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隻可能是師姐,不會是別的人。”宣錦抬起掌心。


    色彩斑斕的蝴蝶撲動翅膀飛到指尖上,宣錦忽然覺得身上那些傷勢沒有那麽嚴重了,仿佛整個人獲得了新生。


    南天王站在遠處,沒有急於動手。


    這是身為強者的氣度與底氣!


    宣錦目光落在指尖上的蝴蝶,輕聲呢喃道:“師姐,都是我不好,沒能讓你們重回人間。”


    蝴蝶再次撲動翅膀,像是在回應宣錦。


    “師姐不怪我?”宣錦自責。


    “師姐是個好人,但我終究隻是玄德洞天最普通的弟子,無法打破極限成仙。否則,你們就能重回人間了。”


    南天王思緒飄遠,暗道宣錦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重情重義仿佛成了他們的累贅與枷鎖。


    “嗯?這是……”


    南天王忽然發現,這片戰場之中出現越來越多的蝴蝶,這些蝴蝶縈繞在宣錦身旁,看上去其樂融融。


    宣錦被數百隻蝴蝶環繞,嘴裏一直喃喃說著些什麽。


    最後這些蝴蝶一點點沒入宣錦體內,使得他體表那些猙獰的傷痕逐漸痊愈,宣錦麵露濃濃的悲傷之色。


    若是可以,他寧願這些人都還在。


    “師姐,不要走,可以嗎?”宣錦聲音微微發抖。


    那隻色彩斑斕的蝴蝶落在宣錦的唇上,化為一點點光雨沒入宣錦體內,宣錦閉眼仔細感受。


    再次睜眼,蝴蝶已消失不見。


    剛才所經曆的一切,對宣錦而言仿佛是一場夢。


    南天王打破沉寂,幽幽說道:“沒想到,你的計劃竟然成功了大半,真是令人驚歎不已。”


    宣錦低頭打量著指尖,似是在自言自語般說道:“是啊,若是沒有發生眼下這些事情,興許幻境就能進入現實。”


    可惜啊。


    這個宏大的設想還是被無心海幹涉終止了。


    再也不複存在。


    玄德洞天的美好種種,已經成為明日黃花。


    南天王聽著宣錦的訴說,竟也感受到了些許悲傷,歎道:“你我終究不屬於同一陣營,這就是你不能成功的原因。”


    宣錦哈哈大笑。


    笑聲傳遍昆侖界的每個角落,震天動地。


    南天王兩道濃眉漸漸靠攏擰緊,因為他發現宣錦的實力似乎在緩慢提升。


    不!


    提升的勢頭起初緩慢,緊跟著瘋狂加速。


    南天王心有所感,抬頭望向天空,幾道恐怖的雷劫降落在宣錦身上,宣錦體表散發出朦朦朧朧的光芒,就算宣錦什麽事情都不做,恐怖的雷劫都無法傷害其分毫。這讓南天王更加震撼,宣錦的實力分明已經進入了渡劫九重天!


    不比自己差了。


    雷劫對於宣錦而言,無非就是撓癢癢而已。


    南天王瞳孔收縮,終於明白過來這是什麽原因,宣錦其實本來就很強,隻是之前他將大部分精力用在維持玄德洞天幻境的運轉,以及構建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體程序上,如今幻境已經破滅,這些由宣錦構建出來的‘人’回饋宣錦,讓宣錦實力接連突破。


    宣錦輕歎,彈指擊潰劫雲。


    “你本可以阻止我,為何不阻止?”宣錦目光冷峻,幽幽望向南天王。


    南天王,“偷襲是小人行徑,是自我人格矮化,真正的強者從來不屑於偷襲。堂堂正正獲勝,堂堂正正落敗,才能無愧於心。”


    宣錦神色淡然,“來,再戰三千年。”


    “來!”


    陳江河睜開眼,眸子裏似有星辰運轉。


    他能感應到宣錦的氣息攀升,已經突破到渡劫九重天,甚至處在渡劫九重天大圓滿這個節點。


    再往前一步,就是渡劫十重天。


    也就是俗稱的帝者。


    不知宣錦能否打破極境?


