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我三叔他老人家說了,今夜就舉事,讓太子爺您做好準備……”


    “好好好!”


    坐在床榻上,才睡了沒多大一會,就被叫醒的朱慈烺,非但沒有半點的起床氣,他的臉上,還洋溢著燦爛至極的笑容,隻見到他將目光對向一旁的劉大用道。


    “大用,你帶著陳銳,下去領賞。”


    “奴婢這就去!”


    劉大用連忙道,當他退下後,走遠了之後,朱慈烺這才,朝一旁已經披掛整齊過來的黑雲龍等人道。


    “再把士卒們叫起來,讓他們做好準備,另外吩咐夥房,準備好酒好菜,再給士卒們放一波賞,讓弟兄們拿了銀子有氣力打仗著,陳永福此番來,也有可能是將計就計詐降,實則攻城,弟兄們也得做好準備!”


    “殿下英明!”


    一旁的眾人紛紛說道。


    而朱慈烺則也起了床,不打算睡了。


    年紀輕輕的少年郎,一夜不睡,又算得了什麽?


    起床後,他披掛整齊,穿上甲胄,便到了城牆上,坐在椅子上,一邊眯著,養精蓄銳,一邊等候著遠處的外麵,發生著的變化。


    而與此同時,陳永福的營內。


    他麾下的五千餘士兵,已經盡數準備妥當,都已經收拾好了刀槍武器,做好準備,啃著幹糧,喝著熱水,一個個都鼓足了精神,打算一會去投奔大明太子。


    他們都得了消息了。


    太子有錢。


    過去後,一人就是十兩銀子的賞。


    所以,一個個是格外的上心,生怕趕不上這一趟美差。


    而當他們,預備著同時,陳永福也業已經披掛整齊,在幾十個家丁的簇擁下,來回地巡營,一邊目光警惕地盯著李過駐紮著的老營。


    嗯,他害怕李過察覺情況不對。


    出兵打他一家夥。


    那他陳永福可就完蛋了!


    好在,一直持續到快五更天,也就是寅時!


    李過那邊,一直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見此情形,陳永福大喜,隨即,下令士兵們,開始出發。


    率先出發的是三百個陳永福的家丁,這些家丁並沒有上馬,而是步行,馬兒則被後麵的步卒牽著,他們出發是為了掃蕩掉附近營外的大順老營斥候,還有那些個哨兵。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活。


    因為,這些個哨兵的防備都是對外,而不是對內的,而且陳永福他們對這些人的部署一清二楚,輕輕鬆鬆掃除掉了外圍的幾十個大順老營兵後。


    在三百前鋒家丁的帶領下,數千個步卒,開始緩緩地出營。


    陳永福則親自領著餘下的兩百餘家丁,押陣後退。


    這是為了防止半道士兵逃亡!


    當他們出營一裏之後。


    陳永福見時候差不多了,隨即,從一旁的一個士兵手上,接過鳥銃,點燃了火繩,然後,砰地朝天上打了一銃!


    銃聲就是信號。


    銃響的那一刹那。


    一時間,韓四帶領著的數十個,貓在營中的陳部家丁,毫不猶豫挑起身旁的開元弓,然後,咻咻咻的就往遠處的大順軍營裏麵,拋射起來了羽箭。


    幾十個士兵射完一輪火箭,火箭落在李過的營中,大順的老營兵被遠處響起的銃聲,還有這四周落下的火箭給驚醒,而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滾滾的馬蹄聲驟然間響起,韓四已經帶著麾下的數十家丁,翻身騎上了馬兒,然後策馬追著陳永福他們就跑。


    臨走時,還不忘記,把已經潑灑過火油的軍營給點著……


    而當韓四策馬追來的同時,陳永福則是翻身上馬,隨即,朝身側的士兵們高呼道。


    “弟兄們,速速跑過去!”


    一時間,陳永福部的士兵,步卒還有軍官家丁,全都鉚足了勁,邁著步子朝幾裏外的大沽衝了過去。


    速度相當之快。


    所有人都清楚,隻要跑這幾裏地,過了護城河,他們就安全了。


    過了護城河。


    他們就能夠領賞銀了。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又成為大明官軍,又可以拿餉銀了。


    而當他們正在狂奔著的時候,隨著遠處的大順軍營內火光衝天,朱慈烺則已經從迷糊當中精神了下來,他騰地站起來,朝左右高呼道。


    “把火把點得亮些,讓他們能看到這,吊橋也準備好,另外,城上的弟兄們,銃子,大炮,都給本宮備好了,一會他們過來後,先不讓他們進城,讓他們擱城下呆著,收了他們的兵刃後,再許他們進城,這是以防萬一,萬一他們是詐降,想混入城內呢?”


    “太子放心,都已經吩咐妥當了!”


