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茫的抬頭,扭頭看向身後鉗製他的黎顏,不解的問,“黎顏?你怎麽在這裏?”


    “學長?”黎顏試探道。


    墨華應了一聲,小幅度活動了下四肢,“你抓著我幹什麽?”


    黎顏沒有第一時間放了他,而是繼續試探,“學長,剛才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什麽事情?”墨華看向黎顏的眼神,不但有著迷茫,還有略微的警惕。


    那是對外人,突然闖入家中,以及對周遭環境的警惕性。


    “頭好疼!”


    墨華趴在桌上痛呼了聲,黎顏這才放開他,去檢查,“學長,你還好嗎?”


    墨華起身搖搖頭,眼神掃過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眼牆上的掛鍾。


    “天快亮了,你先走吧。”


    說著,墨華已經開始收拾地上的酒瓶和煙頭。


    對於墨華這種輕車熟路的行為,黎顏狐疑的問,“學長,你是墨華吧?”


    墨華沒有抬頭,黎顏卻在他加快的速度上,感受了他的心虛。


    黎顏走到墨華麵前,小心翼翼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在黎顏的追問下,墨華抬頭,“我們見過的,但我不叫墨華,我叫墨溫。”


    黎顏仔細審視眼前人的雙眼,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一直跟我相處的人,是你對嗎?”


    被黎顏猜中,墨華輕笑了聲,“本來我是帶著僥幸心,想瞞過你的,可是你既然問了我的名字,那就說明你見過我們之中的某一個了。”


    “你們之中的某一個?”黎顏重複著這句話,隨即想明白些什麽,“你們不止兩個?”


    黎顏已經見過“大畫家”了,現在的墨溫也算一個,那……


    “今天在學校的那個,不是你?”


    墨華坐下來,溫柔的眼神望向黎顏,又飄向遠處,“我可以邀請你,聽我們的故事嗎?”


    黎顏在墨華對麵坐下,保持著安靜。


    他似乎陷入了回憶。


    “從墨華有記憶開始,他每天聽到最多的,不是父母的教導,而是父母的爭吵。”


    “他問家裏的阿姨,為什麽爸媽總是爭吵,阿姨告訴他,隻要他多聽爸媽的話,他們就會減少爭吵。”


    “所以從小,墨華就很聽話,甚至是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可即使他再努力優秀,爸媽還是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鬧到離婚的地步。”


    “從五歲開始,墨華就陷入了地獄,他每天麵臨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瘋的母親,是不知道何時會落到身上的鞭打,是不知道他下一句話後,會不會迎來教訓的恐懼。”


    “他的母親不允許他跟其他孩子玩,也不允許他看任何課外書籍,更不允許他接觸任何女性,甚至是老師。”


    “他的生活裏,隻有學習,不斷的學習,練習,無休止的練習,各種興趣班,禮儀班,輔導班……源源不斷的灌輸進一個五歲孩子的身心裏。”


    “兩年……僅僅兩年的時間,他形成了自閉症,他開始封閉自己,隻接受母親灌輸的一切。”


    “可是,他的母親希望他是溫柔的,紳士的,聰明的,會交際的,自閉症的他絕不可能做到這些,因此出現了我,墨溫。”


    “或許你會覺得我在自誇,但是我確實集合了媽媽所要求的一些好性格,從七歲開始,我代替了墨華,而他則是作為膽小鬼,藏了起來。”


    “不管我多累,多痛苦,他都不肯出來,直到一個月前我們被關進一個密室裏。”


    “那裏沒有窗戶,沒有陽光,隻有頭頂的一束刺目的白熾光,還有無休止的心理暗示。”


    “如果我經曆了那一個月的話,我會變成跟墨華一樣的人,那樣我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所以墨華時隔十一年,再次出現了。”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媽媽並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言聽計從的墨華,即使我已經足夠優秀了。”


    “明明我也很聽話,但我隻是稍微的提了一點我自己的興趣,她就徹底的討厭我,否定了我,明明我努力了十一年,為什麽這點興趣都不能滿足我呢?”


    他回頭看向黎顏,紅了的眼眶看起來異常可憐,“我很羨慕你,能有疼愛你的家人,能提出自己的想法,不用在逼迫中做決定。”


    “在這種羨慕下,我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要求,想要朝著你的方向靠攏,可是卻失敗了,而這也告訴我,不是所有人都能握住光明。”


    看到墨華的身體在顫,黎顏抓住他的手,想渡過去些能量。


    墨華緩了口氣,才繼續說,“不管是我,還是墨華,我們都是壓抑下的產物,而‘大畫家’,他是自由的。”


    “他可以肆意表達自己的情緒,進行自己喜歡的愛好,甚至做出更瘋狂的舉動,他也不用怕後果。”


    “每次他折騰完之後,都是我來替他收拾殘局,好像在我們三人中,我就是那個承受一切的垃圾桶,最終連自己的姓名都不配擁有。”


    “或許哪天,‘大畫家’犯了罪,或者造成些無法挽回的後果,墨華那個膽小鬼就會又隱藏起來,最終還是我去麵對一切。”


    “我累了,我甚至無數次想過了結自己的性命,可‘大畫家’他每次都會來阻止我,我真的很累,一刻都堅持不下去了!”


    說著說著,墨華情緒開始躁動,他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折疊刀,那是花子睿給黎顏的那一把,被墨華摸了去。


    他朝著自己的手腕,狠狠的紮了進去,黎顏搶走的時候,血已經開始噴濺了。


    黎顏從商店裏兌換了緊急藥品,急忙給墨華處理。


    “讓我死,讓我死!”


    墨華推開黎顏,他那一下精準的紮穿了大動脈,如果不立即治療,後果不堪設想。


    “學長!”黎顏握住噴濺血液的傷口,死死鎖定墨華的眸,“學長,我可以幫你的,我一定可以幫你的,你相信我,活下來好不好?”


    “我在乎你,我想幫你,如果今天你死在我麵前,來日我必然會日日懺悔,你真的想看我也活在痛苦中嗎?”


    黎顏知道這話是道德綁架,可按照墨華的性子,這話一定能勸他活下來。


    她現在別無他法,隻能先保他的命,再去深究更多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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