全消化。


    陰影王子卻仍保存著實力,邊戰邊退,朝著智慧之魚飛離的方向靠攏,難保沒有後續手段。


    葉芝心情凝重,驀然間,心中響起黛西的傳訊。


    “再拖下去,都要驚動暗夜女神了…我接下來說的話,你注意聽,葉芝。”


    “我在聽了!”


    葉芝心道,別再來湊熱鬧了,這都快湊齊一桌麻將了!


    “還記得,智慧之魚對鮭魚騎士說了什麽嗎?”黛西問。


    葉芝一怔,回答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無知’?”


    “智慧誕生於無知,但無知並非愚蠢。”


    黛西的語氣裏罕見帶上一絲嚴肅,道:“保持純潔無瑕的內心,再忍受痛苦,智慧自然就會降臨。”


    麵對黛西給出的提示,葉芝心生警覺,剛才這女人背刺洛泰爾的場麵,實在印象深刻。


    “女神大人,你從哪裏得來的線索?”


    “幻術,怎麽說也是法術的範疇吧。”


    黛西嬌哼道:“我還打算等以後升上去了,找密涅瓦當靠山哩!”


    魔法、月光、暗夜,這三位都是高等神力,輕易無法在物質領域降臨。


    反倒是黑騎士、幻術女神、陰影王子這些低等神力,插手中庭大陸還輕易些。


    黛西要是真把陰影王子幹掉,成為中等神力,暗夜女神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這麽說來,黛西的話語,的確有幾分可信度。


    “好吧。”葉芝眼下也隻能仰仗黛西的力量,“也就是說,智慧之魚更傾向於在擁有無暇內心的人麵前降臨?”


    黛西突然反問:“你有嗎?”


    葉芝沉默。


    似乎……大概……可能有?


    葉芝轉念想到自己前世的瀏覽記錄,陷入思索。


    純潔無暇的內心。


    在這場試煉之中,有這樣擁有赤子之心的存在嗎?


    逐漸地,葉芝腦海中浮現一道身影,微微一怔。


    旋即,葉芝試著向格蕾發送短訊。


    “格蕾,你現在哪裏?”


    “葉芝!”


    格蕾驚喜的聲音響起。


    “你怎麽知道我發現了智慧之魚?”


    誰問你了?


    葉芝心中下意識地吐槽,緊接著,腦子裏‘嗡’的一聲。


    還得讓伱給找到了?


    不愧是你啊,格蕾,擁有純潔的內心與智慧的大腦!


    “你往天上丟個火焰彈,我馬上過來!”葉芝道。


    火焰彈作為一環法術,學習門檻很低,身為三環術士的格蕾也已掌握這門法術。


    “你最好快點,我怕這條魚等下就跳走了!”


    說著,格蕾手持一根樹枝,滿臉慎重,戳了戳水坑裏的彩虹魚。


    這條魚的口部一開一合,眼睛望著夜幕,被格蕾這麽一戳,當即躍起一米多高,再度‘啪’地掉入水窪,翻了一麵,繼續仰望星空。


    格蕾撓了撓頭:“你這條魚,看起來也很不聰明的樣子嘛?”


    咦,等等,我為什麽要說也?


    我可聰明了,要不然怎麽會比葉芝更快找到智慧之魚呢!


    格蕾心中正得意。


    忽然間。


    智慧之魚籠罩著虹色光芒,扇動彩虹色的飛魚般的胸鰭,懸浮在格蕾麵前。


    它口吐人言,魚眼裏泛著詭異的光。


    “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試想一座洞穴,一些從小被綁著不能轉身的囚犯麵朝石壁,火光把影子投射到石壁上,這群囚犯便將石壁上的影子當做世界的真實。”


    “直到一天,一名囚徒掙脫束縛,走出洞穴,看到外麵的真實世界,才意識到此前一切隻是影子。


    “他要怎樣告訴其他囚徒真相,才會讓別人既相信他的話,又不會認為他瘋掉?”


    格蕾呆呆的與智慧之魚對視。


    大腦瘋狂過載,差點死機。


    格蕾愣了半晌,道:


    “啊?”


    “嗯?”


    智慧之魚與格蕾大眼對小眼。


    “我其實沒聽懂你在說什麽。”


    格蕾不好意思地撓頭,哈哈笑道:


    “能再把問題再重複一遍嗎?”


    “我剛才的問題是……”


    智慧之魚的話語突然一頓,旋即一本正經地道:


    “其實,我也忘記,我剛才的問題了……那就重新再換個問題吧。”


    格蕾:(ー`ー)


    你怎麽比我還健忘啊!


    格蕾粗中有細,深知得在葉芝來之前將這條魚給穩住,不能讓它再飛走了。


    立場在不知不覺中發生改變,格蕾向智慧之魚拋出問題,道:


    “你叫什麽名字?”


    “費坦。”


    “你的家在哪裏?”


