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習慣以良善麵目存活的動物,道德、品質的存在區別了人與其它畜生的不同,沒有人天生就飾演壞角色。


    也許,在場的許多人還不能理解官騰龍這一席話,年輕人總喜歡以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衡量他人的言行和思想,一旦與自己的規則相左,就極端否定,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譬如官騰龍方才講述的那段往事,簡直人神共憤,好像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理所當然,毫無愧疚。


    可官林運卻明白,對柏沐說的話是父親能給的最好寬慰了,他在用自己風雨一生的經歷,告訴柏沐,沒什麽大不了的。


    因為官騰龍自己即也隻是官家某個紈絝招ji生的私生子,所以他從小備受侮辱蔑視。然而時運難料,官家經歷了改朝換代,經歷抗戰時期的妻離子散,經歷了解放前後的迫害和打壓,經歷了一貧如洗,最後還活著站在京城大地上的,隻有官騰龍一人。


    他在最絕望的時刻,給自己改名“騰龍”,摸爬滾打,白手起家。


    他把自己血液裏最惡劣的一部分中指在官林運這一代,請最好的老師教導孫子官鴻澤……這些年,他最常感慨的一句話就是:“鴻澤和咱們不同,他是個好孩子。”


    ……


    官林運沒能再回憶下去,因為現場突然有人鼓起掌來——是陶思非。


    他在為官騰龍的那一番言論鼓掌,可他的臉上,卻浮著譏誚的笑容:“因果報應,說得真好,原來你也知道這世上有因果報應。”


    官騰龍橫了陶思非一眼,不以為意。


    “你們忙活兒大半輩子,現在得到了什麽?”陶思非看了官林運一眼,接著又轉向官騰龍,“老頭子,你知道麽,你兒子其實並不是在配合你們做戲,而是真的愛上了夏驍川,他和你鄙視的柏家那小子一樣,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你說,這算不算因果報應?”


    官騰龍哼了一聲:“不可能。”


    陶思非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他當年對夏驍川做了些什麽事?”


    官林運一聽,臉登時就白了。


    第161章 未完成的作品


    “父親,先讓司機送您回去吧,後麵的事情我會處理。”官林運沉聲對官騰龍說了一句。


    雖然疑惑,但官騰龍還是選擇聽從兒子的安排,畢竟十幾年來,官家所有的事情,都是官林運在管,他已經老了。何況,也不相信陶大頭的孫子還能玩些什麽把戲,不過是小孩子惱羞成怒吧。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等官騰龍走後,官林運才問陶思非,這一個問句,仿佛是他首次表現出退讓的態度。


    陶思非:“我要什麽你都答應是不是?”


    官林運怔了怔,卻沒回答,而是萬分緊張地盯著他。


    陶思非饒有趣味地看著他的反應,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條件:“我要你交出夏驍川生前所有的作品,並主動申請破產,從今以後,再也不涉足藝術領域。”


    被這樣一個年輕的後輩威脅,如果官騰龍還在場的話,肯定要氣得暈厥。


    好在,在這裏與陶思非對峙的是官林運,他仿佛預料到這些條件,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心平氣和地問:“隻是這樣?”


    他清楚,官家經歷了這件事已經很難再一家獨大,他也累了,早就做好了申請個人破產的準備。


    但他不明白,難道陶思非剛才那句話的目的,隻是為了夏驍川的畫?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和自己的父親、柏家的長輩等唯名利是圖之流,也沒有什麽不一樣。


    想到這裏,官林運心中不由有些不屑。


    陶思非卻道:“對,隻要你能做到,陶家和官家的恩怨,自此一筆勾銷。”


    “就算我交出夏驍川的畫,你又能以什麽資格占有它們呢?”官林運皺起眉頭,難道說,陶思非以為自己是夏驍川唯一的學生,就能理所當然的繼承夏驍川的畫作?但在官林運的印象中,夏驍川雖然教過陶思非,但似乎沒有對他那麽特別。


    陶思非哼了聲,心道,果然之前的“燒畫”隻是謊言:“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好吧,”官林運指了指畫室外的花園,道:“你要的,就在那裏。”


    眾人齊齊看向室外,紛紛露出奇怪的表情,在場的人都知道,畫作不適合放在露天空間,空氣的濕度和陽光的照射都會讓畫質失色失真。


    陶思非的心猛的一跳,疾步走過去,看見庭院中心那一堆黑灰,隻有開了窗才能聞見瀰漫著的淡淡焦味:“怎麽會……”


    官林運:“我說了,但你並不相信。”


    陶思非轉過頭,麵容扭曲:“是什麽時候……”


    官林運:“一周前,我收到你寄出的那幅畫之後。”


    陶思非憤怒得脖頸都浮起了青筋:“你憑什麽!”


