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箏去了黎葭的房裏蹲守著,以防她會跟晉王那兩口子碰上,而曲湘湘則坐在自己的床上打坐。


    她如今身中邪毒,運氣亦不如以往般行雲流水,經脈之中多有閉塞。


    “唔……”


    曲湘湘發出一聲悶哼,嘴邊緩緩滲出一絲鮮血來。


    她捂著滾燙發疼的丹田,閉著眼睛擦掉了嘴邊的一抹血跡。


    瘋癲老道說她丹田之內有三道禁製,就在剛才,她嚐試著用自己的修為將禁製衝破,可是不僅沒用,反而還讓自己受了不小的罪。


    而且那老道說話十分惱人,總是說一半,藏一半,故作玄虛。


    他話裏話外的,似乎對曲湘湘很了解,但是當曲湘湘問的時候他卻閉口不談,也不知到底藏著什麽秘密。


    而且,從那老道的反應來看,曲湘湘不認為他的未盡之語會是什麽好話,這跟曲蔚然曾經跟她說過的話恰好對上了,讓她心中惶惶。


    “衝不破,為什麽會衝不破?”


    她煩躁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閉上眼睛想重新再試一次。


    “叩叩叩”


    曲湘湘語氣不善地問道:“是誰?”


    “是我。”


    “哥。”她的聲音和緩下來,從床上跑下去給曲蔚然開門。


    曲蔚然一隻手撐著門框,目光深深地打量著曲湘湘。


    “你方才在做什麽?”


    曲湘湘轉身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猙獰,她不想讓曲蔚然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她更怕她胸腔中的頭狼會忍不住朝曲蔚然大發脾氣。


    “我在打坐。”曲湘湘的聲音有點疲憊。


    “你的臉色很差。”


    “我……”曲湘湘想了想,她覺得這件事情瞞著曲蔚然沒什麽好處,“哥,我都知道了。”


    曲蔚然的呼吸聲變得沉重,在安靜窄小的客棧房間中,曲湘湘聽得格外清晰。


    “你知道了什麽?”他問道。


    曲湘湘低著頭坐在了最近的凳子,有氣無力地豎起了三根手指:“三道禁製。”


    曲蔚然身形一晃,眼神中的慌亂幾乎無法遮掩。


    曲湘湘嘴巴裏的血腥味揮之不去,她緩緩說道:“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曲蔚然站在曲湘湘房門口,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若不是曲湘湘受傷,這個秘密他和曲尚才本打算瞞著她一輩子的。


    曲蔚然將房門關上,在房間裏布下了一個防偷聽的結界,驚疑不定地問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這麽說是真的?我的體內真的有三道禁製?”


    “曲湘湘!”曲蔚然怒喝一聲,曲湘湘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不要再任性了,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他的態度說明,這件事情恐怕比曲湘湘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曲湘湘的臉白了白,“你的臉色比知道我中邪毒那會兒還糟糕。”她緩了緩,說道,“是一個道士告訴我的。”


    “道士?”曲蔚然似乎不太相信。


    “一個瘋瘋癲癲的道士。”


    “他現在在哪兒?”


    曲湘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到處遊蕩。”


    曲蔚然神色複雜,半是擔憂,半是憤怒,手指在桌子上不安地敲打著。


    “曲湘湘,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頭狼在她的胸腔中憤怒地嚎叫著,曲蔚然要不是她哥,曲湘湘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用酌月指著他的鼻子。


    她壓抑著沸騰的怒氣回嘴道:“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怎麽告訴別人?”


    曲蔚然態度強硬:“既然我和爹都不打算現在告訴你,那必然是為了保護你不受傷害。最近發生的事已經夠多了,不要再讓爹他老人家擔驚受怕了。”


    擔驚受怕?


