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飛機晚點,等到了鄭哲家天都黑了。


    正好趕上鄭哲伯父的生日,鄭哲他爸特意打電話囑咐鄭哲,無論多晚都務必要過去一趟,一是鄭哲好幾個月都不在家,再一個,難得人聚的這麽全,他都跟他大哥吹牛說是鄭哲特意提前回來參加他生日的,所以鄭哲必須出席。


    鄭哲不太願意,說他還帶著朋友呢,到家時間還晚,短期內又不走,改天聚也是一樣的。


    鄭德昌滿懷希望的問了問鄭哲帶的朋友是男是女,待得知是男人後,他有些失落的命令鄭哲必須過去,哥們帶著一起就行,反正也不是兒媳婦見家人呢,多添一雙筷子的事。


    鄭哲強不過他爸,隻得把肖亮接風的飯局推掉,帶著顧銘去他大伯家。


    兩家離著不算太遠,倆人做了很久的車,便沒再開車,直接步行過去。


    話說這些年鄭哲家所在的城市變化很大,建了很多樓,他倆沿著街邊,人多的時候並肩走,人少的時候摸下小手。


    鄭哲不緊不慢,領著顧銘四處認路,顧銘卻是一臉茫然,他舊地重遊,舊事上頭,像是品了一口陳釀,微醺了,滿喉馥鬱,又略摻苦澀。


    鄭哲本來挺高興的,後來看顧銘神情冷淡,一點笑摸樣也沒用,這才反映過來似的,立刻打消了帶他去老地方懷舊的念頭。


    隻可惜鄭哲還沒走幾步就遇上個老熟人,被迫懷了回舊。


    張春明迎麵走來,他已經成了老頭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的獄,看樣子倒是沒有多潦倒,格子襯衫黑西褲,還穿著小皮鞋,擦的油黑鋥亮,就是頭發都白了,一臉老褶子。


    他跟他兒子張春天長的不大像,尤其是臉型,張春天像他媽,是個大方臉,而他是個清寡長臉,現在老了,瘦了,臉更長了,還是上寬下窄,有點像短粗款的鞋拔子。


    由於特征明顯,又離這麽近,鄭哲裝看不見都不行,隻能硬著頭皮,笑容滿麵的招手打招呼:“哎,張哥啊,挺巧啊……”


    張春明一愣,沒有認出鄭哲,隻從他身邊過去了。


    鄭哲舉著的手放下來,覺得這事兒辦的有點磕磣,便一時半會沒敢去看顧銘的反映,想著裝隨意把這事帶過去。


    顧銘問他:“你倆到底認不認識?還是你認錯人了?”


    鄭哲心想顧銘夠沒眼力價的,但也沒說他什麽,隻是把手插進褲兜,頭也不回:“當然認識,要不你以為我傻啊?隨隨便便在大街上搭訕老大爺……誰知道他居然沒認出我來,我估計啊,他是歲數大了眼神兒不行了。”


    顧銘笑了一聲。


    鄭哲回頭,本是怒目,但看見顧銘的小模樣便泄了氣,他抬手摸了摸顧銘的後腦勺:“難不成是我老太多了,變樣了?”


    顧銘拿開鄭哲的手:“剛才那人是誰?有點眼熟。”


    鄭哲想了想:“我二姨夫。”


    “……你管他叫張哥。”


    “哦,那是因為他跟我二姨離婚了,剛才其實我應該叫張叔,但我不尋思叫哥顯得他年輕麽,結果吧,我這麽為他考慮,你瞅瞅他……”


    “差輩兒了,怪不得他不理你。”


    “恩,知道了,下次不會了。”鄭哲心裏明淨,嘴上糊塗:“哎,不對啊,咱家能說會道心思縝密的人不是我麽?不是說好了說話的事歸我管,寫字的事兒歸你管,這幾個意思啊?你是要全權掌握咱家發言大權麽?”


    顧銘沒說話,也斂了笑,卻沒斂幹淨,帶著暖意,化了方才那一臉冷霜。


    鄭哲趁熱打鐵,哄顧銘高興,他走了兩步,看見前頭的黑社會,便稍一彎腰,用胳膊肘戳了戳顧銘,壓低了聲音:“紅,快看,大哥。”


    顧銘一看,可不就是,前麵一群炮子頭,大金鏈,三五成群聚在一個夜市旁邊的大樓口裏,抽煙打火,大哥罵罵咧咧的指著對麵的小弟:“操.你媽的讓你去你就快點去,邁開腿,麻利兒走,步邁大點,你他媽來事兒了咋的?癟犢子!”


