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那一聲充滿了淒楚與痛苦的呐喊,讓每個人都用一種非常詭異的眼神打量起了蘇墨青。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至少蘇墨青本人,就絲毫沒有受到這名車夫的影響,不過,黃掌櫃卻是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喊聲,給弄得有些回過了神來。


    眼下黃掌櫃正用一種充滿了戒備的眼神看向了蘇墨青,即便如此,黃掌櫃的心中也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莫非眼前這人,掌握有一些可以操控他人心神的邪術?


    這可不能怪黃掌櫃多心,要知道,眼下正是亂世,很多人都打起了發戰爭財的主意,平日裏就是爾虞我詐、坑蒙拐騙不斷的人族社會,更是有一些心術不正但卻心智堅毅的無恥敗類,跑去苦修一門邪術,習得懾人心魄的控魂之法,讓受騙者主動心甘情願的交上全部家產,甚至贈妻送子之類的事情也是屢見不鮮。


    黃掌櫃雖然平日裏隻是一個身在邊關小城內,為人打理酒樓的掌櫃,不過,對於這些事情,卻是時有聽聞的。於是乎,之前還被口若懸河的蘇墨青給忽悠得暈頭轉向的黃掌櫃,頃刻間便將蘇墨青當成了一個習有邪術的恐怖分子。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瓜,通過車夫的呐喊與黃掌櫃那愈發難看的臉色來看,蘇墨青的騙子身份,顯然已經在諸人的心中落實了。隻是,無論古今中外,隻要是人,就難免好奇,而且在這些在場的人中,喜歡吹牛的人也不在少數,不然的話,這些人也不會大晚上的跑出來逛夜市,到酒樓弄上一頓吃喝了。眼下正巧能夠碰見一幕活捉騙子的劇碼,人人自然樂得一睹為快,將其作為自己日後與親朋好友的吹噓資本。


    那倒黴車夫原本因為急著去接一位大人物,生怕遲到,所以忍氣吞聲的被蘇墨青詐騙去了自己身上全部的錢物,這一路上他越想越是憋屈,眼下那名大人物已經接到了,並且就在樓下的馬車內,剛剛還令自己上來向掌櫃的打探一下樓下擺出如許多的火鍋攤子的原委,原本這車夫也對追回那些錢財不報希望了,隻是,他卻沒有想到,竟會在這種時候,抓到那個訛去了自己錢財的小賊。


    “咳……”周圍人們打量自己的神色,自然被蘇墨青看在了眼裏,隻是,他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好難堪的,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眼下的蘇墨青,就是一塊無家無業的滾刀肉,見到苦主找上門來之後,蘇墨青不但沒有膽怯,反而是一臉興奮的站了起來,朝著那名車夫擺了擺手,極其熱情的招呼道:“大兄弟,我還在想要到哪兒去找你,好將錢物盡數奉還,想不到,竟然這麽巧,吃頓飯都能碰上你!來來來,過來坐,我介紹這家酒樓的黃掌櫃給你認識……”


    這一下可就輪到其他人發愣了,蘇墨青的舉動,不禁讓人們在心中對他的騙子身份產生了一些懷疑與動搖。不過,人群中自然也有一些自以為是的家夥,他們則是以為蘇墨青是看到苦主找上了門來,這才不得不將自己騙取到的錢財全數奉還。


    見到那車夫與黃掌櫃全是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蘇墨青不著痕跡的笑了笑,快步走上前去,將那袋自己到目前為止,還分毫未動的錢袋子硬塞進了車夫的懷裏,隨即一把拉住了車夫的手臂,不容分說的詐唬道:“大兄弟,相見就是有緣,雖說這柳絮城是個小地方,但是你我兄弟二人在這半天之內,連見兩次,這可就是連老天都擋不住的緣分,來來來,今晚我做東,這頓飯你必須要留下來喝上兩杯才行……”


    蘇墨青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對車夫說道:“大兄弟,隻要你給我這個麵子,酒足飯飽之後,兄弟一定另有好處送上!”說到此處,蘇墨青若有所指的拍了拍那剛剛被自己塞進了車夫懷裏的錢袋子。


    “這個……”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車夫之前曾在路上想到過,有朝一日再一次遇到這個小騙子的時候,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頓,以消心中之氣,可是,眼下的他,卻是已經被蘇墨青的表現給弄得有些回不過神來了:莫非,自己吃他一頓酒,他還要倒送錢財給我不成?


    “小……小兄弟……”一句“小兄弟”出口,這車夫的臉上也是不由得一紅,畢竟周圍那麽多人看著呢,方才自己還稱呼人家為“騙子”,眼下卻稱兄道弟了起來,這著實有些不太像話,不過,考慮到自己眼下還有要事要做,更何況一筆錢財失而複得,這車夫也不好現在就拂了蘇墨青麵子,但是,考慮到自己曾被其訛詐去了許多錢財的經曆,這車夫決定,眼下還是對蘇墨青敬而遠之的比較好。


    雖說普通的勞動人民都很淳樸,但淳樸與聰明並不矛盾,這車夫能夠在城主府內做上一個家丁,平日裏耳熏目染之下,自然也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勞動人民……於是,心中已經有了定算之後,這車夫當下笑眯眯的朝著蘇墨青拱了拱手,沉聲說道:“小兄弟,在下眼下還有柳城主交代下來的要事要辦,實在是無法抽身吃你這頓酒……我們還是改日再敘!”


