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鸞臉色蒼白。


    因為陳江河始終不回應,讓她覺得陳江河已經死了。


    陳江河瞳孔逐漸凝聚,深深看了眼李鸞。


    不怪李鸞這般惶恐。


    哪怕是渡劫境進入這個地方,也隻有瘋癲到死這個下場。


    “我沒事……”陳江河輕吐濁氣。


    李鸞這回沒有低聲啜泣,而是放聲大哭,讓陳江河更加心煩意亂。


    但他理解李鸞。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不瘋的。


    等李鸞哭完。


    眼淚都快要哭幹了。


    陳江河說道:“我們可能出不去了。”


    說到這兒,李鸞明顯用力攥住陳江河的手,生怕他會消失在自己麵前。


    方圓百裏,就這麽一個活人。


    陳江河提議繼續休息,爭取把身體恢複到頂點,然後開始尋找出去的路,即使陳江河很想找到母親下落。


    有時候,不得不正視事實。


    李采薇修為低弱,進來已經有一段時間,而且陳江河二人一路進來,都沒有發現活人的痕跡,隻能先找出去的方法。


    李鸞沒有意見。


    現在她以陳江河為主,陳江河說什麽就是什麽。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屍體帶出去?我怕死後靈魂也會被困在蝕魂山脈,生生世世不得進入輪回。”李鸞聲音都在發抖。


    陳江河欲言又止,“你不會死。”


    李鸞沉默不語。


    這句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當夜。


    陳江河再次陷入困境,始終無法逃離。


    當他再次睜開眼,已經過去不知道多少天,身旁的李鸞衣服淩亂,讓陳江河眼神有了些異樣。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同樣有些淩亂。


    不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原本互為仇敵的二人,在困境之中有了羈絆。


    陳江河默然不語。


    直到李鸞醒來,她也發現了這件事。


    “你,我們……”李鸞囁嚅。


    “跟你沒關係,是我主動的,我想著與其死了倒不如做點以前沒做過的事情。你如果恨我,就殺了我吧。”


    李鸞已有死誌。


    如果能死在陳江河手中,算是解脫了。


    陳江河心中不是滋味,不厭其煩說著他們能夠出去的話語。


    李鸞沒有要說的話。


    沉默了少許,陳江河起身,拉著李鸞的手準備原路返回。


    說再多的話,都不如行動。


    陳江河壓下浮躁的心緒,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回走。


    走了三日三夜,二人停下腳步。


    他們離入口越來越遠,反而距離蝕魂山脈核心區域越來越接近。


    李鸞沒說什麽,眼神已經開始渙散。


    陳江河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卻一時半會拿不出辦法。


    “要不我們不走了吧?”李鸞忽然開口。


    “你我互相依偎,等待死亡的降臨,這是個不錯的死法。”


    陳江河,“你會恨我嗎?”


    李鸞反而笑了起來,頂著蒼白的臉頰說道:“為什麽不恨?”


    對於這個答案,陳江河不意外。


    李鸞身為無心海的天才,理應有美好的未來,卻被陳江河俘虜。


    誰能大度到不恨?


    “但我知道,我的恨沒有用,而且我也沒有資格恨你。我隻是你的俘虜,是你的侍女。”李鸞說著說著笑容更加燦爛,已經成了瘋女人。


    陳江河默然。


    許久之後才說道:“如果你死了,我會把你帶在身邊,有機會出去的話我會把你的骨灰灑在無心海。”


    “謝謝你!”


    陳江河無言以對。


    他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結,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破局之法。


    又走了一天一夜。


    陳江河前些天恢複的精力再次耗盡,無法動用異火驅散神秘因子,導致二人精神越來越錯亂,有時候陳江河會把身邊人當成江愁眠、王婧姍、張小樓以及代雨笙。


    醒來之後陳江河多有愧疚。


    因為李鸞隻是她自己,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在這奇怪的氣氛下,二人遇到了進入蝕魂山脈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活人。


    起初陳江河以為又是幻覺,所以沒有理會,直到這個瘋子嚷嚷著朝自己撞來,與李鸞再三確認之後才確定眼前之人並非幻覺。


    於是陳江河拉著李鸞的手避開此人。


    二人這才有心思打量起來人,來人是個白發披散的老者,嘴裏不停說著些稀奇古怪的話,讓陳江河直皺眉。


    “哈哈哈,道爺成了!”


