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山神廟的院裏,擺了張很長的桌子,上麵鋪著一塊碩大的紅布。


    桌子的前麵,鋪著一條條的彩幡,上麵整齊地擺著十多個蒲團,都是嶄新的。


    幾人把祭品挨著擺在了長桌上,那個黑頭巾的男人上前去,點了幾支香供上。


    他回身來,聲音有些冷:“都跪下祈禱吧,務必心無旁騖,不可睜眼,不可亂動,明白了嗎?”


    “明白。”


    幾人找了靠後麵位置的蒲團,學著這些村民跪下來。


    手掌朝上攤開,頭抵在膝蓋前麵的地上,雙手就在額頭的兩側。


    這樣的姿勢,讓顧朝夕想起了以前虔誠朝拜的古人,這樣的意思是祈求得到恩賜。


    黑頭巾的男人似乎在念著什麽祈禱一般的詞兒,嘴裏咕隆咕隆的。


    他拿著一隻香,圍著每個人走了一圈,還用手指輕輕點一下對方的腦袋。


    等他繞完一圈,手裏的香已經過了一半,他把香再次插回去,在最前麵的蒲團上跪下來。


    眼睛閉著,便隻剩下耳朵可以聽見聲音。


    當黑頭巾的男人停下聲音的一刻,空氣中靜的幾乎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沒有人講話,每個人都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顧朝夕屏氣凝神,仔細地感受著自己身邊傳來的聲音。


    最明顯的就是他們的呼吸聲,然後她聽見了一股輕微的“哢嚓”聲。


    就好像是腳不小心踩在了幹枯的樹枝上,清脆又微弱。


    而後有風慢慢地拂過來,耳邊稀碎的頭發在飄蕩著。


    有腳步聲傳來,像是有人墊腳走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落在她的手心裏。


    她隻覺得手心有些發癢,下意識想用手去抓那東西,卻又想起了黑頭巾男人說的話。


    不可以動。


    心裏歎了口氣,顧朝夕還是維持原狀沒有動彈。


    那是軟軟的細長的東西,在她的手心劃拉著,帶著一股涼意,然後緩緩地離開她的手心。


    稍許,一股淺淺的壓力落在她的頭頂上。


    就好像壓了一本書在頭上,隻不過這種感覺隻維持了數十秒就消失了。


    緊接著,顧朝夕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變輕了。


    她依然閉著眼,仔細聽去,周圍依然安安靜靜,好似並不曾有什麽東西出現。


    也不知道就這樣跪著多久,才猛然響起那黑頭巾男人的聲音來。


    “諸位,祭祀已經完畢,山神娘娘會保佑我們的!”


    跪在他們前麵的村民們都站起身來,他們振臂高呼著,在慶祝一場祭祀的成功。


    顧朝夕這才抬起頭來,她瞧了一眼手裏,上麵幹幹淨淨,剛剛柔軟的觸感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抬眼望去,主殿裏山神娘娘依然用那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一切似乎沒有什麽不同。


    眼前乳白色的麵板顯現。


    【尊敬的玩家】


    【恭喜完成祭祀儀式】


    【本場遊戲剩餘人數:5】


    【即將退出】


    【請玩家出示身份牌】


    顧朝夕索性跪坐在地上,從口袋裏拿出那張黑色的姓名卡。


    寫著名字的那一麵,蝙蝠紅色的眼睛依然撩人。


    她把黑卡拿起來,靠在屏幕上顯示的一塊刷卡區域。


    【嘀!】


    【核對成功】


    【祝您,生活愉快】


    然後便是五秒的倒計時。


    顧朝夕把黑卡捏在手裏,抬眸再次看向主殿內的山神娘娘。


    這一次似有所不同,隻見一道透明的影子動起來。


    是女孩白皙的臉龐,她穿著粉藍色的紗衣,手裏握著一柄玉如意。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女孩緩緩地抬眼看來,露出和藹的笑容。


    大片的濃霧再次遮蓋了顧朝夕的視線,等到濃霧散盡,她正坐在原本吃飯的位置上。


    眼前的火鍋早就凝結在了一起,空氣中還剩餘一點殘餘的火鍋味。


    她把桌上的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現在是10月24日下午兩點半。


    看樣子,位麵的時間和現實時間是保持一致的。


    “這些東西扔了吧,懶得洗了。”


    秦微有些嫌棄地努了努嘴。


    顧朝夕眨了眨眼:“所以我們在哪裏進入的位麵,出來後還是在哪裏?”


    “嗯,原地不變的。”


    “加個微信吧,方便聯係。”


    她晃了晃手裏的手機,看向正在整理衣服的裴宴。


    這人聽見她的聲音,垂眸看過來:“好。”


    “我也要啊!幹嘛隻記得裴宴啊!”


    秦微有些不高興,也拿著手機擠了過來,喊著要跟她加個微信。


    她想著,反正之後的位麵大家也是一起的,那不如都加了吧。


    “沈堯他們,你們有聯係方式嗎?”


    “不用加他,他有事會找我們的。”


    裴宴擺弄著手機,頭也沒抬地甩了這麽一句,顧朝夕有些不太明白。


    秦微扯著嘴角笑了笑,像是有些不恥裴宴這種行為,轉頭朝著顧朝夕笑起來。


    “沈堯就是個it狂,死宅男罷了,不用搭理他。”


    “哦。”


    她回想了一下,黑色的短發軟趴趴地搭在額前,把那雙桃花眼幾乎擋了快一半,明明看起來很乖巧的一個人,隻是感覺有時候不太會說話。


    死宅男這個詞,她一向認為是那種胖胖的男生,然而沈堯卻是清秀的。


    算不上。


    也許是社恐吧,她這麽想著,心裏給沈堯下了個定義。


    “顧朝夕,走了。”


    裴宴走到門口,側身回頭喊她。


    她愣了下,朝著還在暗自對著桌上東西發愁的秦微擺了擺手:“那我們先走啦!”


    她小跑過去,瞧著裴宴原本有些微蹙的眉頭忽然鬆開了。


    秦微在背後叫他們:“有空找我玩!”


    “知道啦!”她背對著秦微大力地揮了揮手,跟在裴宴身後走了出去。


    街上依然是寥寥幾人,顯得格外冷清。


    她抬頭看去,今天的陽光有些刺眼,藍天白雲都是那樣生動。


    和位麵裏的詭異比起來,還是這樣真實的世界更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真實活著的。


    手插進口袋裏的時候,摸到那張身份牌,顧朝夕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裏世界是嗎,那又怎樣?


    沒準有一天,她會解開這個裏世界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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