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似乎是看出拭薇有些恍惚的狀態,那弟子再次輕喚出聲:“掌門還在等著……”


    哎喲~拭薇明眼看到他眼底劃過一絲不耐,原先那樣謙恭有禮的態度也似乎不經意間裂開了一條小小縫隙。再抬頭看向他,他卻還是含笑不語,淺笑的模樣襯的那張如冠玉的臉越發桃花了,眼中水汽氤氳,藏著拭薇無比熟悉的矜傲。


    拭薇忍不住在心裏嗤笑了一聲:果然,他挑人的品味還是十年如一日。她點點頭以示感激,這種溫文爾雅的表象也不算在別峰弟子麵前辱沒了他門下的教養:“那就請帶路吧!有勞。”


    路上還是華山一貫的清雅安寧,這般險峭的山峰較之尋常山脈算是少了很多飛禽走獸,但卻多了幾分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之景。五嶽惟華山至險,但越是險峻就越是有著不一樣的令人著迷的風采神韻,這些已經不是單單可以用語言表達得出的,這般景致不是親身經曆是絕不會感受得到的。縱然已在這山澗生活了這許多年,每當俯瞰眾生相,拭薇的心中卻還不時總有頓悟。


    “師姐……”二人比肩走至院門外,拭薇耳畔忽傳來他的低喚,她回過頭去頗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唐彥的臉上的溫潤不再,隻是眼角餘光掃過她滿臉的倦容和血絲還未褪去的雙眼,正容用著一種可算是責怪的語調說道:“既然掌門器重,師姐更是該多保重身體。”


    拭薇愣了會神,心中暗自盤算了一陣,可還是沒拎清眼下狀況?這算是來自同門的關懷,還是另有隱意?下一刻鍾才驚覺,自己怎麽會為著這無所謂的事在思量?


    嗬,她扯起一邊嘴角邪佞笑開,借著眼角餘光打量了他半晌,這小子倒是有點意思嘛。她不作答,反倒轉回頭斜睨著他頗為不滿的嘮叨:“喂,師姐、師姐的叫著好生沒趣,沒人告訴你我名為華拭薇嗎?”


    唐彥聽到她這沒有沒腦的回答,著實愣了好半會兒,然後才複又現出那含笑的神情伴著她一起走入白雲宮深處。


    拭薇穿過熟悉的庭院,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如今雲台峰一脈的師弟妹們打著招呼,透過他們那些羞澀又不失敬仰地目光,眼裏也恍恍惚惚看見了自己初來時的畫麵。自己當年也跟他們一樣吧!說不定初來乍到時比他們還要拘謹些。總言之,我們雲台山一脈裏很怪異地從沒有華山土生土長的孩子。


    “師姐?”唐彥看著拭薇又飄忽起來的眼神,還是沒能忍住可以捉弄她的機會。雖隻是看著小心翼翼地提醒著詢問,可眼中的調笑卻是滿當當的毫不掩飾。果然,那丫頭在自己的注視下僵住了神色,別頭轉向一邊好半晌都沒再說話。半路中不知她又想到什麽開懷的事,忽地又偏頭衝他展眉一笑,然後整整衣容,收了眼中漠然的神色,這才抬步邁進了偏殿。


    此時端坐於偏殿廂房中的二人,正斜靠著座椅品茶閑聊。其中一人作玄衣長衫裝扮,容貌剛毅俊朗,也就是拭薇的正師雲台峰長老安朔。而另一人卻是尋常道教中人打扮,杏黃的道袍加身,一頭黑發被一支斜插著的荊木釵盤在頭頂,通身一派風流寫意地自在人氣派,直如已羽化成仙的焦道廣再入凡間,教化世人。其容貌幾何早已無人在意,既是一個尋常百姓也能看出他修為頗深,而這位得道高人正是華山現任掌位秋廣。


    話說這兩人本聊得那叫一片火熱,卻在兩個小輩進入房內之後就話題飛轉直下。嗯,這幾天不見,師父與掌位的“變臉”功力算是越來越精純了。明明剛剛二人不是正八卦著長召師兄被南峰的哪個女弟子各種熱情給鬧得有點招架不住的來著,這一轉臉就又變成討論今年華山自產的茶湯口感不如往年了,竟而又討論起了天氣諸相,山下的住民收成也不太好,是不是要派些弟子下山去施惠……


    “掌門,師父,徒兒前來複命了。”拭薇忍住額頭暴起的青筋抱拳施禮,她身後的唐彥也隨之一行禮,臉上全無半點不恭的神色。


    卻有人很是不受教地一聲冷哼,空拿捏著長輩的架子,嘴裏淨說著些不知廉恥的渾話:“有勞戰劍先生尊駕心中尚還惦念著我們這些個行將朽木的老人家,還真是讓人深感寬慰呐。”


    一旁仙風道骨做派的秋廣見此狀心中卻立馬樂開了花,雖說每次都要自己陪著安朔這妖孽來調戲自己門下弟子,演這些為老不尊的戲碼,可這遊戲卻著實有趣啊。好在他終沒忘了自己掌位,還知道盡量挽回些自己在晚輩心目中的光輝形象。於是揭開茶盅,淡淡地說了一句:“拭薇,你又晚了。”喂,那貨,說著這麽有氣場的一句話的時候不要那麽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會造雷劈的!


    拭薇在心中狠狠地唾棄了他二人一把,對自己默念了無數句“不要跟這人一般見識……”之類的安撫自己的話,這才暫時遺忘了自己還未怎麽抱怨這趟差事來的如何之倉促,他反倒莫名其妙的責備起自己來的這樁荒唐事。她咬咬牙,還是不願在他人麵前失了安朔的麵子,慢騰騰單膝跪下,漫不經心的作長長一揖,口中稱道:“掌位師父,您言重了,這是弟子該做的。”


    照慣例,掌位見狀依舊是輕咳一聲,半是勸解辦事嘖訓地說上一句:“這會就算了,下不為例。”之後安朔師父必然會接上一句:“你還當自己是華山的弟子嗎?”


    拭薇忍不住在心中暗歎一口氣,嘛,就算早就算準了他兩肯定又會用這招,可還是得漫不經心的應和著:“弟子不敢。”每當回到華山,自己每每就隻能吐槽吐得欲罷不能啊。


    “哼!”一聲假到不能再假的冷哼。


    她再歎口氣,不顧身旁唐彥早已忍俊不禁的神色,強壓下心中的不適,又跪下了左膝,雙手覆額盡量俯下身子,直將畢恭畢敬的樣子要做到了極致:“掌位,師父,弟子於華山赤誠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說著說著還能抱著腦袋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哈欠,眨眨眼搖搖腦袋,就這衣袖擦幹溢出的困頓眼淚,半晌後酸痛的膝蓋還是讓自己沒能維持住這種謙恭的假象。


    於是拭薇姑娘自認為麵子已經給足,態度也夠謙恭了,也就可以很是不耐煩地拍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塵,一邊揉著雙膝一邊站起了身:“師父,我已經累得夠嗆了,咱還能別興這套了?”然後在那兩人見慣不怪的眼光中緩緩抽出了鞘中劍,明晃晃在廳中劃出一片水光。


    “嗯,那誰,你往後麵退退。”拭薇皺著一張臉回頭衝那已然一頭霧水的師弟招呼了一句,又接著嘮叨她自己的廢話:“這年頭啊!想安安穩穩坐一會子都難!”


    那名為師弟的生物沒多言語很是乖巧的退到了門外,順手還帶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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