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區6號別墅,維多利亞剛剛換好絲綢睡裙,如玉的小臂暴露在空氣中,在臥室柔和的暖光下白的晃眼,似比綢緞還光滑。


    合法蘿莉長公主在床邊呆呆地坐著,蹬掉鞋子,白嫩的腳丫懸空晃來晃去——這張天鵝絨四柱床對她而言有些高,她坐在床上腳甚至挨不到地毯。


    維多利亞撅了撅嘴,隨後惴惴不安地爬到大床右側,一把將自己裹進柔軟的鵝絨被子裏,被子直拽到下巴,隻露出半張臉來,好似這樣就能給她更多的安全感。


    紅發在她身後鋪開,如平躺在紅絲綢上,像是在火焰裏休息。


    她出神地望著床頂的絲綢帷幔,顯得並不開心。


    她今天沒有見到卡爾,她知道自己不該太黏人,卡爾哥有他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而她的到來已經打亂了他生活上的許多安排,她不能要求他天天都來,用這樣那樣的借口占據他寶貴的時間。


    她該懂事一些,不要惹人厭,不要太貪心。


    卡爾哥已經很好了,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維多利亞知道他對自己是真的好。


    隻是……維多利亞想要的更多,從開始就是。他越好,她就越難控製她不可自持的貪心——從他那邊分得的關心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紓解她的不安……


    她還有想送卻送不出的禮物,想說卻開不了口的話,想確定卻懸而未決的事情……


    他是有自己的妹妹的,法理上認可的妹妹,隨他姓海勒。


    維多利亞好羨慕那個女孩,米婭。


    卡爾隻是在城外湊巧碰到了她,就決定把她帶回家收養成親妹妹了。米婭輕易就得到了維多利亞渴望而不敢奢求的一切。


    米婭可以光明正大享受他的關心,那孩子還不到十歲,可以任性的笑任性的哭,躲進他的懷裏撒嬌,被他捧在手心裏嗬護著,任誰都傷不到她……


    可她怎麽就沒有這樣的幸運?


    她不是孩子了,她成年了,是克倫特家的維多利亞。她不是城外孤苦伶仃的女孩,卡爾會不會願意多一個她還難說。


    可小時候也沒人像卡爾對待米婭那樣待她,愛一個人的眼睛撒不了謊,米婭被卡爾他們深深愛著。


    維多利亞兒時並非沒有被家人愛過,可卻沒有被偏愛過。就連父親寵愛她時,眼神裏的愛也摻雜其他東西,不純粹,更不比卡爾待米婭的五分之一。


    他看米婭的目光裏,沒有期許,沒有失望,隻有盼她永遠平安喜樂。


    真好呐,能被無條件偏愛……


    維多利亞紅了眼眶,捏著被角嘲笑自己——她都是個成年人了,卻還想從一個孩子那裏分走一些他哥哥的愛。


    會撒嬌的孩子最好命,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維多利亞想到了自己,還有自己那個王室家庭。


    長大以後,或許父親也知道大女兒是被人汙蔑,諸多麻煩都是被人陷害。可麵對整個紐倫的輿論洶湧,父親和哥哥妹妹都一樣,從不會選擇無條件支持維多利亞,站在她這一邊,父親告誡她少外出惹事,兄弟和妹妹表麵關心卻在私下慶幸她沒個好名聲。


    可她真的沒有主動惹過事的,一開始她也反擊,可反擊卻成了新的把柄,更是順了那些人的心意,愈演愈烈……


    不該反擊嗎?


    她也是克倫特的一員,怎麽他們都不維護她,就因為她不夠聰明嗎?還是她不像兄長是個男孩,又不如胞妹有能力?


    次數多了,維多利亞也不再糾結這些了,至少她有愛娜。


    可能是因為她對親人失望了,所以她仍然如常對待父親哥哥妹妹,卻從不在家裏哭,也不撒嬌,所以她沒糖吃。如果第一次被欺負的時候就像個任性的孩子那樣哭,去撒嬌,而不是故作大人姿態,自以為是地想解決問題證明什麽,結果問題越解決越糟糕,還給人落下口實……


    如果那樣,情況會不會不太一樣?


    應該不會,父親還是會嚴肅卻失望地教導她認清自己的身份,眼淚是軟弱的象征,王室長公主應該學會自己解決問題,他這國王當得已經很憋屈了,別再給他添麻煩給家族丟麵子,最後再怒其不爭地罵一句“學學你的妹妹,她比你小了兩歲,可什麽都能處理好。”


    所以還是因為她不夠聰明,沒有獨立解決好問題的能力。


    更因為她生在克倫特家。


    生來就享受的榮華富貴,注定要用其他東西支付,維多利亞並非不懂這個道理。


    但生為克倫特家的孩子從不是她的選擇,沒人問她想不想要,而是默認怎麽會不想要,那不是不知好歹嗎?如果她不安的、恐懼的、渴求的,表現出來被外人知道了去,一定會被嘲諷是無病呻吟。


    好在還有愛娜能包容她的一切,讓她隨便撒嬌,但自從愛娜的影衛畢業儀式後,維多利亞就再也沒有在她麵前流過淚。


    可如果她真有的選……如果能生在海勒家呢?


