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多爾袞要棄徐州,走兗州,還派了洪承疇主持去扒黃河大堤的時候。


    位於湖廣與江西的交界。


    大西國的大順元年四月二十四日清晨。


    大西國皇爺張獻忠同誌,正騎著匹棗紅色的馬駒,神采奕奕地打量著周遭的沿途的山地。


    前方已經有探馬偵察過了,前方的山路上,並無明軍的伏兵,而張獻忠本人,因此,可以直接的向宜春方向開進,至於萍鄉城,則交由兒子孫可望去慢慢圍攻。


    而正在沿著山路行進著大西國軍隊裏麵。


    此時,所有都沒有注意到,遠處山林裏,隱藏著的幾門三磅小炮上麵的偽裝,被悄悄地打開,露出來了黑洞洞的炮口,遙指著張獻忠的所在的方向。


    “英國公,那家夥就是張獻忠!”


    張世澤站在一門三磅炮旁邊,他正聽著一側的一個士兵指著遠處的張獻忠介紹道。


    此時的張獻忠,騎著棗紅色大馬,身上穿著一身錦繡龍袍,身旁還有兩個士兵,手持著傘蓋,給他遮擋風雨,顯得是格外的顯眼,看到後者後,張世澤隨即朝一旁的幾個炮手們問。


    “能打中他嗎?”


    張世澤在這山中埋伏的目的,就是為了陰張獻忠一波。


    他知道,以自己手下的兵力,想要抵抗張獻忠有些艱難,所以,張世澤便決定,在萍鄉至宜春的山路途中,用大炮伏擊張獻忠,若是能夠一炮,把張獻忠給蒙死了。


    那大西國對江西的圖謀,便可以隨之,宣布告破。


    一旁的炮聲聽罷,連忙的道。


    “國公,他現在走著,不太好打中,不過,他若是停下來,那十有八九,就打中……”


    一旁的炮手,毫不猶豫的道。


    “嗯!”


    張世澤點了點頭,隨即,下令道。


    “讓前麵的弟兄,朝西賊開上幾銃,張獻忠肯定得停下,駐足觀望一陣!”


    “是,國公……”


    一旁的士兵,得了軍令後,連忙悄悄的從林子裏麵摸走,迅速的過去傳令,不多時,山林間,幾聲銃聲驟然間響起,擊破林子裏麵的寂靜。


    “出什麽事了?”


    張獻忠頓時勒緊了韁繩,用手遮擋住清晨從東方照射而來的太陽光,朝遠處眺望,一邊詢問道。


    張獻忠倒也沒躲閃,因為他身旁百步之內,都有大西軍的士兵保護,而火銃根本打不了這麽遠,所以,張獻忠是不擔心被打黑槍的。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明軍也不打算打他的黑槍。


    而是要打他的黑炮。


    這不是,眼見張獻忠停下了腳步,一時間,張世澤身旁的幾個炮手,迅速地將埋伏好的三門三磅炮,對準了張獻忠所處的位置,簡單的瞄準好,隨即便引燃了火繩。


    轟隆,轟隆,轟隆。


    三聲炮響,驟然間響徹在山林間,激起群鳥無數。


    隔著大半裏遠的距離。


    三枚三磅重的鑄鐵炮彈,橫衝直撞地就朝張獻忠砸了過去。


    “不好……”


    張獻忠頓時大駭然,翻身就要從馬背上跳下來,往地上一趴,就要躲藏,可他躲藏的速度,哪裏有炮彈的速度快?


    而且,當聲音傳來的時候,那炮彈已經砸到他身上了。


    這不是。


    張獻忠人還沒跳下來呢,三磅炮彈當中,其中兩枚,從他身旁,堪堪錯過,砸在了人群裏,但有一枚三磅炮炮彈,卻在擊碎了他身側一個西軍士兵後,竟然在地麵上重重地彈了一下,然後,就彈到了他張獻忠身上。


    撲通一聲。


    張獻忠重重地從馬背上栽下。


    而遠處,張世澤一擊成功,頓時是大喜過望,連炮都不要了,麻溜地就逃——不逃等著大西國天兵,搜山檢海,把他逮出來千刀萬剮啊?


    “阿達,阿達,阿達……”


    張獻忠被打下馬背,他身後跟著的安西王張定國,頓時匆匆地上前,趴到張獻忠身上就嚎了起來,那模樣,真是個大孝子啊,他扶起張獻忠那被炮彈打爛了半邊的身體,用手捂住,張獻忠身上正往外頭,湧著鮮血傷口,想要拯救自己阿達。


    但事與願違。


    張獻忠可是被炮彈給打爛的,傷口哪裏是張定國的一雙手能捂得嚴實的?