    車夫一番話說完,逃命似的轉身衝下了酒樓的二樓,就連之前那位坐在車廂內的大人物,囑咐他進來尋找掌櫃的打聽一下“夜市火鍋”內幕的事情,也給忘得一幹二淨了,要知道,懷裏那筆錢財的失而複得,卻是已經讓這車夫有了一種從地獄升入天堂一般的不切實際的幸福感,盡管,那些錢本來就是他的,有的時候,人的心理就是這麽奇妙。


    聞言後,蘇墨青的一雙賊眼在眼眶內一轉,朗聲朝著樓下笑道:“如此,我也不便阻你為柳城主辦事,在下明日便備上厚禮,去城主府上拜訪一遭!”


    一番話說完之後,蘇墨青笑眯眯的走到了黃掌櫃的邊上坐定,老神在在的翹起了二郎腿,顧盼自得。


    其實,蘇墨青之前本是打算將這車夫忽悠下來,讓他作陪,自己趁機與黃掌櫃和這車夫多忽悠一會兒,隨後借機遁走,免費吃上一頓霸王餐,可是眼下得知這名倒黴的車夫竟然是城主府內的人,他的心中不由得又壯著膽子,想到了另外一個更完美的計劃。


    蘇墨青之前信誓旦旦的對著那車夫的背影說自己會去城主府上拜訪,完全就是一句屁話,那車夫當不得真,蘇墨青自己也不會當真,隻是,其他人在聽到了這句話後,就難免會對蘇墨青的身份產生了一絲懷疑,城主府,可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去的地方……備上厚禮?嘖嘖,這幾日可是聽聞,柳城主要辦大壽,柳城主交遊廣闊,自然認得許許多多在不同道上混得風生水起的牛鬼蛇神,就是這幾天,柳絮城內可也是多了許多準備為柳城主祝壽的外鄉人……


    於是,蘇墨青的那番話一說出來,聽到其他那些有心人的耳中,可就換了另外一個意思了,就連之前把蘇墨青當成了恐怖分子的黃掌櫃,頓時也一臉恭敬的招呼過了負責跑堂的小二,為蘇墨青再次換上了一桌酒水。


    時逢亂世,一方城主就是一方駐地的土皇帝,整日打理酒樓的黃掌櫃,自然知道那柳城主的一句話,在這柳絮城內代表著什麽:眼下這名之前明顯對自己有意結交一番的年輕人,雖然看起來還是有點賊眉鼠眼、比較可疑,不過,他竟然與那名柳城主的家丁有所交集,看來來頭肯定也不會簡單,就是自己的東家,也不一定有資格去給那位柳城主去祝壽,如果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能夠讓自己攀上柳城主這高枝兒,嘿嘿……


    想到此處,黃掌櫃越想越是開心,平日裏用來巴結奉承自己東家的做派,更是毫無顧忌的直接表現了出來,他直接指著那一桌子花裏胡哨的菜肴,朝著蘇墨青奉承道:“公子爺,這桌酒水可是我特意吩咐廚師給您換上的一桌,包您今晚吃得開心、吃得高興、吃得盡興、吃得滿意……”


    旁人聞言後,知道今晚沒有熱鬧可看了,每個人的心頭都有些悻悻然的失落……不過,喜好探聽坊間的閑言碎語、家長裏短,卻是人們的天性,因此,在了解到蘇墨青的身份可能並不簡單之後,人們礙於身份,並沒有一個勁兒的盯著蘇墨青猛瞧,不過,在飯局上,人人卻都是在心不在焉的應付著自己這一桌親友的同時,豎起了耳朵,探聽起了黃掌櫃與蘇墨青之間談論的內容。


    蘇墨青舉起了筷子,夾了一塊賣相看起來與前世一道名叫“東坡肉”的名菜別無二致的方肉放入了口中,這才非常含糊的對著黃掌櫃說道:“老黃,其實我之前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說,趁著現在這個機會,搶在其他所有酒樓之前,占住市場的最前沿……”


    蘇墨青這一段從天朝史詩級巨型科幻神話電視連續劇,《新x聯播》中學來的一些連他自己都不太懂的胡謅還沒有說完,那名之前還是火急火燎的逃走的車夫,突然又一臉詭異的跑上了酒樓的二樓,快步衝到了蘇墨青的身邊,哭笑不得的打斷了蘇墨青的話:“這個,小兄弟,樓外有位大人請您過去一見……”


    “嗡”的一聲,這下整個酒樓的二樓,可就一下炸開了鍋了,蘇墨青那個所謂的“大人物”的身份,終於在這幫酒客的心中,徹徹底底的坐實了,就連黃掌櫃,也是在心裏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自己叫人給他換上一桌酒席,果然沒有錯,我老黃的這雙招子,接人待物的時候,還是異常雪亮的嘛!


    也不知之前在心中把蘇墨青劃分為恐怖分子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隻見黃掌櫃當下一臉善解人意的朝著蘇墨青拱了拱手,連連作揖道:“既然公子爺有約在先,那在下也不好強留,不過,如果改日公子爺若是再有興致賞臉來此吃飯,小的一定虛席以待……”


    在黃掌櫃的阿諛奉承下、在周圍那些酒客們滿臉恭敬的注視下,蘇墨青渾渾噩噩的抱著白粥粥,跟著那名車夫走出了酒樓,盡管這頓飯錢是不用自己出了,可是,自己的身份,還是自己清楚……莫名其妙的,怎麽就冒了一個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大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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