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似乎還回響著沈悄悄那清脆柔軟的嗓音,她興衝衝地朝著自己跑來,叫著“阮遇哥哥”。


    等阮遇回過神來,隻見圖蘭撐著胳膊,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阮遇,你在發什麽呆?”


    圖蘭看起來心情很好,手指繞著地上的草莖,心血來潮編了個漂亮的指環。


    阮遇麵色沉靜地走過去,他垂眸,看著圖蘭手上的戒指,想起那個快要發瘋的男人。


    “你打算怎麽辦?”阮遇問道。


    圖蘭微微一頓,也注意到手上那枚戒指,“很精巧的小東西。”她笑著,摩挲著戒指上的花紋,嘲諷似的笑了一聲。


    “阮遇,你是不是舍不得了。”


    她沒有說明白,但阮遇已經知道了她的意思。


    “圖蘭,不要玩得太久。”阮遇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他剛走兩步,便感覺後腦勺一痛,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阮遇回過頭,正巧看見滾到腳邊的那枚戒指,正是沈悄悄當初在寶軒閣拍下的“血色浪漫”。


    他彎下腰,將戒指撿起來,輕輕擦拭著上麵的泥土,再小心翼翼地收好。


    這一幕,落到圖蘭的眼裏,簡直是無比紮眼。


    “你倒是喜歡她。”圖蘭嘲諷道。


    阮遇皺起眉,糾正道:“我把她當妹妹。”


    “那我呢?”圖蘭又問,眼神銳利,“你把我當什麽?”


    “圖蘭。”


    “阮遇,你看著我的時候,是不是特別後悔。”圖蘭輕笑一聲,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從草地上站起來。她一步步走到阮遇麵前,伸出食指在他的胸口戳了戳,眼神戲謔,“可惜啊,我的好妹妹,大概已經恨透你了。”


    阮遇一把抓住圖蘭的手,沉靜的臉上露出幾分怒容,“圖蘭,你玩夠了沒有!”


    “沒有!”圖蘭狠狠掙脫他的束縛,抬起腳,將一朵嬌豔的野花踩入爛泥裏。“阮遇,你說過你隻會對我一個人好,你說要陪我一輩子的,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阮遇目光沉沉,“圖蘭,你妹妹一直在想辦法救你,她把你當姐姐,她沒有錯。”


    她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也不知道當年的真相。


    哪怕再怎麽危險,再怎麽痛苦,她也一步步熬下來了。


    阮遇是親眼見證沈悄悄,是怎麽熬過抑製劑的副作用,又是怎麽接管紅隼號,一步步謀劃,一步步拿到密匙,將帝國攪成渾水。


    他知道沈悄悄付出了多少,這才會為她感覺到可惜。


    “你心疼了?”圖蘭看著他,忽然大笑起來,“要是我妹妹知道,你給她注射的抑製劑,主要作用是為了更完美的融合我的精神力,你說會怎麽樣?”


    抑製劑不可能會讓一個人,經曆那麽殘忍的痛苦。


    隻有試圖更改她的大腦神經,擴展出意識海融合的兼容性,才可能造成這種痛苦。


    一開始,她就是被當成圖蘭的“容器”,成長到今天。


    每一次注射“夢魘”,沈悄悄那慘白的小臉,都讓阮遇的良心受到了拷問。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自己會不會真的做錯了?


    這種懷疑,差點讓他在最後一刻暴露出來,也許蔣知閑看穿了他,但有什麽用呢?沈悄悄這個傻姑娘,大概是極信任他的。


    她怎麽可能懷疑,從小保護她長大的阮遇哥哥,會這麽對她呢?


    心髒傳來劇烈的痛楚,阮遇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轉過身,一步步朝著山下走去,身影落寞而孤寂。


    圖蘭崩潰大叫,眼圈逐漸泛紅,“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阮遇!”


    “阮遇,不要走,我隻有你了。”圖蘭跪坐在地上,掩麵痛哭。


    阮遇說沈悄悄沒錯,那她呢,她就錯了嗎?


    她隻是想要活下去……


    微風拂過草地,像是綠色的浪濤般,一層疊著一層。


    圖蘭壓抑著哭聲,匍匐在地上,好痛苦啊,為什麽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還是不開心呢。


    黑暗的世界裏,有人一步步走來。


    “你得意了,你是不是很高興?”圖蘭抓住沈悄悄的衣領,把她從地上狠狠拽了起來。


    迷迷糊糊的沈悄悄,艱難的睜開眼,她先是一愣,嘴角翹了起來,“姐姐,你怎麽了?”


    “不要叫我姐姐!”圖蘭將她狠狠推到地上,一腳踹在了她的腰上。


    “沈悄悄,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劇烈的疼痛,讓沈悄悄忍不住蜷縮起身體,哪怕是意識,遭遇這種襲擊,也會感覺到100%的痛感。


    她艱難的喘息著,看著圖蘭的眼神,多了幾分悲憫,“阿姐,你變得不像你了。”


    這個阿姐,和以前那個用虛擬人像,陪她讀書,陪她跳舞,陪她彈琴的阿姐,一點兒都不一樣。


    以前的阿姐,會叮囑她要多穿衣服,要多喝水,不要久坐。


    還會在她生病的時候照顧她,在她發脾氣的時候安慰她,有時候還會哄她開心。


    是什麽時候阿姐變得不一樣了呢?


    “是我變了嗎?”圖蘭冷笑一聲,眼睛濕潤,“還不是你們逼我的!”


    “沒有人逼你,如果你願意,爸爸媽媽會拚死救你,我也會救你出去,我們是一家人,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你。”沈悄悄大吼著,將自己藏在胸口多年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你以為我過的就開心嗎?你被關在研究院,爸爸媽媽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媽媽看著我的時候都在哭,說她對不起你。他們不敢高興,不敢笑,甚至不敢對我太好。因為他們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


    “從我有記憶以來,母親就沒有開心過,隻有你回家的日子,她才能笑上幾回。他們那麽愛你,你怎麽舍得對他們下手,圖蘭,你告訴我!你怎麽對他們下得了手?”


    “還有爺爺。”沈悄悄哽咽著,眼淚一滴滴落下,“爺爺死的時候還對你念念不忘,叮囑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他說是沈家欠你的,還讓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怪你。圖蘭,我一直在懷疑,爺爺為什麽說出那樣的話。”


    “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爺爺知道是你殺了爸爸媽媽,他讓我不要怪你!你知不知道啊,圖蘭,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們是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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