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秋神色微微波動。


    這個設想太瘋狂,以至於她有點難以接受?


    誰都不知道這個嬰兒代表著什麽,若是將其養大成人的話,會不會給陳江河帶來麻煩?


    辛弘與李靖苦苦勸說,都沒能扭轉陳江河的態度。


    陳江河對這個嬰兒說不上來是什麽態度,隻覺得自己與他似乎心意相通,最重要的是陳江河隱隱覺得嬰兒身上藏著界海的終極秘密,所以他暫且留著嬰兒的性命,將來若是有什麽麻煩,再將其斬殺就是了。


    身為強者,就該有萬事萬物逃不出自己掌心的自信。


    眾人勸說未果,隻能任由陳江河這麽做,不過辛弘與李靖私底下請求雲千秋要嚴加看管,不要讓這個嬰兒成為禍害。


    二人擔心陳江河下不了手。


    雲千秋應承,表示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


    辛弘與李靖遂放心。


    陳江河帶著嬰兒前往位於無心海平麵上的某座海島,並且在此布置強大的法陣不許任何人進出。


    如此過去十八年,嬰兒長大成人。


    當初的嬰兒已成長為少年,與陳江河的樣貌一般無二。


    與陳江河最大的不同是,這個少年身上有一股陳江河所不具備的邪氣。


    而且少年從小時候開始,性格就極其暴虐,若非陳江河鎮壓的話早就無法無天。最令陳江河感到驚奇的是少年的修煉資質絕佳,別看少年才十八歲,如今已是枷鎖境大圓滿,隻差一步就能晉升為逍遙境。


    這日。


    雲千秋來到海島,現身陳江河身旁。


    望著遠處的少年,雲千秋心中有股怪異。


    若非那股凜凜邪氣,還差點分辨不出來到底誰是陳江河。


    “你有什麽打算?”雲千秋詢問。


    陳江河,“是該讓他離去了。”


    雲千秋挑眉,“你要把他殺了?”


    陳江河笑著搖頭,“不,我要讓他重回大海,找尋屬於自己的天地。”


    雲千秋大吃一驚,陳江河這是養虎為患。


    她不得不開口勸說陳江河將少年扼殺,陳江河歎道:“他與我乃是一體兩麵,我還是下不了手。”


    殺他相當於殺死自己。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自從這個少年出現之後,陳江河發現自己實力又有了明顯提升,而且與少年的修行相輔相成。


    “三思。”雲千秋提醒。


    陳江河表示自己已經考慮得很清楚,雲千秋見狀不再勸說,陳江河笑著說:“若是他將來惹出什麽麻煩,全由我一人承擔。”


    “對了,他叫什麽名字?”雲千秋想起這件事。


    陳江河,“不言,他叫陳不言。”


    這個少年從小時候起就沉默寡言,因而被陳江河起了這個名字。


    雲千秋默默記住。


    陳江河抬手召喚陳不言到近前,陳不言看上去並不老實,視線一直落在島外的世界。


    他曾嚐試過偷偷溜走,都無疾而終。


    “我可讓你離開,你可願意?”陳江河開口。


    陳不言詫異望向陳江河,道:“老東西,你有這麽好心?”


    陳江河,“我是你的對立麵,把你的態度放尊重點。讓你離去,自然不會讓你留在昆侖界。”


    陳不言對陳江河前半句話嗤之以鼻,聽到後半句話又升起好奇心,邪笑道:“困了我十八年,終於想起來要給我自由了?”


    對於自由,陳不言十分憧憬。


    自顧自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成長的速度很可怕,生怕哪天鎮壓不住然後被反噬?”


    “哈哈!”


    “定是這樣的。”


    陳不言對陳江河沒有半分敬畏,讓雲千秋對其沒有好感。


    陳江河臉色仍然平靜,道:“我讓你自由,並非讓你留在昆侖界。”


    嗯?


    雲千秋和陳不言皆望向陳江河。


    陳江河繼續說道:“我需要你去一個地方。”


    “你要殺我?”陳不言皺眉。


    陳江河沒有解釋,提著陳不言的衣領撕裂虛空抵達昆侖界最大的那口海眼附近,陳不言依稀感受到來自封印法陣內的界海氣息,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於他而言,分明是如魚得水。


    “我想讓你去界海的盡頭,那才是你施展手腳的天地。”陳江河又說。


    陳不言抿了抿嘴,“當真?”


    “我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麽好的事情,你讓我離去,豈不是讓我脫開束縛,就不怕將來我反噬麽?”