    “忘了。”


    “你喜歡吃什麽?”


    “不知道。”


    “你真的是智慧之魚?擁有無窮的奧術智慧?抓住你的人就能成為魔法神選?”格蕾表示懷疑。


    “理論上,是這樣的。”


    費坦不急不慢地說道:“但我睡得太久,很多東西都有遺忘,這很正常……因為智慧之樹疏於照料,總會漸漸枯萎的。”


    這話說的似乎很有道理…格蕾若有所思地點頭,好奇地道:


    “那麽,費坦,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你說吧,如果我能答得上來,我會回答的。”


    “到底是天上的星星多,還是地上的沙子多?”格蕾興衝衝地問。


    “你所看到的星星,其實是來自【火之國】的火花,被眾神懸掛到天幕之外。”費坦說,“這些火花,不斷閃爍又不斷熄滅,無法判斷整體數量,所以,答案是我不知道。”


    “啊……星星是火花,不是鑽石啊?”格蕾的語氣非常遺憾。


    費坦看了她一眼,道:“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那要怎麽樣才能抓住你呢?”格蕾直白地問。


    費坦沉默片刻,身上的彩虹鱗片在月光中閃閃發亮,最終還是開口道:


    “我的身上會分泌一層油脂,觸碰到油脂的生物,會感受到孤獨與痛苦,並且它們很可能一無所獲。”


    “想要抓住我,就要忍受痛苦,熬過孤獨,在它最絕望卻還依舊沒有放棄的時候,我才會被它抓住。”


    格蕾歪了歪腦袋,有些不明所以,道:


    “這麽麻煩?那你當初是怎麽被鮭魚騎士給抓住的?”


    “因為我太孤獨了。”彩虹鮭魚歎了口氣,“我想有位夥伴,和我一起探索這片大陸,尋找神秘與未知,增長見聞與智慧。”


    “那個合作的夥伴,恰巧是他而已。”智慧之魚說。


    格蕾想了想,道:


    “這麽說,就算是智者,也會被命運所左右嗎?”


    費坦驚訝地看了眼格蕾。


    它正打算說些什麽,天幕驟然間變得漆黑,一切光源全部被吞噬。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仿佛有極為可怕的事物要從天幕裂縫之中鑽出!


    格蕾悚然一驚,她曾在冬湖城感受過相仿的氣息,當初暗夜女神試圖吞噬藝術女神的神性,以眼睛的形象在冬湖城上空降臨!


    當時,身旁還有著小鬆鼠鑽牙分擔壓力,然而現在,格蕾感到呼吸都變得沉重,黑暗滋生恐懼,連智者也會為之恐慌!


    格蕾試著在掌心燃起一簇火焰彈,然而火焰散發出的微光,能見範圍極低,這黑暗就像活物般滋長、蔓延、吞噬大地!


    “格蕾!!”


    黑暗之中,響起葉芝的呼聲,格蕾一驚,大聲回應:


    “我在這!!”


    葉芝仰望一眼夜空,心驚肉跳,聽見格蕾的回答,壓力驟輕,迅速降落,借著微光在黑暗中找到格蕾。


    他兩手搭住格蕾的雙肩,在黑暗之中湊近打量格蕾的麵容,她的臉頰在手中火焰的映照下紅撲撲的,眼中帶著高興的光芒。


    “我替你找到智慧之魚了,葉芝!”


    “你沒事就好。”葉芝鬆了口氣。


    “糟糕。”格蕾突然發出一聲輕呼,手指向一道快速遁走的虹光,“那就是費坦!”


    費坦?智慧之魚的名字?


    葉芝來不及多想,背後張開詩神之翼,向著黑暗中流星般醒目的虹光伸出手臂,大聲道:


    “雪鴞,咱倆包夾它!”


    “咕!!”黑暗之中,雪鴞的黃色眼睛炯炯發光,和葉芝從兩個方向衝向智慧之魚。


    就在這時,葉芝渾身汗毛聳立,直麵死亡的冰冷氣息將自己籠罩,瞳孔中倒映出一柄向自己斬來的陰影之劍!


    呼吸都快要停滯,葉芝恐懼到能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但是葉芝能活著從雷米爾的領域中走出,心性堅韌,深吸一口氣,目光陡然凜冽!


    “黛西,攔住祂!”


    “在呢在呢~”黛西慵懶的聲音響起。


    灰發女子高挑纖細的身形,倏地出現在葉芝身前,手中凝聚出霧盾,‘叮’地爆開火星,將陰影之劍淩厲的斬擊格擋!


    她回望一眼天幕下猶如活物般蠕動的黑暗,瞳孔又倒映出地麵籠罩月光、不惜燃燒鮮血呼喚月神降臨的月光聖女。


    黛西眼中,燃起狂熱而又興奮的光芒!


    “能看到暗夜、月光、魔法三神大戰,真是死也值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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