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吻小心落於少女眼角,含著耐心的安撫,像是無聲的歉意。


    “阿阮,他弄疼你了嗎?”


    裴言川聲音疼惜,拾起被子為女孩細致蓋好。


    他輕輕拍打著女孩脊背,音色誘哄又惑人,“乖,睡一覺吧。”


    “睡醒就不會疼了。”


    許知阮拉住少年衣角,語氣無助又脆弱,“他回來了怎麽辦?”


    少年望向那雙拉住他的稚嫩小手,還在隱隱顫抖。


    裴言川眸色沾染上新雪初霽後的明月清風,幹淨溫和,好脾氣商議道,“我不告訴他好不好。”


    “我睡不著。”女孩小聲辯解。


    少年血紅色眼眸在陽光折射下,顯現出玫瑰般妖冶色澤。


    他縱容至極地輕揉女孩長發,單薄的身形格外清雅和雋,像是古時優雅的貴公子,詩書潑墨滿茶香。


    “我給阿阮講故事。”


    他溫和撫上女孩水霧朦朧眼眸,聲線幹淨透徹,如雪山一池天泉,是風雪俱滅的涼。


    “閉眼。”


    女孩聽話地閉上眼眸,鴉羽般長睫似蝴蝶翅膀隱隱扇動,帶著不安的氣息。


    “阿阮,我不是他。”


    “別怕我。”


    窗外樹影斑駁,鳥雀棲息枝頭,清風拂楊柳,海棠花香借由空氣無聲蔓延,溫柔的,清澈的,歲月靜好的感覺。


    許知阮有一瞬恍惚,童年時那段回憶再次浮現眼前,海棠花樹下驚鴻一瞥的少年,仿佛在此刻與這個聲音緩緩重合。


    “裴言川,我很討厭你。”


    “我知道。”少年輕聲呢喃,“阿阮,那就討厭我吧。”


    “我不想見到你。”


    “可是我想見你。”


    許知阮想轉身背對他,可被鎖鏈束縛的手腳和被折的骨節讓她無法動彈。


    索索抖動的聲響反而引起了裴言川的注意。


    “嗯?”少年溫雅說道,“阿阮別動。”


    他笑得溫柔,比那一樹海棠花開還要醉人。


    “明明怕疼,為何不聽話。”


    “你知道我怕疼,”許知阮低聲開口,“還是折了我的雙腿。”


    “裴言川,你就是個瘋子。”


    “能不能,把我的爸爸媽媽還給我。”


    少年陷入沉寂,許久,轉身邁步遠去,姿態依舊優雅從容。


    隨著房門被閉合的一刹那,許知阮抿緊了唇瓣。


    宥珩,不在這個世界。


    她第一次,有了妄想。


    房門再次被打開,少年修長指節捧著一杯溫熱牛奶,清甜彌漫在含有海棠花香的室內。


    “阿阮,喝點水吧。”


    他舉手投足間盡是紳士風度,笑容幹淨純粹,又溫柔清朗,極其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許知阮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她的確討厭裴言川,但不是眼前這個裴言川。


    理智告訴他,這個溫文有禮的少年並不是他,可情感上,她又無法自控地遷怒。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嗬,”少年低聲輕笑,似午夜悠揚的鋼琴音符,華麗又危險。


    “喜歡這樣的?”


    許知阮神色緊繃地後退,卻被鎖鏈限製了移動空間。鑽心的疼痛自腿間傳來,攥緊的被角顯出折皺,女孩眸中盡是警惕。


    裴言川周身氣質忽攸一變,變得危險而駭人,極強的壓迫感自他舉手投足間緩緩鋪開。


    “怎麽,不會說話了嗎?”


    他步步緊逼,一瞬間便將女孩逼到了床頭,少年眸色暗沉又冷冽,忽而他低低一笑,慵懶曖昧。


    瀲灩瑰色自他眼尾而舒展,勾魂奪魄,像極引誘無知少女的魅魔。


    透明玻璃杯中液體在陽光照射下,顯現暖色光暈,他漫不經心輕輕搖晃,那是一塵不染的純白。


    下一刻,玻璃杯破碎的聲音在寂靜室內響起,鮮血順著牛奶緩緩流淌而下,將大理石地板染出瑰麗色澤。


    許知阮眼眸睜大地看著被無數碎玻璃割傷的手,眸中恐慌越來越盛。


    裴言川漫不經心地握緊了受傷手心,碎片紮入皮肉的聲音越發清晰。


    純白和殷紅不斷交織,像是一條流動的河,亦或是,惡魔的惡作劇。


    “不聽話的孩子,是沒有牛奶喝的。”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狹長鳳眸溢滿危險與獨占,隨風揚起的碎發投下一片陰影,配上此情此景,越發沉鬱。


    “嗯?”他尾音上揚,病態而乖戾的麵容美得惑人,似乎下一秒就能讓人與他共沉淪。


    “阿阮,喜歡這樣的?”


    他不緊不慢地好心重複了一遍。


    “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就去醫院!”


    許知阮拿起身後枕頭就向少年扔去,用了十足十的力氣,少年蒼白臉頰被打向一側。


    血色順著嘴角流下,少年並未發怒,隻是平靜沉穩地抬起無傷的手,緩緩抹去血跡。


    他散漫抬頭,眸色是無機質的暗,層層黑霧繚繞,甚至不能從他眼中倒映出女孩清晰麵容。


    “阿阮想打我嗎?”


    他隨意舉起布滿碎玻璃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拔出那些沾血碎片,扔到旁邊垃圾桶。


    書桌上繃帶被他散漫打開,快而狠地漫不經心在手掌上卷了幾圈,既不繁複累贅,反而有種戰損的美感。


    他閑庭信步般遊走,雙腿跪臥床榻之上,慵懶俯身。


    動作強硬地抓住少女的手腕,反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響亮的聲音在室內響起,驚飛枝頭雀鳥。


    “開心嗎?”


    他笑得肆意又縱容,好像這隻是一個無關大雅的小玩笑。


    看著少年俊美臉龐上清晰的巴掌印,許知阮眸色震驚,麵上盡是不可思議。


    這家夥怎麽越來越瘋了?


    少年好似苦惱地點頭,眸中盡是失望與遺憾。


    “不開心嗎?”


    接著,又是響亮的一巴掌。


    “這樣呢?”


    許知阮驚得說不出話,她試圖抽回被禁錮的手腕,卻反被少年握得更緊。


    裴言川低聲呢喃,“怎樣才能開心。”


    “我……”許知阮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的確被嚇到了。


    少年突然笑得妖冶而邪肆,語氣繾綣得像服了藥。


    “要打斷我的腿嗎?阿阮。”


    許知阮忍無可忍,“裴言川,你鬧夠了沒有?設計我進遊戲的是你,把我抓出來囚禁的也是你,你還想怎樣?”


    少年語氣低沉,難掩失落。


    “阿阮覺得我在鬧嗎……”


    “我隻是想保護你。”


    裴言川伸手似要撫摸女孩臉頰,卻被女孩下意識揮手打開。


    他唇角勾起,神情病態又蒼白,低頭打量著修長手指,隨即緩緩合上,又張開。


    “阿阮,你說,獵人會放走獵物嗎?”


    他單膝下跪在少女床邊,虔誠吻了女孩手背,音色沙啞到偏執。


    “我給過你機會,阿阮。”


    “回來了,就不會再讓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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