    黑雲龍朝朱慈烺笑道。


    朱慈烺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陳永福麾下的人馬,已經陸續的過了護城河。


    而城頭上,跟朱慈烺年齡相仿的侍衛周適才,則穿著太子蟒袍,站在城牆上麵,在一片火把,還有數十個金甲侍衛們持盾牌簇擁下,朝城下那些已經擁擠過來的陳家家丁道。


    “陳總兵何在?傳總兵過來覲見本宮!”


    “太子爺,我家總兵就在後麵,一會就到!”


    底下的陳家家丁,嚷嚷著道。


    而與此同時,陳永福也已經在數十家丁的簇擁下,來到了城牆下麵。


    “臣總兵陳永福,現奉撫軍監國太子殿下令旨,結束潛伏敵營之任務,率部重歸朝廷麾下……”


    “陳總兵一路辛苦了,來人,施放吊籃,讓陳總兵先行入城,標下各部軍將,暫緩入城,於城下歇息!”


    偽裝成太子周適才,站在城頭,朝底下喊話道。


    陳永福不知他是個替身,畢恭畢敬地行禮後,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朝城上喊。


    “陳永福謹遵太子命令!”


    說罷,便順著城牆懸下來的吊籃,被吊到了城上。


    朱慈烺穿著一身普通的甲胄,站在不遠處,隱藏在光線昏暗處,朝一側幾個先前俘虜的陳氏家丁道。


    “是陳永福嗎?”


    “是,就是他……”


    幾個家丁低聲說道,朱慈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在城上士兵,完成對陳永福的搜身,接過了他的佩著的鑲銀銅裝雁翎刀後,這才在陳永福對周適才假扮的太子行禮之際,爽朗地大笑幾聲,在七八個侍衛的簇擁下,從暗處走了出來。


    “陳總兵能夠重歸朝廷官軍序列,結束潛伏敵營之任務,實乃我大明之幸事,本宮已經在城內,布下了宴席,令公子也在席間,不如一同赴宴?”


    “至於城下諸部官兵,還請陳總兵下令,令他們放下兵刃,然後依序入城,非常之時,本宮謹慎一些,也是難免……”


    陳永福聽到這聲音的那一刹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拜的太子是個一個替身,此時,望著從人群裏麵走出,穿著身鴛鴦戰祅,披著身漆黑鐵甲的朱慈烺,他心裏頓時閃過一個判斷——這個太子不好對付啊!


    行事如何謹慎,派替身與自己交涉,自己則隱藏暗處,偽裝士卒暗中觀察,而且還能給自己一個奉旨潛伏台階下,這份心機,這老奸巨猾的程度,簡直就是一個老狐狸啊!


    比之前的崇禎皇帝高明不了不知多少。


    不過,雖然朱慈烺陰險,陳永福已經見識過後,但他並不覺得太子太過於奸詐,太過於陰險是什麽壞處!


    因為陳永福現在的身份是大明忠良,是奉旨潛伏敵營,關鍵時刻,臨陣倒戈的大明忠良!


    這份忠心。


    可著華夏史冊能找到幾個?


    他還有了一個奉旨投降的前科,以後想投降都難了——誰敢保證他不是奉旨投降?


    所以嘛,陳永福接下來,大抵就隻能當大明忠良了。


    既然是大明忠良,陳永福就覺得,朱慈烺的奸詐是好處——如今的李自成,多爾袞一個比一個奸,大明朝想苟合下去,想不亡了,那就隻有更奸才行啊!


    朱慈烺年紀輕輕就這麽奸。


    將來還了得?


    所以,陳永福現在覺得,跟著大明朝的前途大大的有啊!


    他當下,拜倒在朱慈烺腳下。


    “臣謹遵殿下旨意,不瞞殿下,臣這些日子,奉旨潛伏敵營,但心中一直未忘記了朝廷,未忘記了皇上,還有太子……”


    “隻是,臣之前潛伏之時,那皇上所發的,奉命潛伏的令旨,為了保密燒了,還請殿下恕罪啊……”


    “燒了就燒了,令旨雖然燒了,但是,內閣諸官,還有司禮監的幾位公公,如今都在大沽,可以為陳總兵作證的!”


    朱慈烺笑嗬嗬地上前,將陳永福攙扶起來道。


    陳永福這是要一個官方背書,承認他是真的奉旨投降,這麽一來,朱慈烺就不可能殺他了,更不可能秋後算賬了。


    而朱慈烺也不介意給他這個官方背書——李自成失勢也就是一個月內的事。


    對於熱衷於統戰,熱衷於團結一切可團結朱慈烺來說。


    陳永福就是他的馬骨,將來,隻要有投降李自成的原明將領願意,朱慈烺不介意讓他們都成為奉旨潛伏敵營的忠臣,就連那些個投降滿洲韃子的漢奸,隻要願意翻然悔悟,向滿洲韃子倒戈一擊,朱慈烺也不介意給他們一個悔過的機會。


    犯了錯不要緊。


    但也要給人改正的機會嘛,朱慈烺身邊的黑雲龍,當初不也是一個投降了黃台吉的大漢奸?


    可後來不也反正歸明,成了滿門忠烈的大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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