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走過來時,姐弟倆還在抱頭痛哭。


    餘良抽抽搭搭地扭頭去看宋翎,乞求道:“你能救救我阿姐啊?她從沒做過壞事,不該吃這麽多苦。”


    “我不能。”宋翎單手抱臂,垂眸看著餘良,說:“你姐姐的身體已經被纏神蠱掏空,藥石罔效。”


    少女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苦笑一聲,對餘良說道:“良兒,阿姐希望你放下這裏的一切。你沒有必要將自己拉入地獄,來報複那些惡人。”


    “我覺得你應該聽你姐姐的。”宋翎截斷了餘良的話,右手一托,掌心出現了一個赤紅色的小玉瓶。


    這就是餘良希望宋翎從地窖中帶出來的東西。


    裏麵是什麽,宋翎其實不需要去問餘良,因為她隻是打開聞一聞,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迷魂散。


    可以控製人的思想,讓人聽從吩咐,短暫地失去意識。


    想來,這東西就是陳生用來控製飛魚穀村民的。


    “你殺了他們,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快意恩仇,可殺了他們之後呢?”宋翎兩指夾著那小玉瓶轉了圈,眉眼微抬,望向天邊帶著李正飛回來的鬆墨,繼續說道:“飛魚穀裏有兩千多人,這是何等的罪孽?殺了他們,你的來世別說做人了,當畜生都難。”


    “憑什麽他們做了壞事,卻能心安理得地活著?”餘良攥著拳頭,瞪大眼睛問道。


    憑什麽?


    兩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活在悲痛與恨意中。


    當他像狗一樣縮在李正的宅子裏,吃喝都靠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偷,也隻有這樣,他才能苟延殘喘,並找到李正的秘藏。


    眼看著大仇得報,所有人都來勸他看開?


    憑什麽!


    那廂,鬆墨揮袖落地,十分欣喜地湊到宋翎跟前說道:“人還活著!”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辦了什麽大事。


    宋翎便也低頭去看。


    李正還真活著。


    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的肚子上破了個大洞,腸子內髒流淌出來,爛糊一片。


    除了這個傷口,陳生的手腳和頭頂都有細細密密的齒痕,看上去應該是來自不同的妖獸。


    “不是我咬的。”鬆墨解釋道。


    “得先保住他的命。”


    說著,宋翎勻了點靈力給李正,讓他能喘口氣,又俯身掰開他的嘴,給他塞了兩粒生猛的補血丹藥。


    藥是從紅葉那兒順來的。


    很有效。


    同時後遺症也有點不容小覷。


    吃下藥就立刻會告訴恢複精力與氣血,而在一個時辰後,整個人又會氣血兩虧,衰敗得比服藥前還厲害。


    原本紅葉是不打算給宋翎的,架不住宋翎非要,也就隻能再三囑咐不可隨便服用後,給出了一小盒。


    後頭的鬆墨托腮蹲在宋翎腳邊,眉心一朵紅色的雙葉蓮緩緩綻放。


    “你吞的那三隻妖獸怎麽樣?”宋翎眼尾餘光瞟了鬆墨一眼,問道:“怎麽我感覺你沒有什麽變化呢?”


    鬆墨一邊吐納,一邊回答:“是不怎麽樣,所以全吃了也沒有什麽長進。”


    說得輕鬆,鬆墨眼角還有一道一指長的傷口。都能傷到臉上,說明身上肯定也是有著不少傷口的。


    “醒了?”宋翎單手捏住李正的下巴,問道:“你與那些妖獸達成了什麽樣的合作?不說的話,我就直接送你上路。”


    李正身上的傷並不是直接痊愈了。


    他疼得五官都挪了地方,兩眼昏昏,卻也還記得要開口:


    “我沒有,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求好漢饒命,求好漢明察秋毫啊!”


    一旁的餘良蹭的一下就跑了過來。


    鬆墨趕在餘良碰到李正之前,單手拎住了餘良的衣領子,說:“讓你乖一點就乖一點,不要總想著鬧騰。”


    “他害死了我爹娘,害死了我弟弟。”餘良張牙舞爪地掙紮著,企圖從鬆墨手裏逃脫,“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他血債血償!”


    “良兒,不要再鬧了!”少女踉踉蹌蹌地跑過來,雙手環住餘良的腰,哭著說:“你陪姐姐好好坐一會兒,阿姐……阿姐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餘良一愣,擰著腦袋看向少女,說道:“阿姐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現在看著也就虛弱了些,怎會沒有多少時間了!我不信,阿姐你告訴我,你說的都是假的,是假的,對不對?”


    說到底,餘良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哪裏經受得住這樣的打擊,當即嘩的一下雙目淌淚。


    宋翎頭也沒回。


    她兩手點在李正的眉間,直接用靈力刺進了李正的腦海。


    對於惡人,宋翎選擇直接讀取他的記憶。


    當然,這麽做過後,李正就算不死,也隻會是個傻子。


    趁著宋翎檢查李正記憶的這個時間,鬆墨把餘良放開,又推了推他,讓他跟少女走到一旁去,自己則坐在宋翎身邊,為她護法,外加吐納養氣。


    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亮了。


    飛魚穀的村民們紛紛蘇醒。


    這會兒藥效已經過了,所以村民們已經恢複正常,在他們臉上很難找到昨夜的癲狂。


    這一個個照往常那樣勞作耕地的時候,栓子一家正與茱萸蹲在飛魚穀外。


    “餓不餓?吃嗎?”茱萸掏出兩個餅子來,遞給栓子他們,說:“是從葉城帶過來的,有些時日了,好在是幹糧,還能吃。”


    栓子連忙道謝,小跑著接了三張餅過去,兩張分給了爹娘,自己隻要了半塊,剩下半塊被他折了折,收在了收攏裏。


    他咀嚼了幾口餅子,忽然問茱萸道:“請……請問,那個仙長她會贏嗎?”


    “會吧。”茱萸垂頭望著自己手裏的乾坤袋,臉色相當古怪。


    她是有一些責怪宋翎的。


    畢竟,她相依為命的師兄就是因為宋翎而死,心裏的怨恨絕不會輕。可她也知道,以師兄的脾氣,絕不會做違心的事。


    宋翎更沒有必要騙她。


    所以,當時師兄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難以取舍的情況,才會舍棄自己的性命,救宋翎一次。


    而且宋翎說她已經幫師兄報了仇。


    所以茱萸也沒有什麽別的願望,隻求能帶回師兄的骸骨,然後回到師門,就此度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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