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靈騎士的聲音漸遠,卡爾很快疲倦且慵懶地靠在扶手上,信手一揮,審判之鐮穩穩落回到它的玉石平台,把新成員安妮小姐嚇了一跳。


    “薇菈。”卡爾朝台下勉強笑了下,“帶著你的助手回人間去吧,給安妮講講平時的工作和要點。”


    “是,少爺!”


    安妮也優雅提裙行禮:“主君,總轄大人,廳堂的諸位大人,安妮告退,願諸位擁有美好的一天。”


    隨後薇菈破開一個小黑洞,與安妮先後離去。


    黑洞消失,卡爾幾乎是立刻側了側身子,有些虛弱地倚靠在扶手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撐在那骸骨扶手上,已顧不得被硌的酸痛的肩膀和胳膊。


    晉升、囈語、靈魂逃離深淵、幫他們晉升,再接見亡靈。這一連串操作下來,負擔和後勁遠比想象的大。


    “親愛的……!”


    “卡爾!”


    菲莉絲和伊莉雅同時焦急地上前一步,但卡爾隻是擺了擺手:“沒事,我休息一會就好。”


    沒事?


    如果不是累極了,他怎麽會這麽迫切的、明目張膽的將疲憊輕易示人?


    “你也知道你需要休息……”菲莉絲咬唇心疼地說,“明天給我們晉升也行啊,為什麽你……”


    “這不是明天還有別的事嘛。”


    卡爾俏皮地眨眨眼,不動聲色地給自己用了一個命格2牧師的清醒咒文。


    “你看,我臉色是不是好多了,再睡一覺就徹底沒事了。”


    “你忘了我在成為亡者前就是奧秘領域的‘牧師’嗎?”菲莉絲咬著銀牙,“我看得出來你用無聲施術了。這提神效果隻是暫時的!”


    “菲莉絲。”艾蓮娜搖了搖頭,“別說了,他忘了你曾是‘牧師’,你也忘記了他一直是卡爾·海勒。”


    “……你說得對。”


    卡爾很好說話,脾氣也好,但比誰都倔。有時候他認準的事你哪怕說他一百遍,他也會耐心地聽完。


    但可能不會改,尤其是在勉強自己這方麵,他總有一股子的倔強。


    若非一係列意外,他們這些人本該繼續被蒙在鼓裏,根本不知道廳堂和他的身份,然後等明年的某一個清晨,突然發現他已悄然離開了明斯特,前往那未知的潮汐之城阿利亞斯。


    可你真的不能說這是卡爾不信任、不愛他們的表現,相反的,他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太愛他們了。


    那他們能怎麽做?


    艾蓮娜或許是最先意識到這點也最先清醒的。


    他們現在都已經命格4了,那就不要浪費他的努力,要比他還努力。


    這樣一來,才能陪他走下去——阿利亞斯,或者這世界的任何地方。


    ……


    晚餐時間,明斯特碼頭,維多利亞的豪華遊輪內部宴會艙,來自紐倫各大家族、勢力的六位代言人在優雅的沉默中享用完豐盛精致的晚餐。


    六人圍坐在同一張鋪著白絲綢餐布與鮮花籃的典雅餐桌前,待侍者撤下所有餐盤之後,又有新的侍者上前為他們六人倒滿早已醒好的紅酒。


    西比·斯圖爾特女士優雅地放下餐巾,對侍者們命令道:“都退下吧,三十分鍾後讓皇家近衛隊長換上便服,在門口等我。”


    “是,女士。”


    侍者們行禮後離開宴會艙,剩下五人品一口紅酒後齊齊放下高腳杯,不約而同將目光對準西比。


    很明顯,在他們的“內部鬥爭”開始之前,作為有共同目標和利益、暫時同一陣線的紐倫代表團,還是一貫以斯圖爾特家為首。


    “斯圖爾特女士。”


    一位蓄著精致八字胡、戴金邊眼鏡的卷發紳士率先說道:“卡爾·海勒和沃爾登家比想象中更難對付,我們的第一個計劃今天就算宣告失敗了。他們在明斯特的影響力已經深入到方方麵麵,而且他們對我們早有預案。隻是我不明白他們的態度——他們為何寧願選擇無勢的維多利亞殿下,也不選擇我們六位?我們的利益聯合體能給沃爾登家更實際的利益。”


    “感謝您的總結,威爾遜閣下。”


    西比微微一笑:“我想我可以解答您以及諸位的共同疑問。關於海勒勳爵和沃爾登家的態度,其實錯在我們——我們的傲慢。”


    “女士……我們的傲慢?”


