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劉賀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而此時,昏昏欲睡的秦檜身子一寒,打了一個哆嗦。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這才注意到一眾目光正望向自己。


    臥槽?這是幹嘛?


    老子又沒摻和你們的破事!


    “秦愛卿?”


    劉賀再度開口,秦檜也回過神來,原來是這位皇帝陛下注意到自己了。


    立刻是惶恐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


    劉賀笑了。


    整個朝堂,派係林立,反倒是秦檜這種小門小戶出身的,縱使身居六部大佬之位,在沒有強有力的保護傘的情況下,不敢和慶父這個宗室老臣還有左相梁冀這種權臣一樣,敢對皇權不敬!


    “朕問你,對於南匈奴先降後叛一事,你這位兵部尚書,怎麽看?”


    怎麽看?


    我當然躺著看啊!


    秦檜內心腹誹道,但表麵露出沉思相。


    不由地,抬頭望向他的老大,右相蔡京!


    然而,他的老大終究是讓他失望了,對於他的求助眼神,蔡京並未多加理睬,如同一棵亙古青鬆一般,孑然獨立。


    這證明了蔡京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死對頭梁冀唱對頭戲!


    秦檜無奈,隻得低下腦袋,回答道:“陛下,以臣之見,南匈奴勢大,不可力敵,當以議和為主!”


    “嗯?”


    秦檜說完之後,就發現頭頂上,一道帶著寒意的目光刺得他不敢抬起頭來。


    “好啊,朕的百官,今日當真是讓朕大開眼界!”


    “前有禮部尚書李林甫,竟忘記武帝聖言,後有你兵部尚書秦檜,麵對叛逆,非但不想著平叛除賊,以正皇綱,反而是要搖尾乞憐,息事寧人嗎?”


    “秦檜,你讓朕,很失望!”


    已經退到一旁的李林甫被再度拉出來鞭屍,臉色難看至極。


    至於秦檜,則是惴惴不安道:“陛下明鑒,如今大漢境內,盜匪橫生,兵部……實在無餘力發兵平叛,一旦兵禍連結,危及皇都,臣等百死難贖其罪也!”


    劉賀眯了眯眼,望著下麵惶恐不安的秦檜,語氣平淡道:“原來如此,那看來,是朕錯怪你了!”


    “微臣,不敢!”秦檜鬆了一口氣。


    “那以愛卿之見,若是和南匈奴議和,我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讓他們止戈,繼續與大漢交好呢?”


    秦檜眼珠子轉了轉,思緒片刻,方才回答道:“以微臣之見,幽並一帶,本就為苦寒之地,倒不如將並州的雁門、定襄、雲中、五原四郡,以及幽州的代郡,共五郡作為交換條件,讓南匈奴再以屬國的形式存於北地,為大漢鎮守北門戶,陛下意下如何?”


    說完,秦檜抬頭看向劉賀,見劉賀陷入思索,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文臣這邊,除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以蔡京為首的那批大臣之外,其餘以梁冀為首的大臣皆是一臉戲謔地看著龍椅上思索的劉賀。


    而反觀武將一列,倒是有幾人麵露憤慨之色,更有人朝著秦檜怒目而視,恨不得當場將之格殺。


    “北戎節度使,可有話要說?”


    劉賀看似陷入沉思,實則在觀察武將一列的情況,不出所料,武將之中,雖多為曆史有名的奸臣、佞臣和無能之輩,但不乏對外族敵寇零容忍的。


    比如就有他-朱棣!


    朱棣聞言,神色一怔,沒想到劉賀會點他的名。


    當即站出來,先是朝著秦檜狠狠瞪了一眼,接著才是回答道:“回稟陛下,自南匈奴投降我大漢以來,遷入關內漢胡雜居,與我漢人之間,多有摩擦,匈奴人不事農耕,隻按天時放牧,一旦天時有變,則容易顆粒無收,彼時,多采取劫掠我漢人,以保持其種族綿延之舉!”


    劉賀聽到朱棣的話,眼神冷了下來:“我巍巍大漢,不曾虧待匈奴人,這些匈奴人不思報國,竟做出此等悖逆忘義之事!”


