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次日一早,我和老超在路邊閑聊,為等孟欣、菜花從對麵警局裏出來,而一旁幾輛旅遊用的人力三輪,也在等著客人上門呢。


    要說這次北京之行,真可謂一波三折,尤其是菜花那命運多舛的行李,竟然在昨晚接到警察叔叔的通知說已經找到了,今天可以過來領取。


    這就是效率!本以為沒希望了,卻沒想到在離開前能峰回路轉。隻可惜,孟欣給的報酬這下要所剩無幾了。


    “抱歉,尚掌櫃,這次讓你白跑了一趟,恐怕生意也會耽誤不少吧。”


    看著老超低垂的腦袋,我忍不住過去就是一個腦瓜崩。


    “他娘的,你費什麽話!咱們倆還說這個?”看著警局大院,我咧嘴笑了,“放心,這次不賠本,反倒是賺了不少。”


    想想昨天菜花這家夥,厚著臉皮問孟家二老結賬的嘴臉,我就感到臉紅,不過誰能想到,就是這種不要臉的精神頭,竟然還有意外收獲,孟大叔直接把包裹在麵具外的那層羊脂玉殼給了她。


    要知道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寶貝啊!就算是碎的,稍後經過我的加工,就是一件件藝術品,菜花隨便拋到古玩市場變現,還愁沒有回報?


    聽了這話,老超的表情才稍稍放鬆不少。這家夥,還和小時候一樣,想得太多。真受不了他。


    “尚掌櫃,依你的性格竟然不繼續追問縛骨貨的相關信息,是不是另有隱情?”老超心裏的陰霾驅散,馬上那搗蛋的本性就暴露無意了,伸手將我脖子摟住,壓低聲音追問。


    “讓你放棄追查的原因隻可能有一條,那東西莫非是墓裏的玩意兒?”


    這家夥,真是我肚裏的蛔蟲,什麽都瞞不了他。


    看看一旁的人來人往,卻沒人會多注意我們一眼,所以才壓低聲音解釋道:“不錯,那東西有古怪,入手陰寒透骨卻又不是材質本身的原因,如果沒猜錯,可能是一種葬儺麵,送死人輪回所戴的祭祀性麵具。”


    我心裏疑問不少,不過最想知道的,是那東西究竟為什麽材質,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放棄追問的原因實則還有第二個,就是麵對沒接觸過的材料,我願意研究,但有客戶盯著看結果,卻又擔心毀了尚家的招牌,所以……


    這話就沒好意思對老超說,生怕被他臭一頓,怪劃不來的。


    終於,在等了約半小時後,隻見兩位姑娘從警局出來,菜花更是連連揮手,顯得格外興奮。


    正當我倆起來要去迎接她們的時候,忽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一輛黑色箱式汽車,剛好攔在我們之間。


    兩聲驚叫,我還沒反應過來,老超已經大跨步飛奔而上,穿過人群和一輛輛自行車隊伍,繞到了汽車的側邊。


    我隨後趕到,已經聽到有打鬥聲和逐漸減弱的驚叫聲,還不等轉過去,汽車連後門都來不及關就開走了。


    他娘的,這是遇上了土匪麽?我怒哼一聲就要往警局衝,卻被老超一把拽住。


    “誒,別費力氣了!”


    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但見汽車在街道上肆意穿梭,兩位姑娘身處危險,我怎麽待得住!


    轉頭正巧見到剛才停著的幾輛人力三輪,二話不說衝過去,趁車主在旁邊閑聊的空當,騎上就跑。


    身後隻聽有人驚呼,車身一甩路過警局門口,老超大跨步跳了上來。


    我就像瘋了一樣,兩條短腿猛蹬,人力三輪發揮出了超常的速度,伴隨著清脆的鈴聲,和周圍的怒罵聲,緊隨其後猛追那汽車。


    前方是個大下坡,我正站起身,弓背準備發力,誰知腰眼兒一緊被人拎起扔在了後鬥。是老超!他自己扶住把,開始玩了命地狂蹬。


    “敢在這裏,在警局門口抓人,對方可不是一般人,求救還不如直追。”老超說出剛才阻攔我的原因,快速回頭用目光提示,這才發現車鬥裏躺著一個身穿粗布工作服的家夥。


    看年齡大概在三十上下,身材矮小,像是鋼廠車間的工人,隻不過雙眼圓瞪朝天,四肢僵硬一動不動,難道被老超給……


    猛地察覺不對,我從工具包裏摸出把小刀,劃開那人的衣袖,按壓檢查。


    沒想到,在我眼前這看似是個人,連皮膚做的都惟妙惟肖,但上手仔細排摸,就能感覺出皮膚的下麵,完全不是骨骼,而是四四方方的東西。


    我狠咽口唾沫,再用小刀大著膽子將那手腕的皮膚劃開一塊,果然沒有鮮血,暴露在外的竟然是木骨、鉚釘,還有極其細小的齒輪。


    天哪,這竟然是一具人型木偶!!


