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柔弓身托起手裏的棉絨毯子蓋在她的身上, 被一團溫暖包裹,高黎昕陰冷如鋒棱畢現的鑽石精金一般的麵孔才漸屈現了些暖意溫潤。


    高黎昕仰頭輕移了移身子, 尋了個還算舒適的位置便緩緩闔上疲累的雙眸。腦海中再次回憶起適才楚瑩宣英姿颯颯帶著狠絕的劍法, 高黎昕陡然一怔, 後背掀起陣陣刺骨的冷風。


    她是何時習得武功,自己與她在一起時竟然毫不知覺。


    高黎昕一雙薄薄的眼皮底下, 眼珠輕轉, 腦中嗖的一聲閃現出了當初楚瑩宣替她擋刀受傷的畫麵,清晰可見的鮮血淋淋。對方肩頭上的衣衫已經被黑血染濕了一片,刺鼻的血腥味奔湧而來。肩頭上的衣襟被刀口劃破的地方, 汩汩粘稠的黑血往外湧,嚇得她失措間連忙用手去捂住還在往外噴湧的傷口, 黑血還是從她的指間滲了出來。


    望著楚瑩宣疼得發紫的嘴唇和她額頭上沁滿的冷汗, 血衣死死地黏在她的肌膚上, 高黎昕顫抖的心仿若被狠狠地擰了一圈,帶著抽搐的疼,她伸出不禁然打著顫慄的胳膊將幾欲昏迷的楚瑩宣擁在懷裏,布滿紅血絲的眼眶裏翻滾著洶湧的淚水,燙的厲害。


    刀上怕是染了劇。毒, 高黎昕無措地趴伏在床前,眼睜睜地看著楚瑩宣暴露在外的肩頭上的肌膚從瑩白一點點地被黑紫侵噬。


    宮裏的禦醫匍匐了一地,各個懸著一顆心,昏黃的燭光映射下,禦醫皺縮的臉上蒼勁縱橫一路,額間豎眉突兀。


    高黎昕幾日裏守在楚瑩宣的床前未敢合眼。連日來,高黎昕的頂心像是被罩上了旋繞著荊棘的圓箍,刺得她神經突突的疼。


    直到楚瑩宣甦醒的那一刻,她提著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了下來,癱軟在榻前。


    自那以後,她對楚瑩宣的愛更深了。


    車身顛簸了下,牽動著高黎昕的眉頭輕顫,驟然往裏聚攏。她不解,若是楚瑩宣會武功,以練武之人的反應能力,以及她比自己提早撞見了刺客,應該是來得及回擊的吧?還是說她當時也被對方的來勢洶洶嚇怕了?


    又或者······這是她與高瑾她們聯合起來設的一個局,想要奪取自己的信任?那這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高黎昕搭在毯子上的手攥成了拳頭,若真是如此,她倒是有些替楚瑩宣惋惜。畢竟,前世的自己對她們,是完全的信任的。


    她們根本無需多此一舉。


    ***


    禦書房


    “即日起,朕準許你著明黃服飾,賜乘龍輦,以合儲君之尊。”


    數日裏,太女高黎昕為國所做出的努力,皇帝一一看在眼裏,對此深感欣慰。遂特意召見高黎昕與楚相,命楚相將旨意周知內大臣。


    如此一來,高黎昕與皇帝共議朝政也便是更加名正言順,根基也算是更穩了些。


    “臣領旨。”楚相俯身應道。


    “父皇,兒臣······”高黎昕心中一驚,但更多的是心喜,她低頭努力掩去心中的微漾,俯身欲要推辭,沒曾想竟被皇帝抬手製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楚相可否暫緩幾日再將此消息告知各內臣?”


