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爾的懷裏,菲莉絲安靜地聽他講述那些深深隱藏起的秘密。


    他的語氣是那麽平淡,像是在闡述他人的生平,而用這種語氣講出的卻是那些詭異而瘋狂的殘酷經曆。


    菲莉絲早已不複剛才的期待,卡爾每講出一件事、每說出一句話,她就感到仿佛有一把利刃在戳刺自己的心髒。


    即使是在最令她絕望的妄想中,她也從未想過自己心愛的男人曾險些成為邪教徒的血肉傀儡,而這,也成為了一切的開始。


    卡爾說起他被偽裝成煉金主教的巴頓·迪恩蠱惑,昏迷之後再次醒來,卻發現已身陷一口煉傀坩堝,而鍋中被當做另一種材料的“聖骨”,就是前任死眠之主帕迪斯·蘇爾的一塊遺骨,他將百年前的意識封存於遺骨中,當時為了自救,卡爾答應了接過蘇爾傳承,與遺骨相融。


    自那之後,他的人生便再與“尋常”二字無緣,他從一場危機中解脫,卻陷入了更多的危機。


    卡爾並沒有訴說融合遺骨時有多痛,他隻是抬起左臂笑著對菲莉絲說道——這裏麵的骨頭已經不是我原裝的,甚至還沉眠著一位暴君的意識。而當他再次蘇醒後,就很可能嚐試占據我的身體,要了我的命。


    那一刻,菲莉絲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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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卡爾告訴她自己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並解釋了要如何解決這個隱患。菲莉絲自然是相信他的,可她幾乎是拚盡了全力才壓下恐懼,卻怎麽都驅散不了。


    卡爾也不忍心,但他必須說出口,他不會再隱瞞了,因為既然已經決定和盤托出,若是未來再讓菲莉絲被迫得知奪舍的存在,那才是更大的傷害。


    他隻能用接下來的行動和事實證明自己絕不會被奪舍,隻有這樣才能徹底讓菲莉絲安心。


    接著卡爾講起巴頓·迪恩所屬的密林會,這個邪惡教團是如何沒有任何底線地去踐踏生命。


    他講起自己本應是躺在勞倫的兒子旁邊的7號,當見過1到6號的靈魂之後,他就暗暗下定了決心——為了給自己和他們報仇,也為了不再讓更多人受到傷害,他要鏟除密林會。


    可是他卻直到現在都沒能做到,進展都相當有限。明斯特失蹤案的幕後真凶同樣是密林會的亡靈,那個迪林斯勾結蘭尼和濟世會擄掠人口,其中就包括他的同事凱瑟。


    而此次出城,卡爾確認了同事的死亡,確認了迪林斯的身份,卻帶不回她的遺體。


    接著他又說起這次出城的經曆,講起本來平靜祥和的霜暮村在迪林斯手下化為烏有,而他和加裏恩卻連半點痕跡都找不到……


    卡爾講起那位村民阿利先生的疑問——為什麽他們非死不可……


    他越講聲音越輕,他告訴菲莉絲,當自己領著勞倫去見他兒子的遺體時,那位父親連崩潰都是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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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起密林會的血魔種,這邪惡的造物是由人命澆築,密林會擄掠人口很可能正是為了培育更多種子,霜暮村是第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更大的危機正在靠近,而他必須要行動,他必須找到迪林斯背後的資助者,第二羽翼組織……


    說起血魔種,卡爾終於將林場事件的真相告知了菲莉絲——他們曾共同麵對的猩紅魔芋,就是血魔種長成後的形態之一,而那些瘋癲的宿主就是血魔種帶來的不斷蔓延的瘟疫;


    他對菲莉絲說,目前為止他隻親手成功阻止過密林會一次,就是林場事件。而她原來的貼身保鏢正是密林會安插在伯爵身邊的眼線,慫恿她親赴險境是對伯爵的暗算。


    菲莉絲這才明白,曾經的伊莎貝拉並不是像卡爾和父親所說,去了家裏的其他莊園當監管,而是在他們確認關係的當晚,卡爾親手抹除了自己身邊的隱患。


    沒來由的,她在心底感慨著命運的不可言說——卡爾始終在追尋著密林會的一切痕跡,誓要把這荼毒人間的教團湮滅,或許如他所說,他目前隻成功阻止了一次,而就是這一次,讓他們得以相識,才有了今天。