    鄭哲聽笑了:“大哥口才真好。”說完又一斜身:“你是不是想到了你以前的自己?”


    顧銘看那大哥憤怒的老母雞似的,扯脖子罵嗷嗷罵,罵到激動時臉色青白,一副缺了氧的樣兒,就有點心驚肉跳,連忙搖頭:“沒有,你什麽時候聽我罵過人?”


    鄭哲一想也是,顧銘最缺德的時候也不說髒話。


    但這不代表顧銘沒說過,鄭哲可是記得他小時候罵自己是事兒逼,他倆小時候很多事鄭哲都不記得了,但就這事記得最清楚,現在想起來還有點生氣,於是鄭哲陰陽怪氣的摸了摸顧銘的後頸:“媳婦兒,你說的對。”


    倆人離那群人近了些,漸漸的能聽見他們爭吵的內容,大致就是攤位費沒收全,大哥很不滿意,正在訓斥無能的小弟。


    因為這群人正好站在樓口,也不知裏頭開了空調,還是樓裏比較陰涼,倆人經過的時候都覺得冷氣很足,直吹的身上起雞皮疙瘩。


    鄭哲稍縮了肩膀,輕聲開口:“也怪不得大哥這麽生氣,你說這幫小弟,辦事也太不走心了,你看看大哥站風口上凍的嘶嘶哈哈的也不知道給大哥換個好地兒坐,換我我也會發火啊。”


    顧銘也冷,忙加快腳步:“是挺冷。”


    鄭哲見狀連忙跟顧銘擠在一處,緊貼著他那白花花的肉,還佯做貼心的摟了他一把:“大哥你冷不冷,我摟著你。”


    “不用,你離我遠點,”顧銘推開他,倒也不是不好意思,隻是純粹覺得難受:“這麽著走路太難受了。”


    “哦。”鄭哲悻悻的把手又插回兜裏,又起了話:“唉,瞅瞅把那個大哥凍的,直穿皮夾克,這都六月了,你看這滿大街誰穿這麽多了,不過這大哥也是,穿皮夾克金鏈子都能露在外頭,真是挺有本事的。”


    顧銘越走越快,大有甩開鄭哲的勢頭:“你說話這麽難聽,不怕人過來揍你?”


    “我會怕他們?”鄭哲緊緊的跟著他:“我身邊有山東大哥,我可不怕。”


    顧銘回頭,四目相接,他像是要發狠似的,卻忽然燦然一笑,睫毛下一篇幽暗。


    他放慢腳步等了等鄭哲:“我不是,如果他們來揍你,我就跑,我不管。”


    鄭哲趕上他,笑嘻嘻的:“你可不能跑,你都不認道,再跑丟了。”


    顧銘眼有笑意:“那你跟我一起跑,給我指路。”


    “行,說好了,萬一在這兒要是有人要欺負咱倆,咱倆都君子動腳不動手,你領跑我領路,做一對兒維護社會穩定的好中年。”


    ……


    倆人一路說笑,鄭哲眼看著顧銘心情越發的好,也頗是得意,等到了他大伯家還驚覺這麽快就到了。


    鄭哲大伯並沒有在飯店過生日,而是選擇在自家招待,鄭哲他爺爺生育能力較強,五個兒子,一個閨女,眼下都拖家帶口的聚在這個120平的小房裏,圍著兩張圓桌兒吃的熱火朝天。


    等鄭哲到的時候,女人孩子那張桌已經吃完了,男人都在喝酒,開門的是鄭哲他姑姑,手裏抱著兩歲的小嬰兒,嬰兒正在嚎,哭的一腦門子汗,看見門外兩個大高個兒,當場就嚇憋回去了,還打了個哭嗝兒。


    女人報信一般,拔尖了嗓子喊了鄭哲的名字,而後又歪腦袋看顧銘,一嘴濃重的東北口音:“哎呀,這小夥子長的咋這麽俊呢。”


    “這是我在山東很好朋友,”鄭哲手掌輕搭在顧銘肩膀上,有點攬的意味:“這我姑,走,進屋。”


    顧銘看了看女人要雙不雙的小單眼皮,想也沒想隨口就叫了聲姑姑,而後就跟鄭哲進了門。


    最先看見鄭哲的男人喝的一臉豬肝色,粗聲粗氣的來了一句:“哎呀,我大侄兒回來了啊,快來我身邊坐,笑啥呢?這麽高興?”