    “道爺要飛升啦!爾等凡夫俗子還不快跪拜迎接仙人?”


    “道爺是仙人!哈哈哈!”


    “不對!我不是道爺,我是誰!我的腦袋好疼”


    “道爺的腦袋要炸開了!誰能救救我?”


    “……”


    李鸞頭皮發麻。


    陳江河好不到哪兒去。


    眼前的老者跪在地上,不斷用腦袋砸向堅固的地麵。


    不一會兒腦袋都砸破了。


    這還遠遠不夠。


    瘋老人不斷說著癢,還說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鑽進去了,最後甚至用手抓著腦袋,用石頭砸開腦袋,將裏麵的腦子抓出來!


    “什麽東西進入我腦子裏了?怪物!怪物!快給道爺滾開!!!”瘋老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沉沉倒在血泊中。


    死去之時,手掌仍然伸進了顱骨之內。


    場麵十分駭人。


    “我們會不會也是這樣的下場?”李鸞輕聲問。


    陳江河無法回答。


    李鸞又說道:“真要到了這一步,請你一定要先殺了我,我不想死得這麽淒慘!”


    “陳江河,就當我求你。”


    李鸞甚至還喊了聲主人。


    陳江河目光從屍體挪開,落在李鸞蒼白的臉頰上,甚至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道:“若真到了這一步,你先把我殺了。”


    他也不想死得這麽憋屈!


    連敵人都不知道在哪兒,活活被自己折磨死。


    李鸞笑容單薄,“你的抵抗力應該比我更強,我不如你。”


    陳江河歎息。


    二人走到老者的屍體旁。


    翻了翻屍體,陳江河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死者是一位六品宗門的返虛境界強者,因為壽元將盡所以進入蝕魂山脈碰運氣。


    等待他的並非機緣,而是死亡。


    老者記錄著進入蝕魂山脈以來發生的事情,與二人所經曆類似。


    李鸞看到最後,忽然笑了。


    “你看!”


    “這位返虛強者才進入一個月,就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最終死在我們麵前。咱們活了一個多月,比他厲害呢。”


    陳江河瞥了眼李鸞,“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一位返虛強者死在麵前,對二人心靈造成的衝擊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


    李鸞試圖讓氣氛活躍。


    以失敗告終。


    二人將這個強者埋進了土坑裏,繼續往前走。


    陳江河說道:“我們出不去了,總結之前的經驗,能出去的人都獲得了機緣。反過來說,隻有獲得機緣才能出去。”


    李鸞,“你的意思是,我們要主動出擊,獲得藏在蝕魂山脈的機緣,這樣才能出去?”


    “不錯。”陳江河頷首。


    李鸞認為這是個不錯的方法。


    以陳江河的能耐,興許能夠拿到機緣,至於自己就不一定了。


    能給陳江河加一把勁,還是可以的。


    走走停停,又是七天過去。


    二人筋疲力盡,沒法繼續向前了,隻好原地紮營休整。


    越往裏走,神秘因子濃度越高。


    幾乎是輪流發病,就沒有能閑下來的時候。


    二人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


    竟感受到難得的靜謐。


    李鸞側頭看向身旁的陳江河,仿佛要把陳江河的模樣記在心底,許久之後才問道:“對了,我記得北洲是貧瘠苦寒之地,怎麽能孕育出你這麽強大的天才?”


    “哪怕放眼無心海以及中洲,都能與那些帝子比肩了。”


    陳江河神經放鬆,與李鸞提起了過往。


    權當消遣時間。


    李鸞聽得入迷,沒有開口打擾。


    地球——


    一個沒有靈氣,沒有修行者的地方。


    李鸞忽然在想,若是能在地球上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是不是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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