    陳江河搖搖頭,目光落在腳下連綿的群山之上。


    五百年光陰如滄海翻湧、桑田輪轉,世界悄然間曆經萬千變幻,早已洗盡鉛華,不再是陳江河初涉昆侖界時的那一抹熟悉的容顏。每日晨昏交替,夜以繼日,皆為嶄新故事的悄然鋪展,昔日輪廓隻留存在風幹的曆史畫卷中,僅供後人遙想。


    如今,每一瞬的黎明破曉,都不再是他記憶中那片未經雕琢的天際線,而是裹挾著未知色彩的詩篇,等待被賦予新的解讀。每個深夜降臨,也不再是他曾仰望過的那片繁星點點,而是流轉著時光密碼的銀河,低語著無人知曉的秘密。


    這個世界,已不再是他的世界。它以一種近乎冷酷又極盡浪漫的方式,將陳江河的足跡封存於過去,卻又在每一個呼吸間,無休止地演繹著與他無關的繁華與寂寥,新生與消逝。五百年,足以讓一切人事皆成煙雲,唯有昆侖界,仍舊傲然獨立,以其恒久的姿態,見證著世間萬物的瞬息萬變,亦見證了陳江河那段被歲月長河淹沒的傳奇。


    除卻北洲大陸之外的四大洲被打成粉碎。


    而陳江河腳下的,便是曾經盛極一時的昆侖山脈,北洲依舊存在。


    正如之前陳江河所設想,北洲大陸其實是由玄武的屍體演化而成,所以曆久彌新不會被打崩。


    自那場大戰開始至今,已接近千年。


    三百年前宣錦參戰,陳江河喚醒青龍道人與朱雀道人,希望兩位前輩能夠發揮餘熱。


    兩位曾經的仙人強勢出手斬殺羽帝。


    之後兩位仙人殘念自知存世的時間不長,於是化為守護北洲的大陣,以靜默無聲的方式守護最後淨土。


    “是時候出去看看了。”陳江河呢喃。


    五百年過去,陳江河的境界仍舊在渡劫六重天踏步不前,不過他的另一條體係已經踏入大乘期大圓滿。


    連陳江河都不清楚,如今的自己有多強。


    之前沒有離開北洲是因為要坐鎮於此,否則會被無心海趁虛而入。


    現在是時候了。


    陳江河起身,離開昆侖山脈。


    在離開北洲之前,他先在北洲範圍內行走,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


    一百年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就是一輩子,何況是五百年?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清楚當年那一戰的慘烈程度,隻是在古籍之中有所耳聞罷了。對於他們而言,北洲就是這個世界的全部,並不相信外界還有無心海的存在。


    不能怪年輕一代愚昧,而是外界太殘酷,陳江河沒有讓他們見識過。


    在北洲轉了一圈之後,陳江河心情好了些許。


    其實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這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他們生的時候不必擔心,死去的時候更不需要為後代子孫憂愁。


    對於大部分人是有益的。


    何況現在雙方的戰爭已經漸漸平息,隻等頂尖戰鬥力分出勝負。


    葉淩霄得知陳江河出關,來到他身旁:“北洲已經隔絕天地,終究維持不了太久,我們該找出路了。”


    出路?


    陳江河茫然,出路在何方?


    是如同浩然宗一樣舉宗飛升,還是前往那虛無縹緲的彼岸?


    “所謂舉宗飛升不過是善意的謊言,到頭來很有可能是全部人死光光。不過能在死之前對未來充滿美好幻想,何嚐不是另一種飛升?”葉淩霄苦笑,陳江河看了眼已經晉升渡劫境的葉淩霄,道:“連你都開始向現實妥協了麽?”


    葉淩霄愕然。


    而後滿臉苦澀說道:“人總歸是要認清楚現實的,我們不可能是無心海之敵,這是明白這的事情。”


    “妥協也是一門藝術。”


    陳江河悵然。


    當初的葉淩霄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如今竟然向現實低頭了。


    “死在那些人手裏,我不甘心。”葉淩霄攥緊拳頭。


    陳江河抬頭望天,仍舊是湛藍的天空以及明媚的驕陽,看不見一丁點兒關於無心海的痕跡。


    二人來到北洲的防禦法陣之外,入眼是漆黑的天空與腥臭的空氣,這片天無時無刻都在飄落黑色的雨滴。


    而北洲則是漂浮在無心海的上空,如同永不降落的飛船。


    葉淩霄苦笑,“等到無心海反應過來,北洲會成為他們必須啃下的硬骨頭,我想這天應該不遠了。”


