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診所,時辰還尚早。院落中並未掌燈,李修對虎子還是很滿意的,還蠻有警惕心,這是生在亂世的生存之本,雖說李修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出過北冥海,但無論是翻閱吾峰的紀事,還是從別人口中打聽的消息,已經知道這個世界的文明正飽受著戰火的洗禮。


    虎子等待李修的法子也比較特殊,那就是紮馬步,還不忘記勤練功,這就更難得了。他隱藏在一個昏暗的角落,身體被一棵名叫“還陽樹”的老樹所遮擋。這棵還陽樹枝繁葉茂,枝莖似榕,葉如銀杏,其狀稍異,宛如嬰兒之手,還陽樹兩年開花,兩年結果,其實不論是樹皮,樹葉,還是花果,都是不可多得的良藥,且用途不一,這種樹在李修原來的世界沒有,所以李修隻得去丹房借書,很多藥材都是如此,需要他親自嚐試和研究,方知藥理和藥性。


    虎子的藏身之法對於李修這樣的高手來說根本沒有用,但凡能稱得上高手二字的人,眼、耳、鼻、舌、身的感覺都較為靈敏,但李修已超越了這五感境界,早已掌握了第六感“意”的精髓,並且經曆過星空中九死一生之大劫,李修知道“意”並非終點,究竟是什麽,他也還在琢磨當中,隱約已經觸摸到那個層麵。


    “出來吧。”李修道。


    虎子看到李修平安回來,頓時鬆了口氣,不料李修卻道:“你去收拾行囊,帶上我的藥箱,從後門走。”


    “長老,你……”虎子頓時急了,他自幼喪父母,懂事很早,且在吾峰經曆過人情冷暖,又得到李修的教誨,如今早已經不是一個普通八歲男童的智商,他聽出了一些不對勁。


    李修揮手打斷了他說話,道:“我那藥箱之中不但有可以救命的藥,還有著十斤黃魚,你且下山回你舊屋等候,三日後你如果等不到我,藥箱就歸你,也不枉你跟我一場!”


    虎子明白黃魚其實就是金條,聽李修話裏的意思,怎麽也好不到哪裏去,像交待後事一般。虎子眼睛頓時紅了,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還不中用,隻是個拖油瓶,留下來隻會成為李修的負擔。


    “好,俺走!”虎子的口氣卻出奇的冷靜,這時候,他本來有很多話想說出口,但他看著背著雙手的李修,如刀削一般的輪廓,透著些許冷意和自信,虎子吧嗒了下嘴巴,過了片刻,他才鼓足勇氣說道:“長老……不,李哥,你多保重,你是做大事的人,俺不想成為你的累贅,如果你死了,以後俺一定給你報仇!”


    “你這小子,你終於肯叫我李哥了?”李修被逗笑了,感到很欣慰,他摸了摸虎子的腦袋瓜,道:“放心好了,我豈會那麽容易死掉?去吧!”


    虎子卻笑不出,道:“我會一直等你的!”說完恭恭敬敬作了一揖,轉身就走。


    對於虎子的離開,李修甚至都沒有回頭去看一眼,讓虎子走,不過是為防萬一,在李修看來,虎子的天賦絕對不是吾峰上那些所謂的入室弟子吾飛雲之流可比。李修從流雲洞中出來之後,一路上思之再三,隱隱覺察到事情絕對不簡單,白馬江家的那個打破生死玄關的秘密,對於類似吾道子那樣的老家夥來說,太過重要,別的不說,各島的太上長老那可都是金丹大圓滿,有的人甚至比吾道子還老邁,隻要能打破桎梏,非但壽命增強數倍,而且立刻成為舉世無雙的強者,為此,他們將會不擇任何手段!要知道隻要打破生死玄關,便是質的飛躍,屆時,三十六島這盤散沙將會迎來一次重大革命的洗禮,重新布局,也許用不了多久,北冥海將會撥開上千年的雲霧,徹底顯化在世人的眼前,北冥海三十六島勢必要與當今北土的不樂國一教雌雄。


    白馬江家遭吾峰洗劫一事,就算再如何隱秘,根本不可能不透露任何風聲,吾峰將有大難臨頭!李修站在院落中靜靜思考著,大長老吾古都並不是笨蛋,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既然如此,他們當初為什麽甘願冒險去動白馬江家呢?難道真的隻是事急從權,單純地隻是為了救吾道子麽?這也是李修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此過了一小會兒,不等李修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他忽然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大約在數百米之外,而且人數不少,想必是吾古都等人護著吾道子來了診所。李修的感應能力非常敏銳,而且來人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當下毫不遲疑,快速入診室掌燈,收拾出了一張木床,又燒了一爐柴火,給鐵壺加水,李修的動作非常麻利,待準備妥當,出了診室,背著雙手,站在庭內等候。果然,吾古都和五大長老都來了,八名入室弟子也在場,攙扶著吾道子,一路上他們並沒有放鬆警惕,待行到近前,吾古都大袖一揮,眾弟子立刻會意,全都守在了庭院之外,並主動關上大門,幾個老頭子則是分出兩人,接手了攙扶吾道子的工作,一夥人魚貫而入,隨李修去了診室。


