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警官在洗手台前,仔細刮幹淨了胡須,洗漱清爽。


    檢查完著裝後,戴上別有五芒星警徽的警帽,抱起還在吃早餐的小女兒親了口,又與妻子打過招呼,肖恩警官走出家門,踏上早班的路。


    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晨光藏在密布的烏雲後頭,一大早便是陰天實在讓人提不起勁,恐怕今天要下一場大雪了。


    他不由期待起夏天來,不用在總是濕漉漉的街道上巡邏,不用從被窩裏痛苦的爬起來,不用大半夜檢查有沒有醉倒在雪堆中的酒鬼,還有涼爽的風吹。


    可惜,地處極北的腓烈要等到五月末,才會迎來短暫的夏季。


    腓烈的警察可以養馬,在城市中騎馬通勤。但肖恩警官分配到的住宅離警署不遠,再加上他的妻子很討厭馬糞的味道,便沒有養馬,每天步行上班。


    在街道的下方,有家新開的咖啡店,門口排滿了買早餐的長隊,這是南大陸那邊傳來的新奇玩意。他們的麵包裏會填滿奶油,甜膩膩的,很受年輕人喜歡,但肖恩警官還是更中意傳統的咕隆麵包,再搭杯牛奶,吃得飽飽的。


    嘰嘰喳喳的學生們成群結伴,拎著菜籃的婦人行色匆匆,幾個醉宿的年輕人勾肩搭背,更多的則是上班路上的海登堡市民....居民樓的轉角有報童在賣包,見他走來,熱絡的喊著“肖恩警官,早啊!”,從報桶中取出一份報紙遞給他,肖恩警官便也回了一句“早”,掏出二十盧布將報紙接下。


    腓烈的報業都是帝皇開辦的國企,麵向警官都是免費的,這二十盧布是給小報童的小費。


    今日報紙的頭條依舊是與萊塔尼亞的邊境摩擦,邊境地帶新探明的魔晶礦儲量已經超過了1.3萬噸,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的三個村民就顯得格外蹊蹺,報文將矛頭全部指向了王庭在礦場的駐軍,對方暫時沒有回應....


    再往後,便是些國內的新聞:《初等教育法》改革提案、勝利日臨近的閱兵籌備、東國群島投資的軍火工廠竣工、北境大監獄有三名死囚越獄....


    肖恩警官略感驚奇,北境大監獄是腓烈管製最嚴苛的罪犯集中營,裏頭甚至關了許多超凡者。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從未聽過有人從那裏麵越獄出來的消息。


    往下一看,通緝令上的三人竟都是海盜,為首那人叫斯特·李,滿下巴的絡腮胡,臉上還橫著道疤,看著恐怖極了。


    【警方提示國民,海盜凶殘,發現線索請第一時間報警,切勿與海盜發生正麵衝突】


    肖恩警官看到這行提示,立即心裏有數,能讓通緝令這樣注明的,通常都是超凡者。那這件事就與普通人無關了,格別烏會很快解決的,交給他們就行。


    他的工作地點在西南大區的第二分局,卻沒想到一進警署,秘書處的文員就找上了他,說是警長找他有事。


    “警長?找我?”


    “對,他在辦公室等您。”


    “好的,我這就上去....方便透露一下,是什麽事麽?”


    文員也困惑的搖頭,警長很少在這個時間就來上班,更別提辦事了。


    肖恩警官快步上了樓,在警長辦公室門前整理了一下領帶後,輕輕敲門。


    “進來吧。”


    辦公室內傳出的卻不是警長的聲音,非常陌生。


    肖恩疑惑地推開門,發現屬於警長的辦公桌後頭坐著一個穿墨綠色西裝的男人,他長著一張笑眯眯的娃娃臉,腿很不禮貌的翹在桌上,而哈沃特警長滿臉訕笑的站在一旁,沒有絲毫不滿。


    “肖恩,你可算來了!”哈沃特警長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如釋重負,似乎獨自與這位娃娃臉的男人共處一室壓力很大,“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韋伯同誌,他想找你了解點事情——”


    “噢...”肖恩看向桌後的男人,下意識有些拘謹,“韋伯同誌,有什麽我可以做的?”