    “陛下明鑒,如今,關外外族日益做大,先有北境大元試圖舉兵南下牧馬,後有東北大滿不斷扣關,若默認南匈奴叛軍建國,則我大漢北境長達兩千裏防線,將腹背受敵,一旦三族舉兵南下,則危及中原一帶,還請陛下三思,不可縱容賊子做大!”


    朱棣說話鏗鏘有力,語氣多有悲憤。


    不愧是你,仁宗的征北大將軍!


    遍觀滿朝文武,朱棣作為華夏史上赫赫有名的永樂大帝,在戰略眼光和手段上,堪稱頂流!


    除了他得位不正的黑點之外,朱棣作為天子守國門的首倡,更是華夏史上唯一一位封狼居胥的帝王!


    若朱標不死,朱允炆不行削藩之事,朱棣怎會發動靖難之役!


    隻要君主賢明,想來朱棣,也不會想著造反。


    換言之,隻要他劉賀有足夠的領導能力,朱棣就是一個值得委以重任的手下!


    “北戎節度使此言差矣!”


    秦檜站出來反駁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並不想搭理他。


    “秦檜,你且說說,朱棣之言,錯在哪裏!”


    劉賀不動聲色道。


    “陛下明鑒,如今國庫空虛,大漢無可用之兵,想他朱棣,作為北戎節度使,也隻能依長城之堅而防禦北元,多番戰爭,窮兵黷武,反倒是搞的邊關百姓民不聊生,敢問北戎節度使,倘若想征伐南匈奴叛亂,當遣何人為將,又從哪裏調派足夠的兵力,還是說,節度使你能在防禦北元的同時,對南匈奴用兵?”


    “你!”朱棣漲紅了臉,卻無力反駁秦檜的話。


    “陛下,末將無能,以萬人之軍,抵禦北元十倍之敵,已是捉襟見肘,實在無力替陛下分憂!”


    朱棣麵色難看,語氣沉重地回答道。


    劉賀內心歎了一口氣。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縱使封狼居胥的永樂大帝,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也隻能采取防守姿態。


    更別說,他的對手,可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秦檜見朱棣服軟,冷笑了兩聲,才再度開口道:“陛下,以微臣之見,不如割地求和,南匈奴喜好放牧,不事農耕,中原肥沃大地於他們而言無益,倒不如遂了他們的意思,割讓五郡,以安其心,也好免除刀兵之亂!”


    見劉賀不語,秦檜笑容滿麵,說出了他作為一代大奸臣,最著名的言論。


    “欲天下無事,須是南自南,北自北!”


    北人歸北,南人歸南,華夏史上,最典型的失敗戰略!


    劉賀看著秦檜,雙眼之中,滿是淡漠。


    正當秦檜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的時候,就聽到劉賀幽幽的聲音響起。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


    “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故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至於顛覆,理固宜然。”


    “古人雲:‘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此言得之。”


    “齊人未嚐賂秦,終繼五國遷滅,何哉?”


    “……”


    “嗚呼!以賂秦之地,封天下之謀臣,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奇才,並力西向,則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勢,而為秦人積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趨於亡。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劫哉!”


    “夫六國與秦皆諸侯,其勢弱於秦,而猶有可以不賂而勝之之勢。苟以天下之大,下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


    整個朝堂,頓時陷入一片寂然。


    一臉冷意的左相梁冀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劉賀。


    不動如山的右相蔡京臉上,浮現出深深的錯愕。


    劉賀左右兩側紗帳,呼吸一片急促。


    秉筆太監魏忠賢,經過初時的慌亂之後,連忙執筆,將劉賀剛剛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


    金聲玉振,振聾發聵!


    其餘文武大臣,表情各異,但難掩的,是那發自內心的驚恐之色。


    在文武百官詫異之時,劉賀從龍椅上起身,在眾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劉賀從高處緩緩走下。


    所過之處,無人敢直視此時鋒芒畢露的劉賀。


    來到秦檜麵前,劉賀冷冷道:“南人歸南,北人歸北,朕北人,將安歸?”


    秦檜酥軟的雙腿,頓時再難支撐住他的身體,一下子軟倒在地。


    劉賀環視四周,對上的,是華夏史上都留下過痕跡的這些文武大臣。


    “眾大臣,將安歸?”