    談話之間。


    二人的目光落在第六道界海水柱上。


    曾經的昆侖神宮封印已經被衝破,導致昆侖界環境急劇惡化。


    青龍道人與朱雀道人原本的打算是獻祭殘念封印海眼,最終還是選擇守護最後這片淨土。


    人才是最重要的。


    能夠把文明延續下去。


    “你回去吧,我或許能夠找到通往彼岸的道路。”陳江河說道。


    葉淩霄意識到陳江河並未放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歎道:“你不要太過勉強自己,有些事情不能單憑個人意誌而改變,你不要因此過多自責。說句不好聽的,我們這些人最終還得仰仗你,你不能倒下。”


    陳江河嗯了聲。


    目送葉淩霄返回北洲之後,陳江河還沒來得及前往戰場,就感受到身旁出現了道身影。


    正是陳知白。


    在過去五百年裏,陳知白展現出恐怖的實力,硬生生在末法時代躋身渡劫境。


    從父親的身上,陳江河感受到了股強大的壓迫感。


    即使自己的實力比陳知白稍強。


    “父親,您來了。”陳江河開口。


    陳知白負手而立,身形如翩翩少年,對身旁的兒子說道:“如今昆侖界已經步入末法時代,無法再孕育出超過化神境界的強者,他們都在修行你的體係,我不知道這條路是否正確,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想走出第二條路。”


    陳江河,“路在何方?”


    陳知白,“路在腳下,在於你我的心中,在於過去。”


    “過去?”陳江河不解。


    陳知白歎道:“我若能回到過去,就能從源頭製止無心海的肆虐,何嚐不是另一條路?”


    陳江河心神駭然,這個說法理論上是成立的,但是如何穿越時空回到過去?


    即便是帝者都做不到吧?


    “父親,這是絕路。”陳江河勸阻。


    陳知白淡然笑道:“對於尋常人而言,興許是絕路,可對於你我父子二人來說,又或許是必經之路。”


    陳江河滿臉茫然。


    陳知白身影開始變得虛幻,正如從玄德洞天中飛出的蝴蝶般,處於另一片空間之中。


    “在過去五百年裏,我參悟天地規則,隱隱捕捉到了世界的終極本源。”陳知白說的話越來越深奧,讓陳江河愈發難以理解,“世界的終極本源乃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它象征著一種超越具體物質形態和時空界限的存在狀態,是所有存在與變化之前的一種絕對的、無形無象、無聲無色、無始無終、無可指名的終極存在。”


    陳江河心跳加速。


    這番話為他揭開了世界真麵目的一角。


    “所以……世界的終極本源為何物?”陳江河詢問。


    陳知白身影越來越虛幻,幾乎要消失不見了,陳江河耳畔傳來兩個字——


    “我將其命名為……”


    “無極!”


    至此。


    陳知白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陳江河下意識想要抓住父親的一片衣角,卻撲了個空,什麽都沒能抓住。


    心中的種種問題迎刃而解,陳江河卻高興不起來。


    “原來這就是一個輪回,雲千秋因為無極帝尊的存在而創造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又因為前方無路而回到過去,把自己命名為無極帝尊,並在其後的漫長歲月之中踏出最重要的一步,成為超脫於世界的存在。然後收雲千秋為弟子,如此循環往複……”陳江河喃喃自語,這應該就是最接近事實的真相。


    可——


    這若是事實,意味著父親失敗了。


    如今無心海仍舊肆虐,沒有因為他回到過去而發生改變。


    “所以從一開始,我們的命運早就被注定了,這興許就是宿命?”陳江河覺得悲哀,每個人的力量太小了,完全無法影響命運的齒輪。


    緊接著陳江河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認為人定勝天,在逐漸向所謂的現實妥協。


    難道是因為年紀大了麽?


    還是因為棱角被現實磨平了?


    陳江河不得而知,欲要找回曾經的自己。


    “不對。”


    “如果父親當真是無極帝尊,那麽在他超脫之後應該會著手處理無心海,但是根據我所了解到的情況,他並沒有急於對無心海動手,而是帶著玄黃玉前往地球,並且長眠於地球。後來,我的師尊赤王同樣把地球選為埋骨地。”


    “是否意味著地球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若想揭開這個謎團,恐怕還得回去一趟地球,興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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