    陳江河瞥了眼陳不言,“隻有我還有一口氣,你就翻不了身。”


    陳不言大笑,“誰知道呢?”


    陳江河沒有與陳不言廢話,釋放氣息沒一會兒後宣錦的虛影便出現在身前,令陳江河驚訝的是宣錦肩膀上分明有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


    “這是……”


    宣錦淡笑,“師姐被我尋回了,隻是遺忘了一切。”


    陳江河由衷替宣錦高興,至少他的設想得到了證實是正確的,而非白日幻想。


    道明來意,宣錦目光落在陳不言身上,勸陳江河三思而後行。


    陳不言來曆過於特殊詭異,誰都不知道讓陳不言進入界海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由此帶來災難的話很難收場。


    陳江河意已決,沒人能勸阻。


    宣錦很快明白了陳江河的意思,如今的昆侖界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危機四伏。


    界海終究還會有爆發的那日。


    如若不做出改變,無異於慢性死亡。


    陳江河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是福是禍隻能聽天由命。


    “界海的盡頭到底是什麽?恐怕我們此生都看不見了。”宣錦悲歎。


    陳不言嗤笑道:“一幫老東西整日隻會自怨自艾,待我親自去一趟界海,便能知曉界海的盡頭是什麽。可惜了,你們此生都沒有這個機會。”


    宣錦等人直接無視陳不言,任由這家夥嘴碎。


    陳江河三人合力打開封印,將陳不言扔進海眼之中,而後迅速將海眼封印並且淨化從封印滲透出來的氣息。


    透過封印,三人看見陳不言在海眼之中掙紮,看上去似乎要窒息了。


    宣錦臉色凝重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界海中的死亡氣息比之前更加濃鬱?”


    “是。”陳江河點頭。


    “看來界海還是不死心,欲衝破封印吞噬昆侖。”


    雲千秋默然。


    便是連她這種恬淡的性子都有些著急。


    三人默契沒有說話,把目光放在陳不言身上。


    正如剛才所說,陳不言無法適應界海之中的死亡氣息,整張蒼白的臉已經變成青紫色。


    而且陳不言四肢在海眼之中撲騰。


    饒是如此,都沒有開口向陳江河求救,這是性格使然。


    “他會不會馬上就死了?”雲千秋問。


    陳江河,“多半不會,陳不言沒有這麽容易死,隻是一時無法適應罷了。”


    眼看陳不言即將窒息,這張猙獰的麵孔忽然舒展開來,盯著陳江河三人哈哈大笑。


    “騙你們的!”


    “這果真是我的福地,從此天高海闊任我遨遊!”


    “下次再見麵,爾等可刮目相看!”


    “哈哈哈!”


    陳不言宛如魚兒般在海眼遨遊,身影變幻莫測令人難以捕捉蹤跡,轉了幾圈之後陳不言回首深深看了眼陳江河,隨後沒入海眼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感覺到陳不言走遠,陳江河莫名鬆了口氣。


    這個生靈雖說是他的一體兩麵,但未免太過難以駕馭,陳不言的種種行為讓他感到頭疼。


    “你們說……他將來會製造出多大的麻煩?”陳江河喃喃。


    二人不語。


    實在是給不出答案。


    陳江河細細感應陳不言的氣息。


    由於二人特殊的聯係,使得陳江河或多或少能感應到些許,發現陳不言正瘋了似的朝著界海的下方遊去。


    他要到界海的盡頭去。


    想必在界海的盡頭,是一片更加浩大且凶險的世界。


    比之當初的仙界更加強大!


    隻是……


    陳江河應該看不見了。


    懸在雲千秋心頭的利劍撤走,令她鬆了口氣。


    在陳不言身上,雲千秋感受到極其危險的氣息,這是少有的現象。


    要知道對方的實力不過是枷鎖境而已。


    “他還會再回來麽?”雲千秋呢喃。


    陳江河眸光閃爍,“會的,隻是不知道我能否看見那一日。”


    二人默然。


    與宣錦道別,陳江河回到北洲與家人團聚。


    如今的北洲已成為昆侖界的中心,得益於陳江河從各個界域搜集到的資源,江愁眠等人接連突破到化神乃至返虛境界,距離渡劫境並不遙遠了。這若是放在以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陳江河還是做到了。