    官林運淡淡地說:“這是夏驍川的遺願,我隻是晚了二十年執行。”


    現場的氣氛無比僵硬,焚毀自己的畫作的確可能是夏家人會有的行為,如果事情真的是這種結果,那也無可奈何,隻不過,他們沒想到官林運真捨得燒!


    苦心經營得到的卻是竹籃打水的結果,這讓陶思非變成了一頭喪失獵物的困獸,他狂躁地罵著,轉著,突然間,他頓住了身形,視線直勾勾地盯著房間裏的一點——那是室內僅剩的畫架,畫架上,還置放著一塊a1大小的畫板,隻是畫板被一塊深色的幕布覆蓋著,看不見裏麵到底是什麽。


    官林運的臉色又變了:“那個不能碰!”


    但他的警告完全擋不住陶思非的步伐,對方已經急速靠近,一把扯掉了幕布,畫板上的畫作立即呈現在了眾人麵前——隻不過,上麵的內容卻讓所有人都噤聲了。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人物畫像。


    深邃的眼眸襯著生動的五官,高挺的鼻樑讓畫像上的人物很是正直,唯有那張抿起的唇看起來有些不苟言笑。


    雖然是未完成的,但這並沒有妨礙大家的辨識能力——畫像上的人,正是年輕時的官林運。


    陶思非怔怔地看著畫麵,喃喃著:“不可能……”


    官林運已經無暇去顧及陶思非的反應,因為連他自己也在幕布下落的一瞬間,被畫板上的畫作吸引地喪失了心神。


    這一幅畫,仿佛把他一下子拉回了二十年前,他最愛的人,似乎還坐在那裏,恬靜地畫畫。


    他專注地描繪著他的臉龐,他的輪廓是那麽柔和,美好……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外頭叫道:“陶總,這些可能不全是畫作被燒的痕跡……”


    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去了庭院檢查那堆黑灰,這個結論立刻讓大家轉移了注意力。


    陶思非嫉恨地看向官林運,見官林運仍是一臉怔然,便指示身邊的幾個保鏢:“搜——!”


    隔間的門鎖被身強力壯的保鏢輕易毀壞,大量的畫作很快都被搜了出來。


    一人扯開一幅被報紙仔細包裹的作品,露出風景畫的一角,那是讓人熟悉的夏驍川的畫風,他立即又叫了一聲:“都在這裏!”


    作品全部被搬了出來,在場的人全部湧了過去,圍在周圍看。


    陶思非挑釁地看了官林運一眼,見對方無動於衷地杵在原地,任他們為所欲為。


    陶思非親自上前,扯掉了方才被那個人撕開一角的報紙,突然又怔住了——這哪裏是風景畫,這是另一幅人物畫,隻不過,畫麵中的主角成了另外一個人。


    邊上的柏沐見到畫像,直接忍不住,扶著牆壁就滑坐在了地上。


    雖然一次都沒見過,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是誰……


    陶思非有點慌亂地扯開了另外一幅畫的包裝紙,發現這上麵畫的也是同一個人!他緊張起來,一下子拆了好幾幅,最終拆的手都抖了——全是他!


    站在樹下的,倚在城牆邊的、雙手撐著圍廊的,靠在沙發上的……不同場景,不同姿勢,甚至不同年齡的——柏長青。


    有好幾幅是陶思非熟悉的作品,他還記得自己當年跟夏驍川學畫時,對方就兀自坐在那裏描摹著長青的樣子……他的心裏眼裏隻有畫裏這個人,他從不曾回頭,看見自己。


    陶思非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摸了摸畫作,然後道:“都帶走……”


    有人問:“陶總,那一幅畫怎麽辦?”他說的是那幅被陶思非扯掉幕布的畫。


    陶思非看過去,隻見官林運正緩緩走到那個畫架邊上,揀起地上的幕布,小心翼翼地蓋住了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陶思非有點恍惚,杵了許久才說:“那一幅算了。”不過是沒畫完的殘次品,第一眼見到時,還覺得不相信,覺得官林運不配出現在夏驍川的畫裏……可看到這麽多畫柏長青的,陶思非心中平衡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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