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門後悄悄地聽。


    在爸爸的腳步聲響起時,我就回到書桌前,拿起筆。


    從幼兒園起,每天,爸爸都會在固定的時間接送我;看到我坐在座椅上一動不動,爸爸會摸摸我的頭,說,“有沒有喜歡的玩具?爸爸給你買。”


    我會微笑,搖頭,然後說,“謝謝爸爸,我不想要玩具。”


    那時候我中班了,同學們已經習慣看到這樣一幕,當他們嬉戲追逐時,總會有個女孩,在第三排第二行中間的座位上,低頭看書。偶爾我並不看書,而是默默地做心算練習時,我能看見他們頭頂頭的遊戲,還有女孩子互相編頭髮的情景。


    ……


    第一次在花園見她被姐姐抓住,隻是暗暗好笑,心想,她是多麽像個小醜啊。


    不過這小醜卻似乎很有趣。


    ……


    她告訴我可以飛,她的腿卻在空中顫抖,原來她恐高啊!她為什麽不說呢?其實小醜也害怕丟臉。


    ……


    她念蹩腳的情詩,我不應該一笑了之?為什麽卻陪她一起鬧紅臉?


    ……


    看見她被老師的板刷打到,我才知道這個傻傢夥傳紙條被發現了,她真笨啊……一定很疼吧。


    ……


    她說要當我的姐姐……為什麽我高興了一會兒又覺得悶悶的呢?


    ……


    原來背課文也不是那麽無聊的事情,她手上全是冷汗,嗬嗬,這傢夥除了恐高還害怕背課文呢,這下可以使勁兒“敲詐”她了。


    ……


    媽媽叮囑我不能參加劇烈的運動。可我的身體不弱,沒什麽毛病;我聽見媽媽說,姐姐的心就是這麽野的。


    那她呢?她上躥下跳像個小猴兒,她的心——也像姐姐那樣,如脫韁野馬嗎?那時候,我會不會被她遠遠地甩在身後……


    我要追上她。


    ……


    今天醒得很早,拐角有個人等我。


    ……


    她牽著我跑,臉紅撲撲的,說,“跟上我的節奏了嗎?”聽見了你的心跳,和我的心跳,很合拍。


    ……


    看見她的小辮子在我前麵飄了,還差一點點,就可以抓住她了。


    ……


    她說她爸爸是個好人,她媽媽也是個好人,隻是兩個好人在一起,就會不停地想要對方做得更好,這樣他們都很累,所以他們分開了。這麽好的爸爸媽媽,她不想念他們嗎?還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想。


    ……


    原來她和陸雋認識。爸爸說那是個很有才華的女孩,她把畫用細布包著,放在盒子裏,她們……是很好的朋友吧。


    ……


    媽媽說彈鋼琴的時候會有種快樂從指尖傳遞到心裏,她好像把快樂從她的指尖傳到了我的心裏呢。


    ……


    如果我把她最喜歡的長頭髮剪掉,她還會……喜歡……我嗎?


    ……


    我要像被子一樣,把你牢牢地裹住,看你怎麽踢被子。


    ……


    她應該沒有發現吧,我不是故意的……那麽輕的一下,不算吧……我也把……賠給你了。


    ……


    總是把胡蘿蔔挑給我,胡蘿蔔對眼睛好啊,她的近視好像又加深了。怎麽說服她呢?


    ……


    趴在我身上撓我癢,其實自己最怕癢。


    ……


    今天抽屜裏又夾了好多信封,要不要給她看?她生氣的話……


    ……


    笨蛋,我也會彈鋼琴啊……還是,不想讓我去伴奏?


    ……


    被曬黑點才好,這樣…就隻有我看見……


    ……”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


    鄭希突然睜開了眼睛,臉頰在路燈的映照下顯現出亮晶晶的濕痕。


    “你怎麽了?”吳今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做噩夢了?”


    鄭希眨了眨眼睛,揉了揉腦袋,“我忘了,可能吧。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麽?”


    “我也忘了。“吳今認真地說,“你想聽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算了。”鄭希的聲音有些幹澀,她仰著頭看天花板。


    “隻有這次機會,真的不要?”


    鄭希看著天花板上漆黑的一片,她的聲音迴蕩在房間裏。


    “我都知道了。”


    吳今笑了聲,“你知道什麽了?”


    鄭希閉起眼睛,似乎又陷入了夢境。


    “紋身很像,但那塊胎記上有一顆紅色的痣。”


    吳今的微笑凝滯了片刻,隨即恢復了自若。


    她慢慢走到吳今麵前,蹲下身體來。


    吳今盯著鄭希臉上的淚痕,說,“你忘不了她?”


    “她在哪?”鄭希的聲音是顫抖的,聽上去讓人聯想到正在被虐待的囚徒死前的呻@吟。她閉著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什麽痛苦至極的東西。


    吳今的瞳孔微擴開,對鄭希的神情有些意外,“想去找她嗎?拋下陸雋?”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3 章


    “這是您的包裹,請簽收。”


    ……


    包裹很沉。撕開包裝紙,是一個精緻的米白色大盒子。寄出日期是在陸雋離開前一天。


    鄭希揭開盒蓋子,眼睛再也不能轉開。


    紙簽上是熟悉的張揚字跡。


    “ only for you_陸雋。”


    沒有多餘的解釋。


    鄭希輕輕伸手撫摸。


    這是一條用珍珠編織成的裙子。白色圓潤的珍珠,在晨光的映照下發出動人的光芒。大概灰姑娘穿去舞會的裙子也不過如此了。


    珍珠……


    “我想看你戴珍珠耳環的樣子。”


    “為什麽是珍珠,你不覺得土嗎?”


    “戴上很漂亮。”


    “我媽送過我一副珍珠耳環。”


    ……


    鄭希摸了摸耳垂,耳洞早已癒合。


    她坐了下來,手指慢慢滑過一顆顆飽滿的珍珠,好像一顆顆凝固的眼淚。


    “鈴鈴鈴···”門鈴再一次響起。


    鄭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混混沌沌的打開了門。


    一個留著寸頭的年輕男人。


    “你好,請問吳小姐在這裏嗎?”


    “她不……”


    一陣白色噴霧對著鄭希的臉噴來。


    吳今敲了敲門,大門是虛掩著的。


    她走了進去。


    客廳的深色沙發上擺放的耀眼珠衣吸引了她的目光。


    “在嗎?”


    “我是吳今。”


    吳今按下撥號鍵,隔壁的房裏響起了一陣鈴聲。


    客房的床頭櫃上,鄭希的手機正在震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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