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盡頭是如幕布一樣的黑。


    當宋翎撩開它,炙熱的風立刻吹起了她的頭發和袖擺,緊隨其後的明亮光芒讓她眼睛裏蓄滿了眼淚。


    這就是第六層——


    刀山火海。


    赤紅色的山體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窟窿,每一處窟窿都會噴出岩漿,其中便住著吞火獸。他們嗅覺靈敏,一旦察覺到身邊有外來者,便會隨著岩漿一道湧出來。


    利爪和尖牙是它們的武器。


    而在天上,倒懸著無數利刃。


    這些利刃都泛著瑩瑩綠光,宋翎毫不懷疑自己要是敢禦風飛行,利刃就會立刻變成催命符。


    “分頭找人吧。”宋翎衝七尺比劃了一下,與鬆墨各走一邊,手裏的長劍都攥得生了汗。


    灼熱的岩漿阻擋著宋翎的視線。


    不過幾十步,宋翎再回頭,就已經看不到七尺和鬆墨的身影了。徘徊在她周圍的那些吞火獸嘴裏也噴出了岩漿,並一步步向他靠近。


    宋翎沒有給他們靠近的機會。


    每一頭吞火獸都死在了離宋翎還有十來步的地方。


    但殺戮並不能幫助宋翎走出此刻遇到的困境,因為這裏的吞火獸是殺不完的,那些被宋翎殺掉的吞火獸的屍體上,永遠會長出新的吞火獸來。


    依托著手裏的劍,宋翎往前走了大約半個時辰。


    圍繞著宋翎的靈力屏障,始終沒有減弱過。


    一方麵這代表著鬆墨安全無恙,另一方麵則說明宋翎對自己體內的靈力操控越來越自如了。


    正在這時,宋翎看到前方半山腰上坐著個人,這人半邊身子都在岩漿裏看上去很是狼狽。


    盡管宋翎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但直覺告訴她,這就是寂夜。


    於是宋翎連忙斬落身前撲來的吞火獸,一路披荊斬棘,最終是趕在這人全部沒進岩漿之前,將他拉了出來。


    人,的確是寂夜。


    但寂夜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孱弱。


    “宋翎?你怎麽來了?”寂夜搓了把臉,將手上身上的汙垢擦拭幹淨,隨後說道:“放心,我沒事,我隻是在用它療傷而已。”


    聽得出來,寂夜是真的沒事,並且心情還很好。


    這可把宋翎給聽得愣住了。


    半晌後,宋翎問道:“你人沒事嗎?”


    “傻丫頭,我當然有事,不然為什麽會困在這裏?隻不過我自己是能出去的,雖說要費些時間。”寂夜伸手一指,對宋翎說:“想要出去,便要找到吞火獸的母獸。”


    這些無窮無盡,不斷生長的吞火獸,隻是子獸而已。而那頭孕育著邪靈,掌控蜃魂珠的母獸則藏在他們之中,且脆弱無比。


    “所以你剛剛潛進去,是想去找那頭母獸嗎?未免太冒險了些。”宋翎蹙著眉頭,不太讚同地說道。


    同時,宋翎抬手甩出靈力大網,在半空中編製出了一個標記,好讓其他地方的七尺和鬆墨能找到過來的路。


    “這裏不隻有我們幾個。”宋翎提醒寂夜道:“我的師兄長安進來了,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叫秋北風的梅山道修士。”


    寂夜一聽到長安的名字,臉色就冷了大半,說:“他是怎麽進來的?還是說,微閭山的人現在就在葉城裏頭。”


    要是那樣,待會兒出去,隻怕還有一場惡戰。


    “暫時應該沒有,不過我們若是不抓緊的話,估摸著……倒是真會與微閭山的人撞上。”宋翎如此說道


    “那就趕緊走吧。”寂夜一抬頭,看到兩個人飛快朝這邊奔過來。


    七尺走到近前,看寂夜的眼神還有些不好意思,忙一邊道歉,一邊說:“都是我的錯,害你深入險境,讓我能提前說一聲,大家也不至於到這一步。”


    當時的七尺滿身心都投入到了發現妹妹這一事上,所以根本顧不上那麽多,也就忘了要跟宋翎知會。


    “哪裏的話?這東西在葉城裏遲早是個麻煩。而且,往後紅葉還要在這兒謀生呢,我們若是能提前將它除了,倒也是一件好事。”寂夜抬手拍了拍七尺的肩膀,說了幾句算是安慰的實話。


    也確實就像寂夜說的。


    迷魂陣一日不除,將來便是懸在紅葉頭頂的一把劍,誰知道什麽時候就落下來了。


    “好了好了,不必敘舊,咱們還是來講講如何找到那頭母獸吧,長安他們估計已經在行動了。”宋翎截住七尺的話茬,說:“依我看,母獸未必會出來,你既然說它弱小,那麽他肯定是要躲在深處的。”


    長安是有備而來,丘北風是在這裏鑽研了十年。


    他們二人比宋翎幾個要更熟悉第六層,所以最好的法子,其實是先找到他們。


    “我也是這麽想的。”寂夜以靈力包裹手掌,然後將手蓋在岩漿上,指尖撥動岩漿的同時,說:“靈力可以保我在岩漿底下至少有半個時辰的安全,我先下去半個時辰,若找到了,自然是好事,沒找到的話,我再上來,然後換一個人替我下去。”


    即便有著靈力保護,岩漿觸碰到皮肉時,還是有一股滾燙的熱意。


    宋翎擦了擦額角的汗,點頭應允,建議道:“我可以第二個下去,七尺跟鬆墨留在上麵望風。還有,你是怎麽確定能從這兒開始搜查的?”


    寂夜捋了捋額前汗津津的碎發,無奈地笑著說:“你以為我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前頭那大半截都是我一個個試出來的,隻不過是沒找到罷了。”


    說完,寂夜縱身一躍,跳進了岩漿裏。


    半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宋翎這邊還在慢慢嚐試靈力屏障的厚薄時,那邊寂夜已經狼狽地從窟窿裏爬了出來。


    他雙手搭在隆起的岩壁上,粗喘了口氣,囑咐道:“等會你下去。看到一朵朵的白色的花,要記得砍碎,那就是母獸誕下的獸種,也是我們接下來尋找的方向。”


    “好。”宋翎應了聲,將寂夜拉起來,自己則小心翼翼地踩進了岩漿。


    一旁的鬆墨心頭懸了起來。


    但好在一炷香之後,底下的宋翎解除了心鎖,讓鬆墨得以感知到宋翎的現狀。


    “你叫鬆墨?”寂夜收拾著身上的岩漿殘留物,眼尾餘光看向鬆墨,問:“你們是在哪兒認識的?這名字倒是不太吉利。”


    鬆墨沒有理會。


    因為,此時的宋翎已經看到了寂夜口中說的那種白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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