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如此大的功德,死後若是積怨化煞,恐怕這方圓也不會還有什麽寨子了。


    關於槐柳神的後續,小六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放言說著方圓百裏能夠請動槐柳神幫忙的,就隻有他自己。


    正因為如此,他才敢說找他走陰絕對要比找恭琳還要靠譜。


    對此我雖然滿心疑問,但他卻是不願意多透露些什麽,隻叫我好好準備,天一黑就可以開始走陰了。


    吃的東西也都由小六給準備了,我跟何武兩個人就一直待在他這間屋子裏麵,哪也沒去。


    何武閑著沒事做,躺在一旁打鼾,而我則是每隔一個小時就要去那盆水麵前洗洗手。


    這水應該不是簡單的水,是陰路水。


    所謂陰路水,要麽就是給死人擦拭過身體的,要麽就是從陰氣重的地方比如墳墓裏盛來的水。


    在洗了多次後,我能明顯感覺到自身陽氣弱了很多,身上的三把火也小了不少。


    時間漸漸來到晚上七點多鍾,外麵的天色暗了下來,這間屋子裏也是開了燈。


    是那種農村裏經常能看到的昏黃燈泡,用電線纏在房梁上,拉一下就亮了的那種。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


    小六從外麵推門而入,雙目炯炯有神,耳上的銀環折射燈光顯得有些刺眼。


    我輕輕踹了何武一腳,他忙擦了一把口水站了起來,還有幾分睡眼惺忪的。


    小六開始忙活了起來,先是清出了一張香案,在上麵放了盛滿米的碗,還有幾支香燭,一杯水酒和一條婦女裹頭的青絲帕。


    “小六師傅,這走陰一般不都是女子來走嗎,您怎麽會幹上這個行當的?”我看著他點燭倒酒,開口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那是偏見,都什麽年代了,還有男女之分?”


    小六瞥了我一眼,繼續開口,“一般都是女子走陰的原因是因為女子屬陰,能夠更好的瞞過鬼差陰神的眼從下麵請人上來而已。”


    說著,他將手裏的青絲帕疊成了一座橋的樣子,用兩根筷子支撐著立在了香案上,我撇了撇嘴,在心裏腹誹著。


    切,跟誰不知道女子屬陰似的。


    一邊做著,他還一邊目露幾分自得的道:“有槐柳神在,那些鬼差陰神就算是看到我了,也不敢為難我。”


    聞言,我眉頭微皺,對這話是半點都不信的。


    無論是巡使無常還是牛頭馬麵,他們可都是真正有陰職,是真正的陰神。


    這個槐柳神雖然說功德不淺,但也不可能有這個麵子,能讓地府那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這可是違背陰陽的大事,上麵還有判官閻王看著呢,又怎麽可能這麽輕率讓人任意來去?


    不過這些話我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在後麵靜靜看著小六的動作。


    用青絲帕搭的應該是奈何橋了,想要將死人魂魄從下麵請上來,必然會經過那裏。


    接著,小六又在橋的旁邊倒了一杯酒。


    酒水順流而下,穿過了橋洞。


    然後小六就開始嘴裏碎碎念了起來,說的什麽我也聽不懂。


    隱約間似乎隻聽到了一句“這裏有米又有錢,請你上來幫幫忙”之類的話。


    一邊念叨著,他一邊拿起紙錢燒了起來,然後兩手平伸靠在香案上,頭和身子前俯後仰的,雙腳規律的一起一落。


    看動作,就跟在騎馬趕路一樣。


    走著走著,小六忽然回過頭在四周打量了起來,嘴裏還不斷喊著我爺爺的名字。


    “林三山,林三山……”


    對上他的那雙目光,我眉頭緊皺,能明顯感覺到他現在的狀態極為詭異。


    明明人就在這個屋子裏,但他的眼睛看的卻好像是另外一處地方。


    他的目光更怪,明明就看著我,卻又仿佛根本就沒看到我。


    “林哥,他怎麽了?”


    何武皺著眉頭湊過來,小聲開口詢問。


    我目光微閃:“他現在應該已經不在這了。”


    “不在了?”何武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險些驚呼一聲有些不敢置信地,“他真下地府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盯著狀態詭異的小六。


    他是不是真的下了地府,我不知道,但他現在的狀態肯定是不正常的。


    我能從他身上感知到一股冷意,一股不正常的死氣。


    像這種狀態,他持續了足足有十幾分鍾,一直在原地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找什麽,嘴裏還喊著我爺爺的名字。


    直到八點鍾的時候,他正轉頭的時候忽然渾身顫抖了起來,耳朵上的銀環搖晃間光芒閃閃。


    看那般模樣,就好似羊癲瘋發作。


    我眉頭緊皺並沒有上前幫忙。


    隨著小六的身體漸漸平複下來不再顫抖,他也是做出了一個令我瞳孔微縮的動作。


    他先是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隨後轉頭看著我咧嘴笑道:“娃子,你找我有事兒?”


    不光語調、語氣跟我爺爺幾乎是一模一樣,甚至連掏耳朵的動作也與我記憶當中完全吻合。


    對上小六的目光,我一刹那感到有幾分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村裏,跟爺爺蹲在棺材鋪門口借著夕陽算賬的時候。


    像,像極了!


    如今的小六完全就跟我爺爺的神態舉止一模一樣,就好像爺爺真的被他從下麵請上來了一樣!


    我雖然心中有些激動,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牽強一笑道:“爺爺,咱奶的錢到底放在哪去了?”


    小六先是一愣,隨後眉頭皺了皺道:“不記得了,你叫我上來就為了這些東西?”


    聞言,我心中已然有了底。


    我沒有奶奶,這個爺爺就算裝的再像,他也是假的。


    隨口跟他聊了些家長裏短之後,我更加確定小六根本沒有把他請上來,單純的就是在作假騙我而已。


    但這也令我更加疑惑了一點,為何他知道我爺爺習慣用小拇指掏耳朵,又能模仿出我爺爺說話的聲音?


    按理說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就算是聽別人說起過我爺爺,也不可能模仿的如此像啊!


    何武見我一會問咱奶褲衩顏色,一會兒問幾年前塘裏的王八到底被誰燉了的這些問題,在旁邊有些目瞪口呆的。


    顯然是沒想到走陰這麽嚴肅的一件事情,我竟然問出了這種問題。


    小六也是滿頭黑線,最後似乎是實在受不了我的問題了,一個激靈下癱軟在地,滿頭大汗的看著我,明知故問道:“怎麽樣,見上了嗎?”


    看著他還在裝,我心中冷笑,麵上卻是裝作激動道:“見到了見到了,可是時間也太短了,我還沒問我爸小時候屁股蛋子是怎麽被狗咬的呢。”


    小六嘴角一抽,目光有些鄙夷地看著我道:“人家來走陰不是求財求運,就是祛病消災,你都問的是些什麽東西?”


    切,你要是真給我爺爺請上來了,我當然問的就不是這些了。


    我看著他,腹誹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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