    出了禦書房,高黎昕追上楚相,湊近身子壓著聲問道。


    “這······”楚相不明所以,皺著眉似有些為難。


    “楚相放心,出了事我擔著。”皇帝隻說將此事周知列位內臣,但並未說即刻,她隻求楚相暫緩幾日告知,也不算是有違聖命。


    楚相乃高黎昕的嶽丈,在此事上雖有些為難,但對方已說她會一力承擔後果,幫她這忙也未嚐不可。畢竟,以太女如今的境況來看,最終登上皇位指日可待,他沒必要絕了自己的路,更讓自己的女兒日後為難。


    得了楚相的允諾,別了對方,高黎昕便眉眼彎彎,信步閑庭地往韶華殿趕。


    禦書房的事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她還是與平常一樣,整日如沐春光、神色悠然,依舊著往日的常服,未有改變,下了早朝照慣例去長寧宮問安,母女倆閑聊半晌便起身回了韶華殿。


    不過,期間她有特意出宮回了趟太女府,在太女府上小住了兩日。


    十幾天一晃而過,似是平靜無瀾,楚相也曾私下裏詢問過她何時將旨意告知內臣,她隻答快了。


    ***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朝堂內靜默了片刻,忽然有人站了出來,粗著嗓子說道:“回皇上,臣有事啟奏。”


    高黎昕扭頭往他身上覷了眼,暗自輕哼一聲。


    “武愛卿何事要奏?”皇帝捋了捋鬍子,聲音平穩,與武誌忠氣勢洶洶的語勢形成鮮明的對比。


    “臣舉證太女殿下未經旨意私穿明黃服飾。”武誌忠猶豫再三,還是拱手稟道。


    “證據呢?”皇帝臉上閃過一瞬的愕然,眯縫著眼仔細打量著武誌忠,心中頗有疑惑,他明明已命楚相周知內臣,為何武誌忠還會有如此荒唐行徑?


    更何況,數日來他並未見著高黎昕有穿明黃服飾,還是她往日的常服,這武誌忠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敏感地覺得武誌忠定是與後宮有所聯繫,想來也並不為怪,這武誌忠與榮妃可是親兄妹,往來倒也尋常,隻是他矛頭若是指向太女,背後的目的倒是引起了皇帝的警惕。


    不過,他倒並未往高瑾的身上想,高瑾素來表現的無欲無求,一身怡然的灑脫,他隻是痛恨武氏一族硬要將她的兩個女兒置身於敵對麵,這讓他很是惱火。


    “有人在宮外的太女府上親眼所見。”武誌忠是靠他的父親才得以在朝中立住腳跟,但論智謀卻是比他父親差了一大截。


    但此為壓製太女的有效契機,未有旨意私穿明黃服飾,那便是有篡位之心,如此良機,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鋌而走險。


    “何人?”皇帝順著他的話頭往下接,他倒要看看他們這是想要置太女於何地。


    高黎昕立在一旁一動未動,不反駁也不驚慌,全全一看熱鬧的狀態。


    果然,武誌忠道出了高黎昕在宮外的太女府上的一婢女的名字,稱那婢女曾親眼所見太女臥房內的明黃服飾,私下裏一時說漏了嘴道與他人聽,這一傳十十傳百,便傳出了府外。


    明黃服飾之所以會出現在太女府是高黎昕故意而為之,被身邊伺候的婢女發現也是她的有意安排。


    “胡鬧!”


    皇帝猛地一拍龍案,他氣憤於武誌忠的魯莽和他的別有用心。武誌忠雖極力解釋是聽聞傳言,但皇帝又怎會不知如此信誓旦旦的他不是在太女的跟前安插了眼線呢?


    隻不過,這眼線究竟是他安插的,還是高瑾安插的呢?皇帝忽然有些擔憂,他那個乖巧明理的女兒,真的有可能有爭權奪位的野心嗎?


    皇帝拍在龍案上的手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心也跟著抽搐了起來,他不願看到的局麵,難道真的有可能在他有生之年發生?


    皇帝扭頭瞥了一旁的高黎昕一眼,陷入深思,眼見著兩個女兒之間的關係開始起了微妙,他渾身一怔,當機下旨罰武誌忠俸祿三月,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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