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裏沒有好玩的地方,言姽轉悠著就來到天井這裏。


    天井下麵的水池周圍沒有能過路的地方,他們進出木屋常常是繞開這個水池。


    大娘每次都是直接將他們帶回客廂裏,言姽這還是第一次仔細看這個水池。


    水池的裏睡有些渾濁,水底還有著黑泥。木屋裏不透風,水池裏的水麵上沒有漣漪。


    言姽離近後,從燭火上燃起的異香更加濃鬱。


    仔細看才發現燈台上並不是蠟燭,而是燃著燈油。


    燈油渾濁,在燈台上麵還有類似黑泥的油漬,和水池裏的水一樣。


    言姽驚訝地看著水池。


    原來這裏麵前全是燈油。


    怪不得她從沒見人添過燈,這盞燈也從未見滅過。


    “這麽多燈油。”言姽奇怪地看著水池。


    和燃著燈油不同,水池裏的燈油有一股很古怪的味道。


    說不上來是腥臭味還是燒焦的味道。


    言姽湊近水池裏的燈油仔細嗅著裏麵的味道。


    “上麵燃著的屍油不是更好聞?”


    突然出現的一道聲音嚇得言姽差點栽到水池裏,被白燭環著腰肢拉起。


    “這是屍油?”言姽問。


    白燭頷首:“你看不出來?”


    “我又沒燒過屍體。”言姽撇嘴。


    “長明燈裏的燈油都是用人屍體上的屍油,燃燒出的異香能夠固魂。”白燭解釋。


    言姽恍然大悟。


    白日下,千戶寨內像是座無人城。


    整個寨子裏隻看得見言姽兩人在街上走動。


    “你剛才做什麽去了?”言姽隨意問道。


    白燭說:“文判官找我。”


    言姽挑眉:“他不是有事都是來找我的嗎?”


    “是我生前的一些事。”白燭說道。


    言姽不再問,他們這些生前是的活人的,最忌諱問生前的事。


    等他們走在寨子裏時,哪裏有活人的氣息最是明顯。


    言姽和白燭沿著那道活人的氣息走到了寨子裏離後山溫泉最近的一個木屋前。


    仔細聽,這個木屋裏還有人在走動的聲音。


    言姽上前就去敲門。


    裏麵的走動聲戛然而止,二人等了會兒,依舊沒有人來開門。


    “這是裝作沒人?”言姽挑眉。


    “許是屋裏的人沒聽見。”白燭淡淡道。


    “這還沒聽見?我都快把門砸爛了。”言姽一臉無語。


    突然一隻手腕被白燭握住,拉著她躲到了一旁。


    剛藏起身子,木屋的門就開了。


    言姽剛想說話,就被白燭捂住了嘴。


    從木屋裏出來的正是那位中年人,他身上綁著鼓,兩手拿著鼓槌。


    “我們跟上。”


    中年人不知去哪,用手上的鼓槌時不時敲一下鼓麵,東走走西看看,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隨後一直來到了後山的溫泉前,沒有進岩洞裏,而是繞過岩洞往後走。


    言姽連忙跟上去,就見白燭停下了腳步。


    她問:“咋了?”


    白燭低聲:“死屍在那邊。”


    果不其然,等言姽看到中年人時,發現他就是在找死屍。


    “你終於回來了。”中年人在死屍身上摸著。


    言姽這時才知道,這個中年人是個瞎子。


    “我不逼你了,跟我回去吧。”中年人對著不會動的死屍說著。


    隨後敲起了鼓,在鼓聲中,死屍猛地站起身子,之後跟隨著中年人離開了原地。


    “原來是他的死屍,還挺重情重義,沒有將這個趕屍匠給殺了。”


    木屋的下麵有一尺的空隙。


    死屍跟著中年人回到木屋裏,就躺進了空隙裏。


    中年人將死屍放進去後,轉身回了木屋,言姽就站在他麵前。


    他不光是沒看到言姽,連她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出來。


    “該不會還是個聾子吧?”言姽聲音不大不小。


    但就站在中年人身邊,他也沒有聽到。


    “喂。”言姽拉著中年人。


    中年人身子僵在原地,嘴裏喃喃道:“這麽快……”


    “啥這麽快?”言姽問道。


    中年人愣了下,問道:“你是?”


    “我在你們寨子住了兩天了,你一直都不知道?”


    中年人沒有回應言姽的話,伸手就想要往言姽身上摸去。


    白燭將言姽拉到身後,伸手在他掌心寫著字。


    中年人感受著手上的字,疑惑問道:“寨子裏沒有人,你們怎麽會住在寨子裏?”


    “有啊,晚上他們都在東邊的空地上跳舞,你還給他們打鼓。”


    聞言,中年人張了張嘴,最後說道:“原來說的是他們。”


    “兩位怕不是簡單之人吧?我們看出我們寨子裏的異樣了,是嗎?”


    言姽一筆一劃在中年人手上寫著。


    “你們寨子裏的死屍為何突然鳩占鵲巢,將養屍人殺了?”