    鄭哲因為顧銘剛才那一聲姑姑忍俊不禁,笑的直露牙花,這會給兩個伯父摁在座位上灌了三杯酒,正想好好介紹一下顧銘,回頭卻見顧銘也沒撈著閑,早有人貼樹皮一樣黏了上去。


    鄭言其實不是黏上去,他整個人就是撞上去的,在撞的過程中,還傷及了幾個礙事的人,他緊緊的抓著顧銘的領子,貼在著他的身體,瞪大了眼,仔仔細細的瞧,目光帶火,簡直是把人烙了一遍,把生都烙成了熟,把疏也烙成了親。


    顧銘攥著鄭言的手,使其放下:“你要勒死我了。”


    鄭言放下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我要想死你了。”


    鄭哲盯著他倆看了好一會兒,一邊漫不經心的跟長輩搭話,一邊盤算著等會將人拉過來,可示意顧銘好幾次,顧銘都沒反應,鄭哲被迫聽之任之,也隻跟在座的長輩門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顧銘。


    打過招呼之後,顧銘就在鄭言的強烈要求下,被安排到他身邊坐。


    鄭言完全不顧他哥的感受,徑自拉著顧銘的手,他這兩年日子過的舒心,心寬體胖,臉也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智的關係,看著比鄭哲年輕許多,梳個小平頭,整個人幹淨又利索,他起初見著顧銘先是狂喜了一場,這會兒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看著有點鬱鬱寡歡的。


    鄭德昌跟顧銘倆人也都像是忘了之前見過麵似的,都當第一回見,又因為顧銘是鄭哲在那邊的朋友,便對顧銘很客氣。


    顧銘對鄭德昌也很好奇,還試圖從爺仨臉上看出點什麽相同之處,跟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覺得奇怪,總覺得好像看見了鄭哲的老中青三個版本。


    倆人客套的說了幾句話,也沒能多說,倒不是別的,而是鄭言見了顧銘實在是話癆,拉著顧銘的手問東問西,一會瘦了一會胖了周圍人也插不進去嘴。


    鄭言不停的給顧銘加菜,沒刺的魚腹,去了皮的蝦子,夾夠了也不閑著,他放下筷子,麵朝顧銘:“弟弟?”


    顧銘跟壽星意思性的碰了個杯,一仰而盡,咽下滿嘴辛辣:“恩?”


    “弟弟啊……”


    高度酒酒勁非常衝,顧銘轉過臉,喉有烈酒,麵帶桃花。


    鄭言盯著顧銘,支起胳膊拖著腮幫子,不自覺微張著嘴,過了好一會兒,才空著嘴吞咽了一下:“你變樣了。”


    “老了麽?”


    鄭言撥浪鼓似的搖頭:“不是,不是,你一點也不老,還是好看,就是瘦了,臉尖尖著,”他很小心的伸出手,試圖摸一下顧銘的臉,然而顧銘一直在忙活著吃東西,沒個消停時候,鄭言比劃了好幾回,最後隻能放下了手:“你以前臉倒也不是圓,反正我總看,能覺比對出來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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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而且我覺得你脾氣也好了。”


    顧銘夾了一筷子菜:“我以前脾氣壞?”


    鄭言看他吃完了碗裏的菜,又開始給他夾:“不是不是,你以前也沒有壞,就是……現在比較麵善。”


    顧銘被這個詞兒嚇到了:“麵善?”


    鄭言又搖頭:“不是不是,是……感覺你很和藹。”


    “和藹?”


    “我說不上來,反正不一樣了,感覺都變了,你原先是那樣的,現在是這樣的。”


    “哦。”


    鄭言看顧銘吃飯:“你晚上在哪兒住?”


    “不知道。”


    “那你上我家吧,我屋兒床大,還有扇大窗戶,我昨天剛換的床單,特別香,你住我屋好不好?”


    “不好。”


    “那你住哪兒?”


    顧銘放下筷子,轉臉看著鄭言。


    之前他一直忙著吃飯,基本上沒正眼看過鄭言,此時倆人麵對著麵兒,鄭言沒覺得尷尬,倒是高興起來,正要往上湊,卻看見顧銘很平淡的回了一句:“你也別老說我的事兒,說說你。”


    “行,”鄭言從來都很聽顧銘的話:“那說說我,我很想你,感覺很多年沒你的消息了,我隻能問我哥打聽,我哥還老生氣,前幾年一問就發火,後來一問就說不知道,唉,我可擔心,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兒,為這個我夜裏還哭過呢……”


    顧銘一臉正經:“我對你也不好,你總想我幹什麽?”