    眼看一個個親人接二連三突破,陳江河欣慰不已。


    而他的長子陳鳴岐則是挑起了北冥宗的重任,成為少宗主,並且兼顧整個家族的繁衍昌盛。


    陳江河借此機會逐一了解如今的每一位陳家子孫,經過兩千年的發展,如今的陳家已經徹底開枝散葉,後代子孫幾乎逼近百萬關口。


    在陳家的子孫後代中,不乏天資卓越者。


    也不乏資質平庸者。


    陳江河看著龐大的家族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內心油然而生滄海桑田的感覺。


    “有鳴岐、鳴潮以及縱橫這三個孩子挑起家族重任,將來的陳家會越來越龐大,實力也會越來越強。”陳江河欣慰說道。


    令他頭疼的是那幾個女兒。


    至今沒有婚配,就連她們的母親都為了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


    雲千秋看見這位老父親這般上心,不禁好笑說道:“我覺得你太強勢了。”


    “什麽意思?”陳江河不解。


    雲千秋,“字麵意思,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從來不會退讓半步,認準了前方的道路就是正確的。有時候仔細想想,何不退一步海闊天空?”


    陳江河回想半生,覺得雲千秋所言確實有點道理,“但你有沒有想過,往往退一步並不意味著海闊天空,而是意味著你距離目的地又遠了?”


    “若退一步不曾海闊天空,或許是為了讓你學會,在狹路中播種花朵,綻放出內心的廣闊天地。”雲千秋如此說道,陳江河表情微微愕然,嘴裏反複咀嚼著這句話,不久後笑道:“確實是這個理,隻是我性格太過執拗,沒法及時扭轉思維。今後還得仰賴你監督我,提醒我不要一意孤行。”


    雲千秋視線挪開,不著痕跡嗯了聲。


    “之前被耽誤的事情,現在該去完成了。”陳江河欲重回地球。


    雲千秋欣然陪同。


    以陳江河如今的實力,想要在虛無之中搜尋地球的氣息輕而易舉,那是家鄉的氣息。


    地球——


    陳江河已經許久沒有回來。


    再次踏足地球的昆侖山脈,陳江河與雲千秋都露出訝色。


    昔年,就連昆侖山脈都被死亡海淹沒,使得地球上萬物凋零成為絕地。


    如今陳江河竟然又看見了昆侖山脈的風雪,看見頭頂的藍天白雲,看見遠處綿延山脈下的飛禽走獸。


    似乎一切都沒變。


    若非要說有什麽地方發生了改變,便是這個星球上已經沒有人類,連同人類曾經創造的痕跡都已消失不見。


    陳江河與雲千秋對視。


    二人能夠看見彼此眼裏的震驚,他們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往往當一個世界被死亡海吞噬,就會從此淪為絕地,不會再有任何生靈誕生。


    而地球明顯不同,如今又恢複如初。


    二人不清楚這是為何,因為已經無法解釋了。


    “莫非是帝尊與赤王的屍身在守護這片世界?”陳江河呢喃。


    雲千秋,“興許還真是如此。”


    帶著心中的疑問,陳江河與雲千秋再次降臨神農架林區之外,陳江河心中浮起感慨,距離上次來這個地方已經過去兩三千年。


    世事滄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


    故鄉總歸有些不同,分明隻是尋常的景色,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鐫刻著往昔的記憶,即便是最平凡的日出日落,也因附著了故鄉的氣息而變得不再平凡。河畔的垂柳輕拂水麵,仿佛在低語往日的故事;老槐樹下的石凳,依舊默默地承載著無數代人的夢想與期盼。即便世界萬千繁華,也抵不過家鄉小路上那一抹夕陽紅。每一次回望,都是心靈深處的觸動,提醒著身在外鄉的遊子,無論走得多遠,故鄉都是靈魂永遠的棲息地。


    雲千秋秀眉輕挑,對陳江河說道:“確實是這麽一回事……”


    陳江河頷首。


    二人都已感受到從神農架深處傳出的神聖氣息,正是這縷神聖驅散了死亡氣息,又讓地球恢複生機盎然。


    “走,進去瞧瞧。”陳江河邁步。


    當初陳江河尚在弱小之時,神農架林區對他而言乃是險境,如今再次抵臨又有全新的感悟。


    這個地方竟然比之前變得更加凶險了?


    雲千秋解釋,“並非你想象這樣,師尊的大墓針對的是高階強者,所以當你實力提升之後會發現此處危險重重。”


    陳江河恍然。


    二人步入神農架林區不久,忽然止住腳步。


    神農架林區深處傳來了氣息波動。


    有恐怖生靈在此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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