    “嗬,別緊張別緊張,一點小事....來,我來警局時順路買的咖啡,嚐嚐。”


    韋伯笑眯眯地從桌子底下拎了一瓶玻璃瓶裝的白色液體出來,推給肖恩:


    “我這人喝不太慣咖啡,所以這杯咖啡沒加咖啡粉沒加糖沒加水,這可是隻有廉潔的警察才能獲得的新潮飲料,你看.....你們警長就沒得喝。”


    哈沃特警長聽到這話,頓時冷汗直冒,臉色都白了。


    肖恩謝了一聲,拎起這杯古怪的“咖啡”嚐了一口,隨後不知怎麽評價。


    這tm.....不就是奶嗎?


    韋伯迫不及待的問:“怎麽樣,好喝嗎?”


    “額....好喝。”


    “太棒了,看來我兩口味相同,一定能有很好的配合!”


    看著不知該如何作答的肖恩,韋伯啞然失笑,“哈哈,這就是杯從咖啡店裏買的牛奶,開個玩笑,別太緊張....當然,你也是。”


    哈沃特警長嘴巴都哆嗦了。


    桌上放著一疊材料,韋伯拿起來翻了翻,找到肖恩提交的那一頁:


    “嗯....關於邪教的線索,我看到你在3月17號提交的一篇報告中,有提到過一個叫鬼疤的黑道分子。能告訴我,為什麽懷疑他嗎?”


    “啊?鬼疤?額....”


    肖恩心想,果然是跟最近在嚴查的歡愉教派有關。


    那眼前這個笑眯眯的男人,估計就是格別烏的探員了。


    提起鬼疤,肖恩回憶了半天,才想起為什麽寫這個人上去——


    “噢,是這樣的,在16號還是15號的午夜,我在西南區第三大道巡邏的時候,遇到了個很可疑的家夥,受了重傷,是鬼疤的小弟,叫......嘶,叫啥來著....”


    韋伯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是不是伊凡?”


    “噢,對,好像是叫這個名字,我對轄區裏的混混都有印象。誒,您是怎麽知道....”


    “你說了他受了重傷.....就他一個,旁邊沒有其他人嗎?例如黑頭發的東國人。”


    “沒有.....應該就他一個。”


    “你把那晚的經過給我講一遍。”


    肖恩便一五一十將那晚能回憶起的經過都講述了一遍。


    韋伯聽完後,不再是吊兒郎當的坐姿,挺直了背,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有規律的點起了桌子。


    “他很.....慌張,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威脅他....”


    “黑道.....不對,如果是黑道他就和憲警求助了,是比黑道還恐怖的東西....”


    “超凡者,嗯,很厲害的超凡者。他身上的傷....在被追殺麽,但被追殺的話,不可能耐下性子和憲警扯謊.....不想惹上麻煩......那看來他不是逃出來的,是被放出來的,而且還認為這種麻煩憲警解決不了,說出來兩個人都要出事....”


    “那鬼疤呢.....回老家,一個偷渡入境的海盜哪來的老家.....嗯,假定鬼疤死了,那是誰殺的.....”


    韋伯不再敲桌,眉頭一挑。


    “所以,那晚鬼疤究竟帶著他去做了什麽,才會和那個人產生了交集......肖恩先生——”


    肖恩立馬應了一聲:“我在,您說!”


    “你的命很大,如果那個叫伊凡的小子是個蠢人,你恐怕就死在那晚了。”


    “啊?”


    “當時伊凡是從哪出現的,你還有印象嗎?”


    “額....好像是伐魔戰爭的英烈公墓?”


    “距離警署多遠?”


    “不遠,就在隔壁街區。”


    於是韋伯站了起來,將桌上放的一頂高禮帽戴到頭上,瞄了眼窗外漸漸飄落的細雪,對肖恩說道:“肖恩警官,陪我一起去一趟那個公墓吧。”


    哈沃特警長像想迫切立功贖罪一般,馬上說道:“我有空,我有空!我來給您駕駛馬車....”


