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顧靖暉又強撐著說了會子話,方回了梧桐苑。


    龍鳳胎也離開了。


    顧老夫人在燈光下忍不住扶額歎息,道:“莫非暉哥兒又搖擺了心意?”


    也不知是誰教那兩個孩子說的這些話,聽起來怪傷心的。


    容嬤嬤走上前來,輕輕打開香爐,鏟去香灰,放上香丸,笑道:“老夫人放心,不是還有夫人呢。”


    “對,”顧老夫人緊抓住念珠串,聲音都輕快了許多,道:“老天真是開眼,給暉哥兒配了個這麽好的媳婦兒。”


    容嬤嬤蒼老的麵容上就綻開了笑意。


    顧靖暉背著手一路疾行,回到梧桐苑時,正房裏靜悄悄的沒有人聲,守在門外的墨竹想要通稟,被他止住了。


    輕輕掀開簾子,就見羅漢床上,秦鳶正斜臥著讀鬆山先生的詩劄,瑩潤的燈光溫柔地籠罩在她身上,那烏鴉鴉的墨發就像是柔軟茂密的水草纏繞在一處,蔓延下來,纏住了顧侯爺的心。


    渾身難言的鬱氣便消散了。


    他輕輕走上前,躬身握住秦鳶的纖手,柔聲道:“如今雖還是熱,但晚間已有些涼了,這象牙簞席躺著不涼麽?”


    秦鳶駭笑出聲,扭過頭。


    “你怎麽回來了也不出聲,把我到嚇一跳。”


    瞅瞅顧靖暉的神色,她斂了笑容,放下詩劄,問:“夫君可是有什麽心事?”


    顧侯爺坐在一側,握著她的手細細把玩,也不看她,垂首輕笑道:“夫人怎麽這麽說?”


    秦鳶坐起身來,輕笑道:“夫君眉宇之間似有鬱氣,可是因那對雙胞胎?”


    顧侯爺點頭。


    “鳶兒聰慧,什麽都瞞不過你。”


    秦鳶道:“也是侯爺不在鳶兒麵前藏著,鳶兒才能知曉。”


    她聰慧不假,但也要顧侯爺對她毫不設防,處處不避忌她方能如此。


    顧侯爺將她的手握緊了些:“你我夫妻一體,為何要藏著呢,我是真沒想到……”


    欲言又止。


    秦鳶沒有接腔,默默等著他的下文。


    “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本該早已習慣離別和失望,付出沒有回報,信任卻被背叛,都是常事。行兵打仗,除了要敢打能打,還要有計謀,無論為何,敗了就是敗了。”


    秦鳶點頭。


    苦是常態,所以人才期望一些甜。


    錯付何等苦澀,但也隻能吞下,人生總是有無數的錯付和意外之得交錯。


    顧靖暉的聲音裏充滿了困惑和疲憊,還有無奈。


    “可如今……連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


    顧靖暉說不下去了。


    秦鳶默默地撫著他的背。


    屋子裏靜靜地,半晌後,顧侯爺道:“我早已該習慣的不是嗎?”


    秦鳶陡然有些鼻酸。


    “侯爺,當斷不斷反被其亂,家國之事,不容錯失。”


    顧侯爺擁著她,沉聲道:“你說的是。”


    秦鳶心中明白,顧侯爺知道該怎麽做,但就是狠不下心。


    但今日過後,借龍鳳胎引出趙氏之計,已是必然。。


    兩人靜靜相擁,屋子裏暗香浮動,屋外蟲鳴蛙鳴一片。


    長長的頭發披散、交纏一處,像是密不可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紅葉唧唧呱呱的聲音。


    顧靖暉突然出聲:“鳶兒,我們去捉螢火蟲如何?”


    秦鳶雖然不怎麽想動彈,但也不想掃興,就道:“那就走吧。”


    顧靖暉立即起身,拉著秦鳶的手,自個打了簾子,並肩走了出去。


    站在外麵說話的紅葉和墨竹都呆了。


    紅葉問:“……這……侯爺這是要與夫人去哪裏?”


    顧侯爺道:“我們四下走走,你們別跟著。”


    秦鳶不得不問:“那螢火蟲裝在哪裏?”


    紅葉忍不住笑了,道:“哦,原來侯爺是要帶夫人去捉螢火蟲啊,那得有袋子裝才可以,不然就飛走了。而且是不是還要用那個小網去網它,不然夫人可怎麽捉呢。”


    顧侯爺捉螢火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聞言道:“那……那到哪裏去尋袋子?”


    紅葉道:“侯爺和夫人先行,奴婢尋到了再趕忙送來。”


    顧侯爺猛烈地誇獎:“本侯就知道紅葉最是能幹,事情交給你,沒有不妥當的。”


    紅葉:“……嘿嘿……”


    秦鳶道:“那我們走吧。”


    紅葉又問:“去哪裏捉?”


    顧靖暉答不上來。


    紅葉道:“螢火蟲通常都在水邊草叢地裏,陰暗潮濕的地方。”


    顧靖暉想了想,突然吹了個呼哨。


    聲裂雲錦。


    不一會兒就響起了回應聲。


    顧靖暉道:“我們去太湖石假山背後去捉,那附近有個小池塘,正是螢火蟲密集之地。”


    說罷,拉著秦鳶便走。


    墨竹趕忙遞上一盞羊角燈,道:“侯爺,這個耐摔耐碰,用這個照著亮。”


    顧靖暉接過燈,握住秦鳶的小手,便往院外走去。


    秦鳶就問:“夫君方才是在問府中侍衛螢火蟲聚集之地?”


    顧靖暉應了一聲。


    秦鳶笑:“侍衛們不會私下裏覺得侯爺不做正事吧。”


    顧靖暉哼笑一聲,道:“什麽是正事?傳宗接代難道不是正事?”


    秦鳶的臉當即就紅了。


    不由得心下暗道:“武夫就是武夫。”


    見她不言語,顧靖暉又道:“不知道紅葉那丫頭,能找什麽袋子來裝螢火蟲,我小時候都是用素絹做的袋子,放在帳子裏,熒光閃閃的還怪好看。”


    秦鳶道:“我小時候用的是素紗的小囊,父親丁憂時在老家,堂妹堂姐們在一起玩耍,我跟著得了一個,吊在帳頂上。後來回到京城,宅子太小,母親也不喜歡我們操弄這個,到沒玩過了。”


    成親後,林母更見不得她弄這些,後來孩子夭折,就更沒了這份興致。


    顧侯爺心疼地握緊她的手,“鳶兒,你小時候受苦了,我都補給你。”


    小妻子比自己小了那麽多,他忍不住就會憐惜心疼。


    若是有個這樣的女兒,他一定會讓她從小就活在蜜罐子裏。


    “我們若是以後有個女兒,一定不讓她高嫁。尋個相配的人家,把她捧在手心裏,一點委屈都不能有。”


    秦鳶吹著晚風,聽著顧侯爺飄在晚風裏的暢想,心裏突然湧上一陣難言的暖意。


    顧侯爺繼續暢想:“我們還要有幾個兒子,好給女兒撐腰,若是女婿不聽話,兒子就能上門去教訓夫家。”


    秦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妹非要換親,送我當上侯夫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七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七簡並收藏嫡妹非要換親,送我當上侯夫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