    期間都無話,李修暗自觀察,發現除了吾古都之外,另外五老全都臉色凝重,仿佛即將大難臨頭,太上長老吾道子雖轉醒過來,也是神情萎靡,呼吸沉重而紊亂,被扶上木床躺下後,默不作聲。


    對於吾古都的淡定從容,李修忍不住也多看了他一眼,隨即才發現,這老頭子居然也在看著自己。


    “李兄弟,可全仰仗你了!”吾古都表示出相當的客氣和尊重,道:“為了避免小輩粗心大意,我們幾個老家夥決定親自來給你打下手,你有什麽需求,盡管吩咐!”


    李修道:“嗬,大長老言重了,我看諸位長老都疲憊不堪,且傷勢不輕,諸位都是這吾峰的支柱,不能輕易倒下,我看這樣好了,就讓遊長老先留下來,遊長老精通藥理,經驗豐富,無疑是留下來幫我的最佳人選。”


    吾古都略有猶豫,思考了一下才道:“此言倒也合理,何況遊長老一直掌管丹房,醫術也很高明,這樣好了,我們輪流前來值守,下去的兄弟先行調息療傷,諸位覺得這樣的安排如何?”


    有一位長老插嘴說道:“這樣一來的話,遊長老就少不得要辛苦一番了,我等可是占了大便宜!”


    李修看這插嘴說話的人,也是姓吾,乃是傳功長老吾長風。


    遊長老連忙說道:“分內之事,談何辛苦二字,況且李長老年紀雖小,但醫術無雙,能漲我的見識,榮幸之至!”


    吾古都道:“很好,那就這麽定了,我們六人,兩人一組,分為三班輪流值夜,大家齊心協力,共度難關!”


    吾古都都拍板了,剩餘的四老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當下分配,第一班由大長老吾古都和丹房長老遊長老值守,第二班由傳功長老吾長風和藏經長老張魯直值守,第三班由傳法長老吾鐵膽和刑罰長老農太黎值守,一班四個時辰,三班倒。


    這樣的分配幾個老頭子都沒有任何意見,李修卻是嘴角一撇,覺得很有意思。嫡係一脈乃本姓吾,縱然是丹房的遊長老,據說是吾古都的表親,但也同樣被吾古都岔開來分配,這吾古都能坐上大長老的位子,顯然並非僥幸。


    事實上,李修早就知道吾古都是個非常精明能幹的人,並沒有老糊塗,正是因為這樣,李修才懷疑吾古都決定洗劫白馬江家一事,過於草率,定然有些蹊蹺之處。


    對於太上長老的事情,諸人都是雷厲風行,沒有人墨跡,四位長老很快退出診室,自顧療傷調息去了,吾古都和遊長老留下,也沒有多嘴,一副全憑李修來主持的樣子。


    “我們開始吧!”李修更不會含糊,道:“我的這套治療方法有一整套方案,所幸太上長老此番變故雖突然,但我之前也做了兩手準備,隻要嚴格來執行,將會有四成的把握成功!”


    “四成麽?”吾古都皺眉。


    遊長老說道:“大長老有所不知,這行醫問診,開方施藥,四成的把握已經很高了,但凡有一線希望,尚且一博,何況四成?”


    聽遊長老如此一說,吾古都這才說道:“原來如此,看來我真是老糊塗了。”


    “這第一步就是六壬針刺之法,此法是我專門針對太上長老而研發,之前我在太上長老身上已施三針,從目前的成效來看,我之前的推斷沒有失誤,所以接下來我會繼續用針,並以藥灸相輔,這是第一步。”李修轉身去一個木櫃之中取出兩個琉璃瓶,繼續說道:“這瓶中是我上次抽取太上長老所剩餘的血液,以特殊方法製作而成的樣本,你們看。”說著將琉璃瓶遞給吾古都,吾古都揭開瓶蓋,隻見瓶中似乎隻有小半瓶清水,還有一滴血液,不過這滴血液凝而不散,卻又不像是凝固的血塊,而是非常新鮮的一滴血,果然是經過特殊手法製作而成,兩瓶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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