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整個人激動起來,見他上躥下跳一刻不停的模樣,還真像個猴子成了精。


    他指著重生子,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跟著又指向自己,表情逐漸在變化,從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悔恨,最終是絕望。


    我不知道他們在千年裏經曆了什麽,可一定很恐怖,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看看我,因為那東西的副作用,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體如常人一樣會得病和衰老,嚐盡疼痛和苦楚,但在死亡的前一刻,竟然能奇跡般地恢複。”


    這不是挺好的麽?難道這老小子不知足?還是說重生子與他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哼,可惜啊,每次恢複,都隻能回到生病前不久,而後又是一個循環,這樣反反複複沒完沒了!”


    我嘞個乖乖,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如果他得了痔瘡要被疼死,那人晶石重新賜予他生命,隻不過起點是他得痔瘡前不久。


    好麽,這才是明知結果卻無論怎麽做,都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如果換成我,可能早自殺了。誒,不對,興許自殺到時候也變成了循環,那家夥,痛苦就會翻倍。


    想通這些,我忍不住搓了搓雙臂,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心中陡升,甚至超出了死亡的恐懼。


    “師妹,還記得大師兄麽?他因為承受不了人晶石帶來的副作用,沒多久就變成了不死人。他是刀槍不入難傷分毫,可樣貌變化簡直可怕至極。


    最後被師傅控製起來,隨大船沉海了。現在是死是活,誰又能知道呢?


    再說二師兄和三師兄,兩人變得麵目扭曲,手腳變形難以人立,需要一直被人伺候著。可他們竟獲得了不病不死的能力,你能想象到他們的痛苦麽?還有……”


    見他還要再說,重生子終於忍不住,大聲喝止。


    第一次,這是我第一次見她也有脆弱的一麵,也會因為事情的淒慘而不願繼續聽下去。


    是了,作為一個奇怪的旁觀者,我現在都感覺渾身發冷,更何況這些親身經曆過的人呢。


    “哼,師傅他果然精明,自己並沒有嚐試使用人晶石。到頭來得了個善終,子嗣環繞的結果,多好啊。”說著,少爺眯起眼睛,似乎陶醉在其中難以自拔。


    這時候,重生子仰起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道:“他們最後去了哪裏,現在還有後人活著麽?”


    誰知少爺慢慢回頭,臉上出現陰毒的線條並邪邪一笑:“當然,他們生活的很好,還是我親自給找的去處。無憂無慮,永遠就是那種樣子。”


    重生子聞言一驚,“你……你什麽意思?你把他們怎麽了?”


    “嘿嘿,我在漢朝時,找到了秦王丟失的十二銅像並熔化為水,將他們所有人連同師傅的棺槨一起澆築後,又偷偷送回了皇陵之內。讓他們這衷心的一族,永永遠遠陪著他們的皇帝嬴政,不好麽?”


    這個惡毒的豺狼,私人恩怨竟然牽扯家人,要知道其中一定會有婦孺的!


    重生子果然怒了,不過也隻有那瞬間,沒一會兒又漸漸平息下來,還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秀發。


    似乎少爺也看出了不對,這才收斂狂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並雙手獻禮,“師妹,看在我是咱們這九人之中,對你最好的八師兄上,幫我脫離苦海吧。師妹——!!”說著又要下跪,可這次被重生子給攔了下來。


    我以為她原諒少爺了呢,誰知手肘一撞,正中少爺胸口。


    就聽“哇”的一聲,少爺倒飛出去口吐鮮血不止。


    看著他這樣,重生子才滿意地點點頭,“師兄,這是師妹千年後送你的禮物。以後再要輪回,這肺部的損傷將跟著你到海枯石爛。哈哈哈——”


    好厲害!這是我心裏唯一能用來形容她的詞語了。現在想想,我們這些人被重生子耍得團團轉,真是不虧。


    別說是我們了,就連相對了解重生子的少爺這會兒也呆住了,良久才回過神來。可那種沉悶的咳嗽聲出現,似乎像沒有了開關,怎麽也停不下來。


    見少爺得到了懲罰,重生子才滿意地點點頭,回身要走,卻被一聲怒吼給喝住了。


    “好,好你個重生子!果然像大師兄所說,你就是個惡魔,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既然不肯幫忙就算了,但別急著走,我要送你一場好戲!”說完,少爺不等重生子追問,已經轉身朝林深處逃了。


    這話和表現很怪,重生子果然在意,於是發足在後猛追。現在,已不見剛才那小腳難行的模樣,有的,就是一個飛奔的美婦,正追著一個小老頭不放呢。


    兩人這樣一前一後急行了數百米後,忽然少爺一個轉彎竟然消失不見。


    等重生子撥開茂密的林葉,眼前竟然出現一個開敞的凹地。


    忽然,她一下撲倒並不顧身上的華貴衣裙,慢慢爬了過去,隻露出一雙眼睛去看凹地之中。


    原本應該空無一人,幽深昏黑的林中,現在竟被數十根火把照如白晝。我已經看到了不少蒙古兵卒,正圍著中間的幾人一動不動。


    同時,聽到有人在悲哭,似乎是蘇文濤!


