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麽?”謝劫左側坐著的一位男子突然問道。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好奇。


    謝劫難得抿唇笑了笑,“婚姻不過是一張紙而已,紙薄如蟬翼,一捅即破,哪會白頭偕老。”


    他見過的婚姻都是相互利用,撕開任何一個都是滿目瘡痍的惡臭。


    那男子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眼底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你是沒人愛吧!”


    謝劫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沒有說話,隻是端起了手裏的酒杯。


    男子似乎並不在意謝劫的態度,繼續小聲說道,“這新娘原本是我的心上人,都怪我給不了她安穩的婚姻,害她傷心離去,我真蠢,要是勇敢一點……”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搖頭,眼睛裏充斥著濃濃的悔恨。


    “如今她既已覓得良人,我也隻好祝她百歲良安。”


    謝劫的眼睛頓時眯起來了。


    “小公子,你快些把你腦中那些個迂腐的念頭全倒掉吧,若遇著喜歡的人可千萬不能遲疑,女人都需要安全感!”


    男人似是喝多了酒,絲毫不在意謝劫的冷臉,大膽暢言兩句,便搖搖晃晃的出府去了。


    謝劫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盯著酒桌沉默。


    旁邊依舊熱鬧不已,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


    他薄唇緊抿,又將祝餘衣擺攥緊了些。


    “言去哥哥,你要吃酥餅嗎?”


    小蘿卜突然蹦蹦跳跳地湊了過來,端了一盤各種各樣湊的酥餅。


    雖然這個大哥哥很冷,但要想接近阿瑤姐姐就得采取迂回策略。


    謝劫回神,一眼就看中了那塊杏仁酥。


    “這不能吃!”


    祝餘看了好一會熱鬧,誰知剛轉身就看見謝劫拿著塊杏仁酥遞到嘴邊。


    她朝小蘿卜解釋完,急忙坐到謝劫身邊,將杏仁酥搶了過來。


    謝劫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你杏仁過敏,忘記了?”


    祝餘滿臉震驚地看著麵前人,上次才被她整過,好了傷疤忘了疼?


    謝劫沒有直接回答她,在原地愣了三秒,慢悠悠抬頭,賭氣一樣看著她。


    祝餘:“??”


    他臉上掛著一抹薄紅,眼眸鬆散迷離,嘴角微翹,看向祝餘的眼神充滿疑惑和不解。


    “我不……記得了。”謝劫一臉無辜。


    他上前抓住祝餘的手,近乎蠻橫無理的從她的指縫間擠進去。


    與她十指相扣。


    祝餘視線瞥向桌上空倒的酒壺,心下了然。


    喝醉了就會變成軟萌係貓咪?


    祝餘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眼中含笑,嘴唇輕啟:“你現在真像一隻小貓啊。”


    說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喵嗚~”謝劫低聲發出了一聲叫聲,隨即抱緊了她。


    “那夫子喜歡貓貓嗎?”謝劫的腦袋在她頸側蹭了蹭,聲音悶悶地說道。


    說完立刻起來湊近看祝餘,長睫微微顫著,目光中透露著渴望。


    祝餘心中一陣悸動,舔了舔唇正欲說點什麽,抬眸發現周圍視線不知何時已經聚集而來。


    她連忙站起身,臉頰微微發燙,朝大家淡淡一笑,拉著謝劫就往外走。


    奈何她鋁合金八百米厚的臉皮,也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個——調戲醉酒的美人。


    夜色漸深,星月初明。


    小鎮上商戶居多,來來往往許多歇腳的客人。


    街道上燈火輝煌,街邊擺放的貨攤上,一些販賣零嘴的小商販正在吆喝。


    兩人牽著手漫步在街上,祝餘低頭看著被自己握住的右手,心中一片柔軟。


    “你怎麽突然想吃杏仁呢?”祝餘看著前方問道。


    夜風稍有些涼,襯得心聲砰砰響。


    “看到了,就想吃。”謝劫一字一句,認真地說。


    起紅疹了可以求夫子可憐他。


    祝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決定把這種下意識的動作歸結為執念。


    應該是他一直想吃,卻過敏吃不了。


    想明白道理,祝餘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


    謝劫不知道她心中會這樣想。


    他對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執念。


    有,或者短暫的擁有,總歸最後都會失去。


    他本就是早產子,母親為了躲避災禍,讓他扔進了火房的灰土裏,隨後跟著太監在冷宮待了三年,又被接回去做了幾年落魄皇子。


    從小被拋棄的經曆,讓他變的無悲無喜,像行屍走肉一般,不會在人前袒露心扉。


    嬌貴傲慢的皇子公主們不舒服,就把他打殘廢,或是想法子把他殺掉。


    就算是他的父皇,都能毫不眨眼的將匕首刺進他單薄的胸膛。


    從來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死活。


    他的世界裏,除了仇恨還是仇恨。


    在遇到祝餘之前,世事蒼渺,他就想尋不痛快。


    所以,他的內心一直處於扭曲狀態。


    可年少時隨意一瞥,他也不知竟何時生了執念。


    但他每每午夜夢回,都會無比幸運曾經去了一趟儋州。


    月十五,日中。


    鑼鼓喧天,獻祭儀式。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城中街道上,一位纖瘦的少女坐在馬車之中。


    這位少女身穿月白金絲勾勒長袍,小臉白皙,長睫低垂,乖巧端坐,宛若一個可人的瓷娃娃。


    細看發現這位少女嘴角微微掛著笑意,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各州獻祭,祭拜的天都病魔纏身的辜王,不過天高皇帝遠,各州向來走個過場,最高調的也隻是選命賤的女婢去。


    路旁圍觀的眾人紛紛嬉笑著,感慨祝家英良輩出,胸襟寬廣。


    “看來白日殺豬,晚上嫁娶都不足為奇!”人群中不知誰感慨了句。


    遠處酒樓雅間裏的人見了,紛紛調侃。


    甚至有人驚歎這位聖女美貌而連杯子都沒拿穩。


    誰知酒杯落在地毯上未碎,咕嚕嚕滾到了左側角落那桌人腳邊。


    公子哥們順著軌跡望去。


    那人年紀並不大,但莫名十分攝人心魄。


    斜陽抽了幾縷從窗前灑進,鋪在少年淩亂的暗紅水紋衣袍上,側顏妖冶,在金色照拂下,更顯冷白。


    隻見他一手懶懶垂落,一手撐在桌上支著額角,旁邊放著把長劍。


    許是剛醉了酒,眼尾紅的厲害,周身戾氣毫不遮掩地散發出來。


    少年受了驚擾,抬眸陰惻惻望過來,眉頭一緊,滿臉不耐之色。


    那些貴公子哥雖平時神氣十足,但此刻卻堪比霜打的茄子,連連歉聲。


    好在下一秒,少年神色懨懨地別過頭,淡淡瞥過那抹青影。


    “為我獻祭?”


    少年雙眼微眯輕喃,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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