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燦是丁殊一手帶大的孩子,她永遠都知道他在想什麽。


    就算當事時並沒有所覺,她也能在事後第一時間察覺他的想法。


    他也不要我了。丁殊這麽想。


    巨大的悲涼混著委屈瞬間淹沒了她。


    她的弟弟、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要這樣決絕地丟下她了。


    這個想法終於慢慢填滿了丁殊的認知。


    她的眼睛幹澀,卻連眼淚都留不出來。


    因為太累了。丁殊這麽對自己說。


    他為了自己堅持了這麽久,終於在看到那扇門的時候,義無反顧地跳回了深淵,回到他本該回的地方去了。


    醫生走出來的時候,幾乎不忍心跟丁殊說上一句話,但他捏著堆滿疲憊的眉心,不得不上前交代了搶救的結果。


    “節哀順變。”這是醫生唯一能想出的話了,他頓了頓,又想起丁燦最後說的話,“他說樹下麵有東西留給你——他走的時候是笑著的。”


    “……我知道。”丁殊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知道啊。丁殊盯著虛無的空氣。她感覺到她的理智正理她而去,但在離開之前的某個瞬間,她的意識又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早就知道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從一開始帶著丁燦離開孤兒院的時候就知道了,隻是她的弟弟對她太過仁慈,才將這個結果推遲到了現在。


    但是預料到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


    直到第二天秋零才接到了醫生的電話。


    因為丁殊一直待在丁燦的床邊,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偏偏意識又無比清晰,沒辦法讓人拖回去。


    護士醫生對她都束手無策,最終醫生才想到了丁殊那個朋友。


    秋零見到丁殊的第一句話不是安慰,而是問她:“趙安然呢?”


    聽到這個名字,丁殊才有了些許反應,她抬頭看了秋零一眼。


    “我讓她不用來了。”丁殊坐在牆角邊,背靠著牆,看著床的位置,“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但是也不至於關機吧。”


    秋零也在丁殊身邊蹲下,說實話她至今對丁燦“死亡”這個事實還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是預感成真的荒唐感。


    ——怎麽會呢,前天還好好的,所有的檢查都沒有問題,前天晚上告別的時候,還說好等他好了他們就一起去景城旅遊,趙安然還積極地表示她要做導遊……


    不過才一晚,他們竟然就這樣輕易地陰陽兩隔了?


    秋零腦海裏的記憶慢慢回放,那個會乖巧地叫姐姐、捏著姐姐的衣角紅了臉躲在姐姐身後、躺在病床上仍會微笑的男孩、少年,走馬燈似的一一閃過,最終都被一塊冰冷的白布所覆蓋。


    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秋零也想不通這個問題,她隻能想起丁燦在最後接觸得最對、也提起的最多的趙安然了。


    如果他真的早就預料到這個結局,那麽他為什麽要那樣迫切地接近趙安然呢?


    隻是為了將姐姐託付給她嗎?


    秋零覺得這個想法有些荒謬,於是她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排除了出去。


    “我聽說小燦給你留了什麽東西?”


    秋零來之前就聽醫生交代了所有細節,醫生就指望她能稍微寬慰一下丁殊,不要讓她也想不開。


    “……不知道。”丁殊勉強動了動眼珠子,很快又定住不動了。


    秋零看到丁殊這麽一副死氣沉沉仿佛提線木偶的樣子,再想起丁燦的死——


    想到“死”這個字的時候,她的心頭猛地跳了一下,仿佛一根針紮進去一樣,一抽抽的隱痛。


    但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人死不能復生,然而活人又不願意走出來。


    秋零早就知道,這對特殊的姐弟之間的事誰也插不進手,就算她是與他們一同長大的也不行。


    “我聽說小燦曾經出去過一趟——”秋零隻能試著用別的地方轉移丁殊的注意力,“會不會是那時候……”


    丁殊沒有任何反應。


    秋零嘆了口氣,隻能自己把話接下去。


    “你知道趙安然在哪兒嗎?”秋零再次提起這個問題。


    “不知道。”丁殊僵硬地轉過頭,死氣沉沉的目光掃過來,“怎麽了?”


    “我聯繫不上她,我以為她會在你這裏。”秋零坦誠道。


    秋零不知道現在趙安然在丁殊那裏算是個什麽程度的地位,但畢竟她們朝夕相處了一年多的時間,丁殊對小姑娘表現得頗為縱容,也不像沒有感情的樣子。


    但她又知道丁殊這人暖不熱的,她們認識了大半輩子的時光,一起走過無數險境,秋零也不敢確定自己真的在丁殊心底占有一席之地。


    ——至少不能足以支撐起她後半輩子的信仰。


    丁殊不算是個有信仰的人,但看前半輩子,她生存的唯一動力就是丁燦。


    如果這個支撐這個動力也消失了,丁殊會怎麽樣?


    秋零難得心頭都是慌亂,她不敢往下深想,卻再找不出第二個可以替代的東西,隻能一再提起最近才闖入他們世界的人。


    “她沒有跟你提過她要去什麽地方嗎?”秋零追問道。


    秋零原本隻是有些疑惑,但按照趙安然的性格,怎麽也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地玩消失才對。


    這麽一想,秋零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心頭又生起一點不安來。


    這邊丁燦一波還未平,可別趙安然那邊又出事了。


    但有句話叫怕什麽來什麽。


    短促的簡訊提示音在空蕩的房間裏突兀地響起,分外刺耳。


    丁殊一開始還沒什麽反應,但過了一會兒她又想到什麽似的,猛地驚醒,直接站起身。


    因為起身太快,她險些一頭栽下去,幸虧秋零在旁邊扶了一把。


    丁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期間手還抖了兩下,險些將手機扔出去。


    手機上的信息提示燈忽閃忽閃,丁殊打開一看又愣住。


    “怎麽——”


    秋零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丁殊一陣風似的奔出了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但她扶著牆站好了,又飛奔了出去。


    秋零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又連忙也跟著轉身追了出去。


    幸運的是,丁殊大概是由於不眠不休了太久,體力有些不濟,秋零最終在她爬上計程車後座時也跟著鑽了進去。


    “去西郊。”丁殊簡短地說了一句。


    “西郊?”計程車司機看了後視鏡一眼,愣了一下。


    實在是先上來的這位模樣看起來有些嚇人,漂亮倒是漂亮,但是這滿臉蒼白、一大圈黑眼圈,眼睛裏都是血絲,抿著唇陰沉著臉,看著頗有些駭人。


    司機又看了後上來的那一位,這倒是正常一些,除了因為追趕得急衣服有些亂以外,其他都沒什麽不妥。


    “去西郊的哪兒?您二位一起的?”司機對著秋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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