    無人敢答。


    “來俊臣何在!”


    刑部尚書來俊臣打了個哆嗦。


    輪到我了嗎?


    “陛……陛下,微臣在!”


    劉賀循聲望去,看到了來俊臣這個千古異類。


    無賴出身,善於告密,因得罪刺史王續而入獄,後王續犯事被朝廷誅殺,來俊臣借機自由發揮,揭發了很多王續以及其他重臣並不存在的罪名!


    這就是一條瘋狗,喜歡亂咬人,可就是這麽誤打誤撞著,他的舉報信有一天,被放置在了先帝的案幾上。


    先帝看過之後,大為震驚,隨即下令嚴查,不查不要緊,查過之後,凡來俊臣舉報的大臣,雖沒有像他舉報信中那些捕風捉影,乃至不存在的罪名,但也是黃泥巴巴落褲襠-一褲衩子的屎!


    來俊臣由此,進入了先帝的眼中,開始了開掛的一生,從此平步青雲,甚至是坐到了刑部尚書這個高位上!


    原史上,這可是一代女帝武皇手中擇人而噬的毒蛇啊!


    喜好嚴刑拷打,用酷刑逼迫人招供。


    堪稱千古第一s愛好者!


    “來俊臣,朕命你,將秦檜收監審訊,朕懷疑他有勾結外族,毀我大漢江山的惡行,朕允許你使用各種手段,幫朕,撬開他的嘴!”


    來俊臣聞言,渾身激動的打著擺子。


    “陛下,果真嗎?”


    “君無戲言!”劉賀笑著望向他。


    來俊臣正欲回答,身為秦檜的頂頭上司,右相蔡京坐不住了,當即開口道:“陛下!”


    “嗯?”劉賀回身望去。


    四目相對,劉賀忽的一笑:“常聞蔡相好錦繡文章,倒是朕疏忽了,朕不才,剛剛聞聽秦檜悖逆之言,偶有所感,臨場作下了剛剛那篇《六國論》,蔡相覺得如何……”


    蔡京嘴角抽搐了一下,回答道:“甚好……甚好!”


    “既能得蔡相褒揚,那這樣吧,我要求滿朝文武,將朕剛剛念的這篇文章,默寫百遍,蔡相意下如何?”


    “這……”


    “蔡相覺得不行?”


    “不是……”


    “好,那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陛下,我……”


    “蔡相不必多言,朕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想跟朕說,似秦檜這等奸臣,切不可輕饒,朕記下了,就無須你多費心了!”


    蔡京一時間,竟是被劉賀懟的啞口無言。


    劉賀轉過頭,麵露冷笑。


    你想保秦檜,朕能如你所願?


    “來俊臣,你記住了,秦愛卿,可是我大漢重臣,此番竟提出割地求和,北人歸北,南人歸南的方針,我懷疑他被小人蠱惑,導致他有此之言,所以,你在審訊期間,切記幾個字!”


    來俊臣一臉興奮地跪在地上:“請陛下示下!”


    “不冤枉任何一個忠臣,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奸臣!”


    “臣,記下了!”來俊臣滿臉潮紅,聽到劉賀這句話,如飲美酒銷百憂。


    還想說什麽的蔡京聽到這句話,剛剛張開的嘴巴瞬間合上,隻能用眼神示意正在向他求助的秦檜。


    秦檜會意,失落地跌坐在地。


    他還沒有預料到,來俊臣這個所謂的刑部尚書,會用怎樣的手段來對付他!


    若是知道之後,他會不會後悔今日之舉,與其落在來俊臣手上,還不如在這大殿之上一頭撞死來的痛快些?


    這些,就不是劉賀要考慮的,讓來俊臣將秦檜帶了下去,重新走向龍椅之上,嘴角滿是冷笑。


    你秦檜,敢以莫須有的罪名構陷一代忠臣嶽武穆!


    朕,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麽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落到來俊臣的手裏,哪怕你是貞潔烈婦,到他手裏,也變得比下九流的娼妓還不如!


    現在,就是該處理,讓誰去平定南匈奴之患了!


    劉賀望向武將行列,當看到一名身高七尺開外,麵容剛毅的人時,發自內心的露出了笑容。


    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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