    鄭言脫口而出:“我想你也不是因為你對我好呀。”


    顧銘被回了個啞口無言,側臉瞧見飯桌一隅射來的目光,穿過繚繞的煙草青霧,鄭哲捏一根煙,朝顧銘咧嘴一笑,但他笑容消失的很快,直到沒有表情,加上他臉色荀紅,顯得有點凶。


    顧銘這頓飯沒吃好,散局的時候鄭德昌喝多了,鄭哲難得的沒有膩在顧銘身邊,跟他家裏人把人鄭德昌送回家,臨了還把鑰匙給顧銘,讓他自己先回之前放下行李的那個家。


    鄭言聽了鄭哲的安排,表示很想跟著顧銘一起去。


    鄭哲很少見的嗬斥了他一句,接著將人塞進出租車,自己也跟著上去了。


    顧銘來的時候光顧著跟鄭哲聊天,回去天又太黑,就有點不記道兒,結果兜兜轉轉,十幾分鍾的路硬是走了半個多小時,好容易摸回去,鄭哲已經到了門口,正要打電話找他。


    倆人進了屋,一個洗漱,一個蒙頭睡覺,等顧銘收拾完自己,進了臥室,床上的人都睡著了。屋裏開著一盞小燈,鄭哲側躺著,散出一股酒味。


    因為這邊的夏夜比較冷,鄭哲剛又習慣性的用冷水洗了澡,這會凍的哆哆嗦嗦的鑽進被窩,躺好了,便自然而然的往鄭哲那邊靠著取暖。


    鄭哲閉著眼,鼻腔裏是滾燙的酒氣。他酒量很好,喝這麽點還不至於要倒頭大睡,這不他躺了一會兒,覺得身邊一沉,顧銘細條條的雙手在鄭哲寬厚的脊背上反複摩挲,又冷又濕,冰的鄭哲一激靈。


    鄭哲翻了個身,那手便縮回去了。


    鄭哲躺好了,伸手夠了兩把,摸著一個小肩膀子,接著五指收緊,往自己身邊兒一勾,試圖要把顧銘摟懷裏。


    顧銘一動不動,語調慢悠悠的:“幹什麽?”


    鄭哲沒能摟住顧銘,就睜開眼,望著身邊枕頭上那黑黝黝的一小堆兒:“過來抱抱。”


    “……”


    鄭哲手一伸:“過來啊。”


    “擠吧?”


    鄭哲聲有笑意:“你過來我就露給你看。”


    顧銘不知道他再那邊笑什麽,隻微蹙了一雙濃秀的眉:“露什麽?”


    鄭哲往前一蹭,把他劃拉到身邊,摟進懷裏:“你怎麽這麽涼。”


    顧銘麵朝鄭哲,腦門兒抵著他的肩膀:“剛洗了。”


    鄭哲的手在他身上遊移:“你洗這麽幹淨想幹嘛?”


    顧銘沒理他,半晌又開了口:“你老摸什麽摸,我有的你沒有?”


    鄭哲沒有停下動作的意思,他五指收緊,在顧銘屁股上狠捏了一把:“有是有,可是長在你身上,我就覺得特別稀罕。”


    顧銘沒搭理他,他不怕摸,鄭哲愛摸摸去。


    隻是倆人躺了很久,鄭哲都沒有停下手的意思,他一遍遍撫摸顧銘的脊背,腰腹,顧銘被摸的睡不著,就睜開眼,卻發現對麵的人正睜著眼看他,也嚇了一跳:“怎麽沒睡?”


    “不困唄。”


    “那你盯著我看幹什麽?”


    “樂意看唄。”


    顧銘沒有管鄭哲生活習慣的閑心,但是被盯著睡是有點不習慣,於是他正打算翻過身,卻被鄭哲抬手鉗住肩膀。


    鄭哲另一隻手撐著頭,因為喝了酒,臉頰有點紅,他一本正經的問顧銘,語氣卻不怎麽正經:“顧銘,你說,鄭言是不是對你有點別的意思啊?”


    顧銘神色平靜:“我又不是他,我哪知道他怎麽想的。”


    “你就一點也覺不出來?”