    此時一個急轉彎,已經能遠遠看到那輛車的車尾了,老超這才把自己右拳反伸來讓我看。


    隻見他的拳峰處已經皮肉破裂,鮮血淋漓,而木偶的太陽穴有個明顯的凹陷。


    “該死,你剛才怎麽不說?”我搶著要去檢查他的手傷,老超竟然又收了回去。


    “坐穩了,接下來的路可不好走!”


    眼前變為一路上坡,且地麵有不少坑窪,情況不妙。而汽車一個轉彎又消失不見,可能這次,我們會徹底失去兩位姑娘的蹤跡。


    瞬間,我腦筋一蹦,怒吼一聲跳了下來,在後麵發足狂奔並猛推著車鬥,兩人相互合作才算熬過難關,正要轉過那個彎的時候,猛聽咣當、轟隆連續的怪響,等過去才見到黑車竟一頭紮進了旁邊的院牆裏,碎石把車頭都砸扁了,鮮血慢慢從中流了出來。


    顧不上別的,我倆拋了三輪,狂奔到汽車旁,還好,後排座似乎無礙。


    老超大力把門打開,剛要探頭,就聽裏麵有輕微的機械聲。


    隻感覺背後有人用力一拽,我和老超雙雙摔倒,跟著嗖的一聲,從車廂裏躥出個東西,竟然衝到一層樓的高度!


    幾乎同時,一聲令下數十根極細的繩索拋飛,在空中相互搭接成網,兜頭把那東西罩住。


    這時才注意到,我們正被二十幾人圍著。他們一個個頭戴麵具,穿著統一,手上戴著工人常用的粗線手套,並緊抓著細線一端共同發力。


    又一位頭發銀白,脊背微弓,手持拐杖的老人出現,低沉地發聲喊,二十幾人再次加力,硬生生把空中那東西給拽了下來。


    咕咚一下重重摔落,不等它再動,老者身邊上來兩人,手裏拿著如矛一樣純鐵器具,朝網中的東西狠狠紮了數下。


    沒有慘叫,隻有機械的攪動聲,再就是吱吱呀呀的怪響,我這才看清又一個木偶被鐵矛刺穿,因為身體內部的機芯兒運作被阻,現在手腳抽搐,從掙紮中逐漸安靜下來,到徹底停擺。


    老者長出口氣,嗬嗬一笑,用拐杖分別把我和老超托起。


    這根拇指粗細的拐杖在他手裏,堪比一根堅硬的鐵杆,單說老超那高大的身材,被他一托就像個蕩秋千的孩子,看樣子老者不是一般的厲害。


    “抱歉,是我們失職,讓二位受驚了。”轉頭去看車廂,孟欣和菜花已經被人攙扶著出來了,除了受到些許驚嚇外,應該沒有大礙。


    “該死的臭阿塵,你怎麽才來啊!嗚嗚……”帶著哭腔,菜花已經撞進我懷裏,像個受驚的孩子。


    劫後餘生讓孟欣也是一臉委屈,眼神直在老超身上打轉。可這家夥聰明一世,反倒在這方麵格外的遲鈍。


    一旁的老者見了,竟然看似無意地撞了他一下,老超站立不穩猛往前衝,使得孟欣產生了誤會,也學著菜花的樣子,撲進懷裏。


    這下好,四人兩對,老者在旁迷眼淺笑,難道他是月老下凡?


    “阿公,這些傀儡是他們的東西。”不知什麽時候,一個長辮女人到場,臉上戴了黑底紅紋,造型簡易的麵具,正扯開地上那木偶的外衣,露出其胸口一個齒輪標誌給老者看。


    老者見狀隻是一點頭,看四下有不少人想湊熱鬧,趕緊打聲呼哨,叫來六輛廂式貨車。


    他手下那女的把我們四個強推進中間一輛車,與老者同行,而另外的手下四散開來,順道還搬走了地上的木偶。


    發動機的噪音一響,車隊快速駛離了原地,不知道要開往哪裏。


    我們正坐向前,老者和那女人在側邊與我們呈九十度角。不知道老超他們怎麽樣,反正我心裏砰砰直跳:對方敵友難辨,想必逃是不容易逃掉了,隻能見招拆招尋找機會才行。


    這會兒,老超向老者行了個禮,先是對幫助營救同伴這事客氣了幾句,隨即話鋒一轉,就問他的目的是什麽。


    按照我的想法,有可能整件事是老者一手安排的,為的拉近關係,不用問,昨天一直跟著我們的轎車,都可能是他的人,現在假惺惺出現,把一切罪責推在木偶的身上,夠卑鄙的。


    想著,我的腳輕踏幾下,實則有一定規律和節奏,在場的隻有老超能明白。


    收到信號,他馬上又問那木偶人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對我們動手,既然老者幫了我們,不妨指點一二,也好明白無意間惹到了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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