    寫完,中年人麵露疑惑。


    言姽更加疑惑:“這事不能說嗎?”


    白燭將言姽問的問題再次寫給中年人。


    “鳩占鵲巢?你們以為是死屍將我們殺了?”中年人回道。


    言姽一噎。


    原來是中年人看不懂她寫的字。


    “並不是這樣,是我們要將死屍的魂魄抽離,還給了它們。”中年人搖頭。


    在千戶寨不遠處的一個寨子裏。


    年初時,那個寨子裏突然出現成群的食腦蟲。


    猝不及防,寨子裏的村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養的死屍都被食腦蟲吃了幹淨。


    那群蟲子吃得不光是腦子,是整個死屍。


    之後,整個沅西開始驅除那些食腦蟲,但那些蟲子來得莫名,消失得也突然。


    之後沅西養屍的寨子裏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食腦蟲,他們都有了防範,不會像第一個村子那樣讓死屍全軍覆沒。


    但寨子裏留下的死屍也隻有三成,還都是被食腦蟲吃剩的殘肢。


    千戶寨裏暫時還沒有出現那群食腦蟲,但他們都不知那些蟲子何時會出現。


    於是決定,與其讓那些死屍被食腦蟲啃食,倒不如他們自己將死屍解決。


    “那為何現在村民都死了,而死屍卻像活人一樣活著?”


    “村民裏的人,用陽火來讓死屍感受最後陽間的生活。”


    養屍人在養屍中,會和死屍的魂魄融為一體。


    他們沅西人能夠養屍,也許是他們天生就會對死屍產生感情。


    讓死屍的魂魄脫離他們,死屍就不會再站起來了。


    幾十年來養的死屍,哪會一朝就舍得讓它們離開?於是,村民就決定讓死屍徹底離開前再過一次陽間的生活。


    “原來是這樣。”言姽垂下眼簾。


    是她誤會那些死屍了。


    怪不得他們夜夜載歌載舞,哪怕是嚐不出味道,也會去做吃食。


    這是它們留在陽間最後的時日了。


    “二位神通廣大,可是能救下我沅西?”中年人帶著期望問道。


    言姽抿嘴,白燭在中年人手上寫下“不”字。


    他們是無常,陰間鬼差,不能多管陽間事。


    能做的,隻有將死屍脫離的魂魄帶回地府。


    “這樣啊。”中年人笑道,眼底是掩蓋不住的失落。


    “食腦蟲為何會出現在沅西?”研究奇怪道,“我記得有沅河,食腦蟲無法過來才對。”


    在沅西這邊,食腦蟲的卵不能孵化,在還沒成蟲時,卵就死了。


    成蟲隻能在其他地方,但沅西周圍有沅河,將食腦蟲困在沅西之外。


    中年人搖頭:“不知,千百年來,我們沅西出現成群的食腦蟲就隻有那一次。”


    “那一次?”言姽疑惑。


    中年人點頭,歎息道:“說是天有異象,若這次也是天有異象,那天下是要大亂了。”


    “異象,啥異象?”言姽悄聲問白燭。


    “陰陽顛倒,萬裏晴空卻出現閃電雷鳴,白日如黑夜,夜晚如白晝。”白燭算了下,“應該是七百年前的事,你沒有印象?”


    言姽蹙眉想了下,搖搖頭:“一百年前的事,我都不一定記得住。”


    白燭淡淡道:“說來,那幾年生靈塗炭,我就是捉了數千萬的魂魄才做了白無常。”


    “哦!”言姽驚道,“那這次……”


    “未必,這次和七百年前的事還不一樣,沅西出現食腦蟲也有可能是人為的。”


    兩人的交談,中年人一句也聽不到,不然他就不會在死後才發現黑白無常的聲音與麵前這對男女的聲音很是相似。


    言姽和白燭再詳細問著。


    死屍需要用長明屍油燈固著魂,同時要睡在石屋裏,讓屍體不會出現腐爛。


    他們魂魄回體後,心髒能夠跳動,是魂魄上沾了養屍人的陽火,等到那一絲陽火燃盡後。


    死屍魂魄裏的三魂七魄就隻剩下一魂,成為幽魂飄蕩在陽間,而死屍的屍體會在一個時辰內腐爛化成白骨。


    而地府的生死簿上生死已經固定,他們想要死屍如活人一般,就要同時將養屍人的陽壽和魂魄替換下。


    沅河水底的便是千戶寨裏的村民,他們暫時將身體泡在沅河水裏,困住肉身不腐以及魂魄。


    等死屍化成白骨,他們就能從水底出來。


    而他們的陽壽就會折半。


    那些過了四五十歲的村民,也許從水裏出來後陽壽就沒了。


    中年人之所以沒有在沅河水底替換死屍,是死屍在不久前失去控製離開了沅西。


    正巧,寨子裏也需要留下一個養屍人來幫死屍控製身體。


    “那沅西的死屍不就都要消失了?”言姽可惜道。


    她還記得被青麵附身的那隻僵屍,和青麵一樣可愛……


    言姽突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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