    “是的,英格拉姆閣下。”西比娓娓道來,“如威爾遜閣下總結的,海勒勳爵與沃爾登家在明斯特樹大根深,影響力和控製力甚至已深入當地治安廳,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們在出行前情報工作的失利。若我們能更重視一點,不那麽想當然,就可以避免這兩天無謂的‘拜訪’和‘被婉拒’。那句俗話怎麽說的?哦對了——‘熱臉貼了冷屁股’。”


    當下的現狀無人在意西比女士的不雅詞匯,約克公爵家的代言人普林斯女士點燃一支女士香煙,發言道:


    “即使是明斯特這樣區位特殊的城市,它的治安廳也毋庸置疑受到紐倫治安總署領導和管轄。等返回紐倫後,我們應該聯合就海勒家和沃爾登家在未經許可前擅自控製地方治安廳一事,向威特蒂斯宮、光榮院以及禦前會議提出正式抗議,徹查明斯特,屆時約克家族會舉起第一支旗。”


    “普林斯女士,我懷疑您在昨天的授勳儀式上走了神。”安茹女侯爵的代表哈維爾先生禮貌地提醒道,“王室早已知道並默許了沃爾登家對治安廳的掌控,而昨天的封賞更是將默許轉為了正式授權。”


    潛台詞自然是——你的提議很好,下次別提了。


    這時最後一位沒發言的隻剩科堡家族的希金斯女士,她戴著微笑溫和地陰陽道:“紐倫治安總署一向是約克家族的禁臠,普林斯女士這是心疼了?也難怪,誰料陛下挑來挑去,最後選了你們來給海勒勳爵分一杯羹呢?”


    約克公爵家的普林斯女士一言不發夾著香煙,臉色沒有明顯變化,但卻忘記了彈煙灰。


    西比·斯圖爾特適時遞去自己手邊的小巧煙灰缸,哪怕普林斯女士手邊已經有了一個。


    “如果是之前,普林斯女士的提議還是很有價值的。但若我們回去後再提,那就有些遲滯了,即使我們家族同時施壓,那位伍德總監也大可以對著議員和光榮院的調查隊義正言辭說‘沒這回事’。”


    西比微笑補充道:“正如新聞失去了它的時效性,而這也是我強調的——應歸咎於我們的傲慢。”


    英格拉姆先生反問道:“女士,我們的傲慢是否還有可以彌補之處?我能理解海勒勳爵選擇維多利亞、抗拒我們的態度,一方麵沃爾登家是最堅定的保皇黨,另一方麵,我們或許該和勳爵本人接觸一次,而不是高高在上等著他來遞上請帖。”


    “一針見血,英格拉姆閣下。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西比優雅拍手:“威爾遜閣下方才有些過激——其實海勒勳爵和沃爾登家並沒有明顯抗拒我們,維多利亞殿下是此行代表核心,更是姓克倫特。在我們沒有表明誠意之前,就指望勳爵和伯爵當著殿下的麵主動接近我們?嗬嗬,不提他們從一而終的忠誠,難道他們連場麵都不維護的?”


    威爾遜也說道:“是我心急了,諸位。我同意斯圖爾特女士的話,我們太傲慢。在這裏我們沒有太多支持,勢單力薄,又是來者,我們應暫時擯棄紐倫的習慣,主動去見卡爾·海勒和伯爵。”


    “是的,隻要拿出誠意,再幫勳爵和伯爵顧好他們看重的忠誠與麵子,我想區區一個南萊茵間諜……”西比品一口紅酒,饒有深意地說道,“這世間的一切都有其標價,不是嗎?得不到隻是因為出價不夠罷了。諸位都是各大家族勢力的實權人物,也該偶爾學會親自付款才對。”


    安茹女侯爵的代表哈維爾先生皺了皺眉頭,也點起一支煙:“如果他們還是不接受呢?這麽多年間諜隻抓住這一個,賣給我們,嬌蠻小公主就要空手而歸,這不符合他們的忠誠和沃爾登家一貫的態度。何況他們是王室親手扶持的家族。”


    “屆時自然會有合情合理的方法和對殿下的解釋。這細則,我想等我們和勳爵家達成共識後,我們可以坐下來一起談。”


    約克公爵家的代言人普林斯女士:“若是達不成共識呢,斯圖爾特女士?”


    “那我自然考慮到了,會有兩手準備。”西比微微一笑,“達成有達成的價碼,達不成也有相應的價碼,我們總會買到喜歡的商品,不是嗎?”


    普林斯女士又問道:“您準備怎麽做?是否有需要我們幫忙的?”


    “親愛的普林斯女士,您真是貼心。”西比調笑著回道,“不過這件事的兩手準備,我想我可以先試試,諸位耐心等待即可。請放心,我不會突然和間諜一起消失的,我的臥艙還存放著我最喜歡的佳釀和家裏人要的特產呢。”


    一時無話,威爾遜先生主動舉起紅酒杯:“諸位,若斯圖爾特女士能完成她的計劃,我們想我們都應該欠女士一個人情。”


    “我同意您的觀點,威爾遜閣下。”安茹女侯爵的代表哈維爾先生也舉杯,“西比和斯圖爾特家的聲望諸位也都清楚,女士已表態了,我想我們也應該再次共同聲明——在我們攜間諜離開明斯特這寒苦鬼地方之前,我們不應對彼此有其他任何小動作。”


    普林斯女士舉杯:“同意。”


    “我也同意。”


    科堡家族的希金斯女士點頭淡淡說道,隨後英格拉姆也舉杯表示讚同。


    西比滿意地笑道,舉杯:“感謝諸位的信任,我們又一次達成共識了。這一杯,敬我們的信任與友誼。”


    【作者題外話】:這一章新人名有點多,大多數名字看一眼就行了,反正這些人和他們的家族裏比較重要的,隻有西比女士、斯圖爾特以及約克這兩個公爵姓氏。


    其他人都無關緊要,哪怕是約克公爵家的代言人普林斯女士也無所謂,她回到紐倫其實也沒多位高權重,隻是短暫出場的配角,但為了寫作和閱讀的流暢,我又不得不給他們都起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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