    菲莉絲願意相信這是命運的注定,卡爾·海勒注定是那位拯救自己的人,身邊蟄伏的邪教徒注定由他親手抹除。


    接著,卡爾說起更多關於自己的事,包括他是如何改變了想法,又說起靈境和死眠廳堂,還有剛才說的那位不老不死的長生者正是自己的管家——已覆滅的古老家族最後的血脈,伊莉雅·艾斯特。


    最後,他說起亡者領域的特別,說起轉化的存在。


    而此時他們已聊了快四個小時,已是黎明前最後的夜幕。


    “卡爾,你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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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莉絲披著他的外衣端來兩杯茶:“大概的我都明白了,喝些水吧。”


    “謝謝你,親愛的。”


    卡爾接過茶杯望向窗外的朦朧天空,輕聲說道:“快要黎明了。”


    “是的,我的卡爾。”菲莉絲站在他的身邊,倚靠他的肩膀,“這個黎明到來後,我注定是嶄新的我。”


    “你想好了嗎,轉化。”


    “卡爾,這句話沒必要問的,我之前就和你說了,地獄我都會陪你去。”


    菲莉絲溫柔說道:“何況靈境聽起來很夢幻,我很好奇你的廳堂是什麽樣,那位女管家又是什麽樣,我還有很多話想問她,因為我覺得你還在回避一些事。”


    卡爾沒有否定,因為他回避的正是死眠之主要麵對的殘酷世界——整個世界都站在他的對立麵,所有勢力都想要他死,也不會放過與自己有關的所有人。


    而這些,在轉化的時候死眠提燈會灌輸給她,連同亡者的更多細節和知識在內。


    “不過卡爾,我有些不甘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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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


    “你第一個轉化的是艾蓮娜,雖然我能理解那時她命懸一線……但是第二個卻是約翰。”菲莉絲撒嬌地假裝失落,低頭咕噥道,“屈居第三,讓我這個做妻子的很不是滋味。”


    “呃……”


    “好啦,我隻是開個玩笑,今晚的話題太沉重了……而且我需要、需要暫時忘掉你手臂裏的威脅……”


    卡爾摟過她纖細的腰肢,自信說道:“我不會被占據,我怎麽可能讓蘇爾把我的一切奪走。”


    “那麽,轉化我吧,就現在。”菲莉絲凝視著他的墨瞳,“我要和你徹底站在一起,我需要那份力量,我要和你一起保護我們的一切。”


    “菲莉絲,我會轉化你的,但我需要你清楚我的理由,以及你的保證。”


    “好。”


    “我轉化你的本意,是要讓死眠廳堂成為你最後的庇護所,那裏有封印和伊莉雅在,是絕對安全的,所以……”卡爾嚴肅地說道,“所以當我預感的危機來臨時,我要你躲回去,你要……”


    “你答應過了,不會再丟下我獨自去其他地方,獨自麵對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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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莉絲搖搖頭:“我不能一口答應你,但我會用你給我的力量證明——我會努力強大,不僅是自保,我可以和你一起麵對那個帕迪斯·蘇爾,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而不是一味接受你的保護。”


    “但亡者命格的提升取決於我,我隻會走在你們前麵。”


    “那你就讓我永遠走在你身邊。”菲莉絲強硬地看著卡爾,“我親愛的,接受你的保護讓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但你要知道——我對你的愛不允許我始終這樣下去,尤其是在知道蘇爾可能占據你之後。”


    “菲莉絲……”


    “我不會坐等那一切的發生,或是眼看著你再次單槍匹馬解決危機,而我隻能一邊仰望你的背影,一邊憎恨自己的無力。”


    菲莉絲堅定不移地繼續說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擁有足以和你並肩的力量,我要配得上你,我要保護我的愛人——我要讓帕迪斯·蘇爾徹底死去,他休想占據我的丈夫。”


    卡爾隻覺得溫暖和幸福,他第一次知道,能徹底吐露衷腸、有了依靠,原來是這樣令人安心。


    他深吸一口氣,心疼地撫摸她的臉頰,替她揉去眼角的悲傷:


    “轉化會很疼的。”


    “你剛才說艾蓮娜都能憑借意誌力忍下來。”菲莉絲調皮地笑了,“而且我遲早會給你生下寶寶,生孩子肯定更疼,我媽媽都因為生我而去世了,轉化不算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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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位母親都是英雄。”


    “是的卡爾,所以開始吧,”菲莉絲閉上了眼,“就讓我徹底站在你的身邊,我的丈夫,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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