    “你?”


    韋伯好笑的瞥了他一眼。


    “你還是回去點點這些年鬼疤孝敬你的錢吧,格別烏查個人還敢設阻添亂,你到底是在高看自己.....還是在小看我們?”


    哈沃特警長腿一軟,癱坐在地。


    “韋伯同誌,韋伯同誌!您聽我解釋——”


    “別解釋了,點錢吧。天黑之前能交兩倍到廉潔公署,這事就當沒發生過。要是交不到.....就到北境大監獄裏踩縫紉機還債吧。”


    .........


    .........


    中午十二點,中央大區,市政大樓。


    屬於帝國內務部的辦公區已經被完全清空了出來,劃給進駐的格別烏探員們使用。


    此時,窗外白雪皚皚,窗內笑聲一片。


    “雖然事情我們都聽說了....但你到底是咋弄成這樣的?”


    從歡愉教派老巢裏撿回一條命的格蘭特,耳朵和手都綁著繃帶,躺在輪椅上,一臉凝重: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們千萬別害怕。”


    兩個探員坐在旁邊,回答道:


    “我們是格別烏,我們不會怕。你請說”


    “我昨晚.....被一個無限霰彈槍彈藥的歡愉教派魔法師,用防禦魔法折磨了半小時,愣是沒打爆他的龜殼....”


    二人坐直了腰,對視一眼,肅然起敬。


    “無限彈藥歡愉教派魔法師....是哪位?”


    “不是哪位,是子彈很多的、魔法罩很厚的、歡愉教徒啊!”


    “額,【獵戶座】命途超凡者?”


    “不是打槍的,會魔法的啊!”


    “額,【格魯伊】?”


    “不是信生靈教派的,歡愉教徒啊!”


    “那是【魔女】?也有過【魔女】命途的歡愉教徒案例.....”


    “魔法師,魔法師呀!”格蘭特徹底暴走了,手舞足蹈麵容扭曲,“報告有沒有看?就是那種左手霰彈槍右手魔罩的歡愉教徒啊,明白嗎?他根本不出招,就套盾,套完盾打槍,像回合製,然後把我倆折磨,就在他身上,全都是魔法盾!我拿起槍,扣扳機,chua就——”


    “噗。”


    倆探員蚌埠住了,隨後看著格蘭特這殘樣,不好意思笑,隻好硬生生憋住。


    “你繼續。”


    “你在笑什麽?”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了。


    韋伯拿著一疊資料走進來,一臉凝重的表情,掃視一圈後,發現辦公室就這三人,問道:


    “其他人呢?”


    “都去監視科隆馬戲團了,軍方的部署即將到位,預計兩點前就能開始圍剿....”


    “那個屠殺了鐵斧幫的歡愉教徒,有線索了嗎?”


    “就在早上,有個地下列車的列車員說曾在一周前見過複合描述的黑發男子,不知為何那個列車員對他印象很深,記得他乘車的目的地就是中央大區。目前已經發動了中央大區所有憲警進行排查,應該很快就有結果....”


    韋伯為自己倒了杯水,也不怕燙,一飲而盡。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才說道:“關於那個歡愉教徒的來曆,應該有眉目的.....一小時前,我在烈士公墓挖出了五具屍體.....死亡時間是十天前,他殺,殺人手法和龍舌蘭酒吧那三十多具屍體一模一樣。”


    韋伯將手上那疊資料丟給三名探員,吩咐道:


    “資料裏有我拍的墓碑和位置照片。去內務部,把所有經手過烈士撫恤的人都叫上,去檔案室裏翻,我要知道這個墓碑下麵原先埋著誰.....”


    “是!中校!”


    二人推著格蘭特出門後,韋伯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鬆開手,緘默的凝視著手裏那枚鏽跡斑斑的勳章。


    漆黑的五芒星如同封印一般,壓著一個褻瀆的倒十字之刃上。


    韋伯沉思許久後。


    他撥開了藏在桌下的電報機開關,提起話筒——


    “我是格別烏第五總局韋伯·路易波茨中校,特急代碼004........請幫我聯係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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