    曲湘湘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但她沒打算再問,很顯然,曲蔚然還不打算告訴她。


    曲湘湘雖然生氣,但她早就預料到曲蔚然很大可能不會跟她說實話,如果他願意說的話,也不會瞞了曲湘湘這麽多年。


    可是既然事情已經撕開了一個口子,讓它露出全貌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這是一本瑪麗蘇小說,原書作者不會無緣無故給一個早死的炮灰安排一個神秘的身份。


    所以,曲湘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很大可能,她的秘密會跟慕含章有關。


    而且,對於慕含章來說,也許並不是什麽好事。


    …………


    林箏將曲蔚然熬製好的膏藥用一哥竹子做成的小扁塊輕柔地抹在黎葭的臉上。


    膏藥散發著一股清淡的瓜果香氣,膏體是淡綠色的,微微地閃著珍珠白的光澤,抹在黎葭的臉上雖然有點奇怪,但是絕對不醜。


    “感覺如何?”林箏細心地詢問道。


    “很清涼。”黎葭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林箏對她笑了笑:“你先睡會兒,一個時辰後我再來叫醒你,到時候就能把臉洗幹淨了。”


    “好的。”黎葭遲疑了一會兒,聲音很小地說道,“謝謝你。”


    “不,不用。”林箏反應激烈地擺了擺手,“你不用跟我道謝。”


    她這不是助人為樂,而是亡羊補牢,怎好意思讓人道謝?


    更何況,她惹下的這樁事不僅毀了黎葭的容貌,還毀了她的姻緣,真是害人不淺。


    黎葭指著自己的臉說道:“無論如何,不是你毀了我的容貌,我……我知道你很愧疚。”


    林箏張了張嘴巴,有些為難地開口道:“黎小姐,我能不能知道你的臉究竟是怎麽傷了的?”


    她隻希望這件事不要跟木偶有關,但是似乎希望渺茫。


    “這是……我掉下水的時候被水裏的石塊劃傷的。”


    所以,真的與木偶無關?


    “是木偶把你推下水的?”


    黎葭微微皺起了眉:“我想應該不是。”


    “應該?”


    黎葭這些天第一次回想起來,她之所以落水是因為不小心將晉王送給她的發簪掉到了水裏。


    那條河水流湍急,她怕發簪不見了會惹晉王不快,心急如焚地蹲在河岸上伸長了手臂想去將發簪撈起來,就在這時腳下一打滑,整個人被湍急的河水衝走了。


    她伸出手下意識地想碰自己的臉,但很快意識到她的臉現在全是藥膏,於是便神不守舍地將手放了下來。


    落水被救之後,她的臉已經被石頭劃出了好幾道深深的血痕,而那時候,她跟晉王的婚期已經很近了。


    不要說在那麽短的時間之內,巫醫說過,就算再過個一年半載,黎葭的臉也未必能夠恢複如初。


    這一遭,黎葭的爹娘便急了起來。


    他們埋怨黎葭不該做這個,不該做那個,黎葭傷心欲絕,幾欲自盡。


    而就在這時,那隻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木偶找上門來。


    黎葭的爹娘看到她,宛若看到了救世的菩薩。


    她說,她願意用這張臉,這個身份代替黎葭嫁給晉王,但是條件隻有一個。


    黎葭必須將她這張臉完全毀掉。


    是傷心欲絕的黎葭親自動手的,她親手將一瓶鶴頂紅灑在了自己血跡斑斑的臉上,然後,一切都結束了。


    從落水到將自己的臉毀成這樣,一切都是黎葭自己的選擇。


    她恨那隻李代桃僵的狠心木偶,但是她不能對木偶發脾氣,於是隻能把氣撒在林箏身上。


    要是黎葭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會這樣盡心竭力地幫助她嗎?


    黎葭打了個寒戰,臉色發白。


    “黎葭,”林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臉色很差,怎麽了?”


    黎葭轉過身去,背對著林箏。


    “我累了,不想再談這件事。”


    林箏以為是她戳到了黎葭的痛處,便訕訕說道:“好吧,你先休息,一個時辰之後我再來找你。”


    “不用了。”黎葭們悶聲悶氣地說道,“一個時辰之後我會自己把它洗掉的,就不勞煩你了。”


    林箏垂頭喪氣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黎葭發房門。


    她看著緊閉的房門,眼眶發紅地深深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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