    於是攏目去看,果然看見那個臭窮酸在場中仰天哭喊,而他懷中正抱著一個人。原本麻料的儒衫,現在胸口全是鮮血,卻不是他的,更像是其懷中人冒出的。


    那是誰?為什麽蘇文濤會抱著她在悲哭?難道這家夥深愛著的,不是重生子麽?


    哭了許久後,見蘇文濤慢慢止住悲聲,望著身旁站立且背對我們的人,怒聲大喝:“聶真!你這毒蠍心腸的敗類!為了不讓我和夢娘在一起,竟然忍心殺她!聶真,你這個無恥的混蛋!”說著似乎想要起來與之打鬥,卻因為自己太菜,再加上懷中有具死屍,還是沒能起來。


    這會兒能做的,隻有眼神殺人了。蘇文濤瞪著聶真,氣得連話都說不出。


    “好了,蘇文濤,作為往日的朋友,我也算仁至義盡。你走吧!我曾答應過夢娘,放你離開。”說著轉身麵向我們,好像真要放了蘇文濤的樣子。


    見狀,重生子想動,我甚至在內心要擂鼓助威了。誰知她也就是一動後,竟然又回來趴好了。


    蘇文濤這個草包,沒能力現場報仇,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走夢娘的屍體。於是見他吭哧癟肚的忙活半天,才勉強把屍體抱起,剛要離開,卻被聶真的手下給攔住了。


    “怎麽,聶真,你要反悔?”蘇文濤怒問。


    隻見聶真搖搖頭,“我答應過夢娘,就絕不食言。”


    沒有再說什麽,蘇文濤還要走,可仍被攔著。


    “我隻說過你能走,卻沒說能帶走她的屍體。蘇文濤,夢娘與我一晚,現在已算聶真的夫人,你有什麽權利帶人走?要知道媒妁之言、春宵一刻,她就算死也是我們聶家的鬼,要葬也該在我們聶家的祖墳之中。蘇文濤,你明白嗎?”


    遠處的我聽得真切,都恨不得臭罵聶真一頓。這家夥果然比表麵看的還要陰險,否則怎麽會有聶建陽那樣的鬼才後人呢?


    因為重生子不動,我現在也要老老實實趴著,還不能出聲,就完全是在看戲,做一個旁觀者。


    此時,蘇文濤的憤怒達到了極點,指著聶真問:“你……你想要怎樣?就算是死,也……也不讓我倆雙全嗎?”


    聶真冷冷地一哼,“師爺,您在嗎?”


    呼喊過後,不知什麽時候少爺竟然出現,臉上賊兮兮的,眼睛還時不時瞟向我們這邊。


    見師爺出現,聶真故意大聲問道:“師爺,我們的話您聽到了?雖然蘇文濤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但這人熟讀易經,懂得堪輿之術。就算我能藏得夫人屍首一時,卻藏不了一世,總要被找到的。


    對於這個問題,您有什麽好辦法?”


    按理說這是明白的圈套,蘇文濤就算再蠢,那腦中的四書五經也不至於讓他信以為真吧?


    嘿嘿,誰知他還就要出其不意,讓我感覺無奈。


    “將軍,老夫確有奇謀妙計,但結果會對夫人大不敬,不知您……”


    聶真十分幹脆,“請講當麵,我信您不會讓夫人失望,小人得意的。”


    少爺故意點點頭,故意在蘇文濤身邊轉了一圈,“將軍,我的意思,是將夫人的屍體焚毀,這樣安置有違常理,就算他堪輿之術再厲害也是無濟於事的。”


    聽了這話,聶真故意擺出一副難以抉擇的表情,而蘇文濤卻先崩潰了。


    “噗——!!”


    一口血箭直飛衝天,蘇文濤整個人搖搖欲墜。他點指著聶真和少爺,竟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鑽進了樹林。


    看到這個,我以為他是打算放棄了,這樣起碼能讓那假夢娘的屍體入土為安。


    誰知一旁的草叢晃動,文弱書生也有鬼,蘇文濤竟然回過頭趴在了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要借機窺探虛實。


    這時候就聽聶真一聲命令,“來啊,把夫人的屍體搭回去,架柴焚燒成灰,而後再尋找工匠,將其混雜在材料中做成家中裝飾物件,伴隨本將軍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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