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問不出什麽太多有價值的情報了,但是,那艘船還在。


    那竟是一艘鐵甲船,外層包裹了一層鐵甲,極為堅固,而且內部安置了精密的機關,鐵製的連軸踏輪,隻要水手用腳踩踏,船底兩側的的鐵槳飛輪就快速的旋轉,然後帶動船飛快前進,這比普通的搖櫓戰船速度要快上一倍!


    這特麽問題就大了,這個級別戰船,即便是在大乾水師當中。也是精銳部隊才能配備的,結果現在好了,白蓮教反賊的裝備,比朝廷正規軍的裝備都不差多少,甚至更好……


    這特麽簡直離譜!


    更何況應天府外,天江入海口上下遊皆有朝廷水師把守,那麽問題來了。


    白蓮教在哪處碼頭建造的這艘戰船?反賊是否在著手建立一支精銳水師?


    永安侯、水師提督徐喬鬆大為吃驚,忙將案子發給錦衣衛查辦,務要問得切實口供。


    具體負責辦案的雷騰細細一勘問,被捕的白蓮教徒本身職業都是世代生活於此的漁民、船工,調集人馬、設置埋伏、策劃水陸合擊諸事,則由長老和三位香主主持。


    好在,蘇耀逮了一個甄明遠的活口,問題不大——


    蘇耀是這麽認為的,事情的發展卻並不如他所料。


    甄明遠是個死硬分子,栽在了蘇耀手裏,他心服口服。


    因為他確實技不如人,無論武功還是智謀,都被蘇耀碾壓了。


    但是,他卻是打死不肯出賣白蓮教。


    雷騰將錦衣衛北鎮撫司十八套大刑都用上了,這一通下來,縱然比之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也差不了多少了。


    甄明遠倒也當真硬漢一條,竟是生生全部都扛了下來。


    雷騰無奈之下,隻好從被傻的普通白蓮教徒身上著手,希圖找到想要的答案。


    結果也不出所料,尋常教徒可扛不住北鎮撫司的大刑拷問。


    喜出望外的雷騰在詢問了一係列問題後,又問是怎麽登船的,都答是在瓜洲府一處汊灣裏麵,他們由三位香主帶領走陸路到的。


    第二天有兩艘一模一樣的船駛來,甄明遠甄長老站在這條船的甲板上,等駛到岸邊,駕船的水手便轉到另一艘船上揚帆遠去,眾白蓮教徒才登上船和甄長老匯合。


    那些神秘的水手,眾白蓮教徒一個也不認識,但都聽到其中有一個矮壯漢子和甄長老臨別時的兩句對答。


    甄長老說的南京官話,是“兩家攜手同心”和“多多拜上貴主人,甄某足感盛情”。


    對方回答的話就很奇怪,眾白蓮教徒有的說是浙東的方言,有的說像湘邊山裏麵的人說話,不一而足。


    從口音可以判斷對方的大概地域,進而順藤摸瓜找到白蓮教的造船廠,是以雷騰毫不放鬆,把眾白蓮教徒分開關押,嚴刑逼供。


    沒曾想一連打了三天,卻毫無結果,教徒們仍然胡說八道,那群神秘水手的口音從江浙到漠北、從湘西到閩南,簡直沒個準了。


    萬般無奈之下,徹底沒轍了的雷騰隻得派人來請蘇耀。


    聽完雷騰的介紹,蘇耀倒覺得挺有趣的,便讓把被俘的白蓮教徒提出來勘問。


    第一個教徒蓬頭垢麵的,臉色也發青,顯然吃了不少苦頭,看見又換了位新的錦衣衛軍官,頓時神色張皇如同驚弓之鳥。


    蘇耀沒有打他,和顏悅色地問道:“不必害怕,本官從不用刑訊逼供、屈打成招那一套,那樣問出來的,不過是些毫無價值的假話。


    隻問那一日,你們在瓜洲府接船,聽得那些神秘水手的口音,究竟是哪裏人?”


    那教徒指天畫地的發誓:“東台縣,江浙東台一帶的,小的敢拿腦袋擔保沒有聽錯!”


    蘇耀眉頭一挑:“你怎麽知道是台州?”


    “小的前年在茶館吃茶,曾聽見幾個東台商人說話,腔調就和那些水手沒有差別!”


    蘇耀聞言眉頭皺了起來,思忖片刻,問道:“你是哪裏人?”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小的在淮安府安東縣住,是五年前到瓜洲府做船工的。”


    蘇耀揉著太陽穴若有所思,半晌之後又問道:“那麽,水手頭子和甄長老對答時究竟說的什麽?”


    “離得太遠,江上風浪嘩嘩響,就沒聽清楚。”


    蘇耀揮揮手讓他下去。


    雷公騰在旁邊聽了,覺得無甚出奇,他提審時這人也是說同樣的話,不過,蘇耀似乎問得詳細些,但和案情好像也沒有多大聯係……


    第二個人又被帶了上來,這個青年神情枯槁,眼窩深陷,衣服上有發烏的血痕,想來也是受過刑訊了。


    更準確的說,他比上一個還要慘,已經不成人形了。


    蘇耀照樣問他。


    “小的真不知道為什麽說實話總被打,小的真聽到他們說的一口淮揚話,真真的沒有半分假呀!”


    蘇耀微微搖了搖頭,笑道:“你怎麽敢如此確信?”


    “不瞞長官說,我是安慶府人,但我去過揚州呀,八歲那年去揚州舅舅家,聽揚州人說話就是這個味道。”


    蘇耀問道:“那你聽出神秘水手究竟說的什麽內容嗎?”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不對不對,是彌勒下生、明王降世?”


    青年冥思苦想,完全拿不準,最後隻好跪地哀求:“小的十多年沒去過淮揚府啦,可是小的記得很清楚,那說話的味道是不會錯的。


    小的並沒有說假話,求長官爺爺免打。”


    蘇耀挑了挑眉,讓把這人也帶下去。


    他已經想到了一些東西了。


    負責審訊的錦衣衛,有不少就是淮揚府出身,那教徒模仿的語氣聲調,倘若當真是淮揚府的鄉音,哪怕隻是近似,又怎會聽不出來,必然是差的太大,才會被認定是撒謊而後痛打了一頓。


    接下第三個、第四個也被帶上來了,回答也和前麵兩位差不多。


    第三個應天府人堅持說那夥水手來自湘西,因為他從前有個鄰居是湖廣人,和老婆在自己家裏說湘西土話,被他聽見過。


    而第四位來自揚州的教徒卻堅決反對第二個人的說法,他認為揚州無論城裏還是鄉下都沒有那種口音,以他的看法,那夥人應該來自安慶府附近。


    然後,蘇耀閉目沉思了片刻,突然對著那第四個教徒張口來了一句:“扣你幾哇,紅豆泥塞泥馬塞,牙白。”


    “是這個腔調,對吧?”蘇耀望著那第四名教徒,笑眯眯的問道。


    那教徒瞪大了眼睛,頭點的跟雞啄米似的:“大人英明神武,正是這般,一絲不差。”


    蘇耀揮了揮手,讓人把他拖了下去。


    這下好了,事情水落石出了。


    另外一方,必定是出自出雲帝國的海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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