    卡爾一定不會和米婭說這些,米婭如果傷心的哭了,他肯定不會講道理,隻會心疼地抱她,問“是誰讓我們家米婭哭了”,然後去給妹妹討個說法。他一向偏愛家人,不管對錯。


    不管對錯……


    對維多利亞而言是多麽奢侈,她經曆的一切都讓她感到無力——自己好像怎麽做都是錯的。


    維多利亞望著床頂的帷幔,歎了口氣。


    此間過後,她還是要回到紐倫,回到那個冰冷涼薄的家裏去,繼續在兄弟和父親麵前扮演乖乖女小太陽。可以預見的,她很快就會履行身為克倫特的義務,完成一場政治聯姻,而她沒有第二次任性的資本了。


    她不能一直賴在明斯特,她不屬於這裏。


    但這是個好地方,有海勒和沃爾登在,這裏沒人會欺負她,也沒人能強迫她嫁給某個麵都沒見過的人。好像她隻要一直躲在明斯特,就能躲避那樣既定的未來。


    還是盡早回去吧。


    維多利亞悲哀地想到,她不想再給自己太多無謂的希望,免得不舍分別,孤身在紐倫眺望明斯特的方向。


    幹脆利落一些,可能會更早清醒過來。


    不要再做不切實際的夢了。


    克倫特家是君,海勒家是臣,他要如何像對待米婭那樣待她,遑論她的名聲隻會給他平添太多無謂的煩惱?


    也不要強求他和自己回紐倫去了,提都別提,留個善解人意的好印象,也留份念想。


    她不想讓他和家人分開,他是很好的人,她想他開心點。


    而且他很辛苦,負擔很重,她名為公主卻無權無勢,又給不了他什麽,能讓他少添一份堵也好。


    娜娜怎麽還沒回來,問她去哪她還說保密……


    壞娜娜,臭娜娜。


    我都要睡了,怎麽還不回來抱我。


    又一個人上哪去,又要丟下我一個星期嗎?


    不要喜歡你了!


    維多利亞賭氣的想到。


    她翻了個身,抱緊被子,把臉深深埋進去,吸了兩下鼻子。


    酸酸的。


    眼睛和鼻子都是。


    可愛的小臉埋在被子裏,嗓音帶著哭腔,甕裏甕氣地自己埋怨道:“臭娜娜,你的小主隻能抱被子。”


    “……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想你了。”


    但是話音剛落,就有人將她輕柔地攏進懷裏,小心翼翼,宛如捧起脆弱的珍寶。


    即使隔著被子,她也嗅得到那熟悉的體香——是每晚都要聞著才能不做噩夢的味道。


    “抱歉小主,我回來晚了。”愛娜心疼地抱著維多利亞,把她摟在胸口,卻又溫柔笑道,“但我回來了,小主就不想我了嗎?”


    “誰…誰想你了!你胡說……你聽錯啦!”維多利亞頓時抓被子抓得更緊了,生怕愛娜把被子抽走看見自己羞紅的臉。


    “可我剛才聽見了,小主說我要再不回來——”


    “臭娜娜!壞娜娜,我才不想你,你下午不是說要放半天假嗎?放你的假去吧!”


    維多利亞紅著臉捶打著愛娜的肩膀和後背,力度卻軟趴趴的,更像是小貓踩奶,語氣也不像言辭那麽強硬,仿佛粘了糖霜的團子,又軟又糯,分明帶著令人心疼的哭腔,卻又讓人想使壞欺負她。


    是和她撒嬌呢。


    多口是心非的小可愛。


    維多利亞兩隻手鬆開了抓得皺巴巴的被子,紅著眼眶,轉而抓起愛娜胸前的衣服。倉促了些,力氣也大了點,隔著襯衣拽歪了愛娜的束胸衣。


    摟著她的愛娜身體一僵,不敢動了。


    而肇事者渾然不覺,看不到影衛頓時羞紅的清冷容顏。


    她還在小聲抱怨:“你去哪了,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我、小主我……”


    “嗯?”


    維多利亞慵懶地用鼻音反問,小腦袋饜足地在愛娜懷裏蹭著,從很久以前開始,愛娜的懷抱就成了唯一心安的港灣。


    她滿足地輕歎,鼻息灑在愛娜露出的鎖骨,發現抱著自己的軀體又僵硬了幾分。


    想起愛娜剛才的磕磕巴巴,遲遲不見回應,小臉終於遲疑地從她懷裏出來,抬頭看愛娜,有些疑惑:“很熱嗎,怎麽耳朵都紅了呢?”


    維多利亞是仰視,而愛娜自然是俯視,視線不可避免地看到那寬鬆睡裙的領口,少女豐腴的無限春意在眼底綻放。


    她在愛娜麵前,一向是如此毫不防備。


    影衛小姐咽了口唾沫,不自然的扭頭移開目光,扼殺自己想多看兩眼的淳樸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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