    這不是,眼下的張獻忠,嘴裏哇哇的全是血水,他看著旁邊的張定國,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說,但還不等他彌留之際,把話說完,左半邊身子被打爛的張獻忠,就腦袋一歪,結束了他縱橫天下的一生。


    連幾句遺言都沒能留下來!


    ……


    次日。


    醴陵。


    大西國的天兵,終於停止了對江西的進攻,撤了萍鄉之圍,是一股腦的退回了,前兩天被英國公張世澤拋棄的醴陵。


    如今,在醴陵城內。


    處處都身上裹著白布的大西軍士兵,還有那些個白幡。


    這可真是,慟哭三軍俱縞素啊。


    張獻忠的死是瞞都瞞不住的,因為是明軍伏擊,幹掉的張獻忠,而且,在場那麽多士兵都親眼目睹,想瞞也沒辦法瞞,所以,大西軍幹脆也沒有秘不發喪。


    此時的醴陵城內。


    張獻忠的幾個義子,都已經聚了過來,張可望,張文秀,張定國,張能奇,眼下都披麻戴孝,跪在張獻忠的靈堂裏麵。


    而整個醴陵城的白布,也都被搜羅了一空。


    眼下,張獻忠的屍首已經被裝到了一口,從醴陵的某個地主家裏,搶來的上好的楠木棺材裏麵。


    此時,匆匆從長沙城趕過來的汪兆麟,還有嚴錫命一進來,便陰沉著臉,朝麵前的五個王爺看了過去。


    這五個王爺,分別是張獻忠的幾個義子,還有高傑這個大西國的征順王。


    “皇上,皇上是怎麽出的意外?是中了朱賊的埋伏,還是?”


    嚴錫命一進來,便詢問道。


    而聽到這,張定國便抹了一把眼淚道。


    “朱賊在林子裏麵,大半裏外,埋伏了幾門小炮,藏在了林子裏頭,搜山的士卒疏忽了,沒發現這幾門小炮,結果,他們暗炮傷人,把阿達給害了……”


    “朱賊太壞了,不報此仇,額們誓不為人!”


    一旁的眾人咬牙切齒的道。


    張可望這個大孝子,更是刷的撥出來了腰間的雁翎刀,嚷嚷道。


    “額現在要帶兵,去踏平江西,把害了阿達的凶手給逮過來,碎屍萬段!”


    “平東王息怒,息怒,如今額們大西,不宜動兵,還是先處理好皇爺後事為好……”


    汪兆麟頓時上前,攔住了張可望,一旁的嚴錫命更是朝張定國看了去。


    “皇爺臨終的時候,可留下了遺命?”


    大西國現在的問題大發了。


    那就是,張獻忠一死,大西國上下,就不知道奉何人為主了。


    張獻忠也沒兒子——張獻忠是在四川安家之後才有幼子,這會可還沒來的及生呢。


    所以,繼承大西國旗幟的,就隻剩下了在場的四位手握重兵的大西王爺了。


    但問題在於,張獻忠臨終時,也沒留下條遺命——就是真留下來了,也不見得有人會遵守。


    這不是,嚴錫命的話一出口,在場幾道目光,齊刷刷的定格在了他的身上,征順王高傑眼見氣氛不對,幾人欲言又止,明顯都想爭一爭這個皇位,見此情形,汪兆麟不由在心底長歎口氣。


    暗罵自己眼光差,竟然跟了張獻忠這麽一個短命鬼。


    這下好了,這大西國的國運,看來是完蛋了。


    接下來不分崩離析就算好的了。


    隻見到汪兆麟張口打著圓場道。


    “右丞相,此事不急,如今要緊的是,抓緊抵禦外敵,朱賊,順軍,見皇爺駕崩,恐怕會趁虛而入,如今要緊的還是商量一下軍事……”


    “對對對。”


    一時間,眾人紛紛附和,心裏,卻是各懷鬼胎。


    張獻忠活著,他的幾個義子,是親的不能再親的好兄弟,是張獻忠的好兒子。


    但張獻忠一死,那就不一樣了。


    曆史上,張獻忠一死,他的幾個義子,有一個算一個,全改回了本姓。


    如今,也大抵是如此。


    甭看這幾位都裝著孝子,但他們,可都在打著自個的小算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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