    “沒覺得,”顧銘毫不遮掩,直截了當:“不過你要是不高興,大不了我以後離他遠點。”


    對麵的人眼有詫色,卻轉瞬即逝,鄭哲的手從顧銘的脊背滑到顧銘的脖子,最後是臉,他捏著顧銘臉上的肉,想使勁又舍不得使勁似的。


    鄭哲想說的話很多,但到現在,反而覺得沒什麽可說的,顧銘不傻,他看的明白,也說的很明白,所以鄭哲也不打算再計較:“你從哪裏看出來我不高興了?”


    “你看看你那臉吧,拉的比驢還長。”


    “那麽明顯麽?我其實很控製……”鄭哲摸了摸他的臉,不大好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小心眼兒啊?”


    “沒有。”顧銘在鄭哲身上掛的累,便掙出來,重新躺好了,還給自己掖好了被角兒,可他好不容易給自己蓋的板板整整,鄭哲又撲上來抱他,把他的被子從脖子底下委到了肩膀下。鄭哲抓起顧銘的手,嘴唇在上頭滿懷愛意的斯磨:“寶貝兒,我剛才不該讓你自己走回來。”


    顧銘本來想收回手,聽他這麽說,便任由他磨蹭:“這有什麽不能自己走的?”


    “那不一樣,”鄭哲反駁,“我本來想著咱倆手拉手一起回家,我覺得大伯家菜也不好吃,我們這有一家很好吃的飯店,開到晚上兩點多,還打算帶你去嚐嚐呢,回頭等你吃的撐了走不動路,我還能背你回來,”鄭哲繼續親他:“媽的,全白計劃了,我可後悔呢。”


    顧銘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他不知道鄭哲是裝的,還是真這麽想,不過鄭哲這麽說,顧銘多少有點感動,總覺得他自己前半輩子沒幹什麽好事,刀頭舔血,猙獰求生,他自己不往好了活,臨了還連累了張春天。然而老天爺對他居然很不錯,給了他個挺值得依靠的下半生。


    鄭哲那番話說完了,不知怎的,自己也覺得有點膩了吧唧的,看顧銘沒反應,隻是笑意吟吟的盯著他,感覺有要嘲笑他的意思,就忙轉了話:“哎,我一直想問你,你剛進門管我姑也叫姑,正常情況下你應該叫阿姨,你說是不是把你自己當我老鄭家人呐?”


    顧銘伸了手,沒揍他,隻是推了他一把,鄭哲輕輕一晃,眼看著顧銘不太好意思:“我們那邊都隨便叫,沒那麽多事。”


    “拉倒吧,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這見多識廣的,你還能忽悠了我?”


    “你哪裏見多識廣了?”


    “怎麽不見多識廣了,我這些年啊,那,走過南闖過北,廁所後麵喝過水,火車道上軋過腿,還跟傻子親過嘴兒,我能不見多識廣麽。”


    顧銘聽鄭哲說話時一直在笑,聽到最後一句也笑,眼睛微彎,濃密的睫毛幾乎要把黑眼珠淹沒了,他剛進被窩的時候身體冷,這會兒給鄭哲捂熱了,心也越來越熱,一切循序漸進,浮華褪盡,最後剩了這茫茫的半生,都能熱烘烘的在一起繾綣相依。


    鄭哲在蜜色的昏黃下打量顧銘的臉,看顧銘輪廓柔和,秋日裏透亮的楓葉似的,長成了,就落下來,輕輕巧巧的飄到自己枕邊:“我還真是跟傻子親過嘴。”


    顧銘盯著鄭哲笑了半天,目光從鄭哲的臉移到鬢角,答非所問:“你長了一根白頭發。”


    鄭哲撐著頭,盯著他,很認真的看他:“哪兒啊?”


    顧銘作勢要拔:“這兒呢。”


    顧銘心不在焉,拔頭發也拔的漫不經心,他本來是捏了一根,後來成了一把,他的手指伸進鄭哲的頭發裏,熱切的回應鄭哲的突來的吻。


    倆人的嘴唇相接,急促了很久,也纏綿了很久,到最後分開了,鄭哲盯著顧銘的眼,微微喘氣,順便將人壓在身體底下。


    鄭哲臉上兀的生出點壞笑:“剛才還沒說完,跟傻子親完嘴就得串門,過來,小寶貝兒,咱倆來好好串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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